程一诺的气势逼人,所有刚刚进门之前的震惊和意想不到在看清楚陆言泽的意图之后全都消失不见,她终于明白了他刚刚口中的说自己一定要在场是什么意思,原来,在陆家这整幕大剧中,她的角色根本就不是旁观者,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秦舒鸽身子微颤,转头环视了一圈房间中的人,突然仰头笑出了声:“我算明白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齐,原来是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她冷笑了下,看向陆言泽,但是话却是对程一诺说:“不过就算是要问也不应该你是第一个,不是已经有人等了七年,现在恐怕已经迫不及待了吧!”
陆言泽面无表情,侧目看着她,顿了半晌的语气带着嘲弄:“你还真的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愧疚?那个贱人是第三者,她破坏我的家庭为什么要我愧疚?”
秦舒鸽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她恶狠狠的朝着陆言泽走了一步,抬手颤抖着指着他:“还有你,你这个狼崽子!要是我早知道、早知道你——”
“早知道我什么?早知道我会知道你干过的这些事?”
陆言泽脸上没有半点慌神的表情,冷笑:“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啊,为什么还要骗我说你们是我父母,你让我管一个杀人凶手叫了二十多年的妈,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恶心?”
“啪——”
茶几上的水杯突然掉在地上,陆父几近惊呆的看着自己小儿子,那些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的事情,原来,他根本就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张了张嘴,脸色苍白着站起身,声音哑然:“阿泽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妈……她再怎么说也照顾了你二十多年,你、你不要这样。”
陆言宸侧目看着自己爸爸,这个一夜之间不知苍老了多少的男人,心里不禁一阵酸楚,说到底他就算错的再多,但是也是最让人不忍心责怪的那个。
他很想上前不由分说的去把陆言泽拉走,但是却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这么作,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等这天已经等了七年,哪怕今天所有人都撕破脸,也该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
陆言泽点着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脸上的平淡和嘲弄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消失,只剩下浑身的戾气:“照顾我?你觉得这二十多年来她真的有过一秒钟把我当成她自己的儿子么?”
“我凭什么要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我供你吃穿、让你读书,不让你像那个贱人一样永远低人一等的活在那个小镇里就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想让我把你当成我的儿子,你做梦!”
秦舒鸽胸口猛烈的喘息,因为声音太大的原因脚下明显一晃,差点跌倒。
林蔓站在一旁想要过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直接抓着一旁的沙发靠背,表情生硬的看着众人。
她能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要比在医院被陆宗质问的时候还要激动,但是思绪却越来越清晰,那些曾经让她痛不欲生差点活不下去的事情,也都慢慢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如果不是为了让她彻底的从我眼前消失,你以为我会同意把你带回家里来养么?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起那个女人,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恨不得将你彻底赶出去!”
陆言宸实在听不下去,闭了下眼睛又睁开,侧眼有些无力的看向陆母:“妈,你不要这个样子,阿泽他是我的亲弟弟,这是你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又怎么样?”
秦舒鸽表情不变,猛地将视线转向陆言宸:“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么,你口口声声叫着弟弟的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过他的家人,他现在站在这里做的这些,包括他这些年做的事情,结婚,还有这个女人……”
她抬手指向程一诺:“这都是他想要报复陆家的手段,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程一诺见话题转到自己,刚想开口,就被陆言宸抢先:“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家的事情,和一诺无关,不管她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样的,她都是无辜的。”
“你少给我帮她说话!”
秦舒鸽怒瞪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你给我听好了,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再和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
陆言宸还想再说什么,手腕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住,他微怔了一下低头去看,才发现程一诺竟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能管得住你丈夫你因为你的身份是他的妻子,可是你儿子呢,你又打算用什么办法让他彻底的离开我?再谋划一场车祸么?”
程一诺一字一句,目光灼灼的盯着秦舒鸽的方向,手里死死的攥着陆言宸的手,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打算。
秦舒鸽眼里最汹涌的一团火气彻底的被她的动作点燃,咬了咬牙,刚刚的激动情绪全都被骤然出来的寒意取代,她眼眶发红:“我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事都讲证据,你随口一说我就成了杀人法,法律上可没这条!”
她顿了顿,又看向陆言泽:“还有你,你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么,不是都一样等了七年了么,那就拿出证据来给我看看,看看到底哪个黑纸白字上清楚的写着是我撞死了那个女人,能让你们这样一个一个虎视眈眈的跑来质问我。”
程一诺胸腔一紧,心里有个地方一下子塌了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没有再开口,只是死死的盯着秦舒鸽,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骷髅。
陆言泽似乎完全没想到秦舒鸽竟然会把自己摘的这么干净,而且没有半点的不安和惶恐,他心里闪过恨意,疾声厉色的开口:“要证据?好啊,当年那个卡车司机,他已经把拿钱办事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了,包括数额,具体的电话要求,你还敢说这些和你没关系?”
“所以呢?他有电话录音,还是有我亲自说这些话的记录?”
秦舒鸽脸色愈发的镇静,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答案:“要不然你觉得一个小流氓小混混的话又能有几分是真的?你让他把这话去说给警察,你看警察信不信?”
陆言泽一下子被秦舒鸽的话说住,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也有这样无赖的一面,而且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他顿了一下,动作缓慢了看向了房间中一直没有开口的林蔓:“那你呢?你不是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么,也准备什么都不说么?”
林蔓被他突然开口的话吓了一跳,随即有些紧张的开口:“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言泽只剩下冷笑。
是,他是没有证据,当年替她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他都不知道,这些年唯一找到的一个突破口也就是是那个已经入狱的卡车司机,而且就像秦舒鸽说的,他本身自己就是当事人,根本没法站出来作证。
一直以来,他都想着自己能有一天会调查清楚所有的事情,然后拿着所有的证据狠狠的摔在众人的面前,让父亲和陆言宸都看清楚,他们的老婆和母亲到底是怎样蛇蝎心肠的一个人,还有程一诺,她因为这件事被害的家破人亡,他就不信若是知道了这一切还能和陆言宸继续在一起!
但是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心急了。
“就警察不信,可是你的良心也不信么?”
程一诺突然开口,声音极轻,抬手指了指陆父的方向:“还有他?在那场车祸中被撞得血肉模糊悲惨死去的人是他亲生儿子的母亲,你觉得在他眼里,是证据更重要,还是看清楚你这个人更重要?”
秦舒鸽表情骤变,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程一诺又笑,转头看着陆言宸:“你看到了么?这就是那个在你心里一直很善良的妈妈,你觉得,你还需要证据么?”
空气中逐渐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这让程一诺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七年前我失去爸爸,四年前妈妈车祸,她生死不明的时候我在手术室的门口接到一个男人的威胁电话,警告我如果再纠着当年车祸的事情不放,我妈妈就会是我的下场。”
她顿了顿,视线在陆言宸和秦舒鸽直接来回飘动:“我家破人亡,你竟然还没有半点悔意的朝我要证据,陆言宸,你看到了么,眼前这个人就是你的妈妈,你最尊重的妈妈。”
陆言宸身子颤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升上来,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抱眼前的人,却被她侧身避开。
“一诺,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乞求,已经不顾身后陆父陆母的目光,只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程一诺一动不动,仍然看着秦舒鸽:“你记住,就算是没有证据法律会放过你,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的,但愿你在每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晚上,都能够清清楚楚记住这一点!”
她说完,谁也没有再看,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身影坚定,但是却只坚持了几秒,很快,整个人便一软,跟着跌倒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