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照顾。(1 / 1)

夜屿中之事,半日间就传遍了整个朝野。

皇宫之中,皇帝砸了好几只花瓶,都无法平息怒气。

“到底是谁,居然敢打锦衣卫指挥使的主意?这不是明摆着和朕作对吗!”皇帝站在一地狼藉中,怒不可遏。

柳公公立在一旁,面色也有些沉重,他低声道:“皇上莫气坏了身子,龙体要紧。”

皇帝面色阴郁,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宋将军。

“这事,爱卿怎么看?”

宋将军是两朝元老,多年前因为腿伤,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但在朝中依旧是举足轻重。

宋将军胡须微动,他沉思片刻,拱手道:“皇上,各位王爷,是否已入京了?”

皇帝愣了下,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夜屿受伤一事,与众位王爷有关?”

宋将军忙低头拱手:“末将不敢……只是,末将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凑巧了。”

皇帝目光盯着他,问:“哪里凑巧?”

宋将军微微抬头,正色道:“近日皇上安排夜屿大人收集各地情报,这情报还没送上来,怎么就出事了?”

皇帝眸色微眯。

原本这两日,夜屿便要呈上各地的重要情报。

皇帝打算看过之后,做到心中有数,再去接见各路藩王。

但偏偏夜屿在昨日,被人害了。

着实令人起疑。

皇帝稍微冷静了下,却仍然面有隐怒。

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冯韩,他一直佝着身子,低眉顺目地站着,一声不吭。

“冯韩,你觉得呢?”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冯韩,企图从他面上找出些许破绽。

要知道,冯韩可是夜屿的死对头,两人一直水火不容。

冯韩面色平静,沉声答道:“皇上,奴才觉得宋将军言之有理。”

皇帝勾唇笑了下,直接了当地问:“冯韩,你觉得可能是谁做的?”

冯韩面色微变,皇帝这明显实在试探他。

皇帝眸中精光闪现。

冯韩恰好提醒了他。

当年,锦衣卫指挥司选指挥使时,皇帝在二人之中,最终选定了夜屿。

后来,庞鑫则自请调离京城,到北疆去建锦衣卫情报网了。

一去便是两三年,唯有年底才会回京。

如果夜屿不在了,最大的获益者,很可能是庞鑫。

此刻,皇帝盯着冯韩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柳仁。”皇帝缓缓开口。

柳公公连忙上前,低声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冷冷笑道:“给北疆去一封信,告诉庞鑫,夜屿中的事。”

柳公公愣了愣,迟疑片刻,问:“只告诉庞同知这件事?”

难道不需要招他回来吗?

皇帝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道:“回不回来,就看他自己了。”

柳公公面色微顿,忽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若是庞同知立即回了京城,那便说明,他早就准备好,坐收渔翁之利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走回龙椅,他眼中有一丝戾气,久久未消。

夜屿这一倒,着实打乱了他许多计划。

皇帝敲了敲桌子,开口道:“柳仁,知会太医院,安排最好的御医,去为夜屿诊治,务必将他救回来!”顿了顿,他又道:“你代朕去一趟都督府,以示慰问罢!”

柳公公急忙应是。

皇帝说完这些,觉得有些疲了,便摆摆手,道:“你们下去罢,朕想清净一下。”

宋将军和冯韩躬身退下。

皇帝以肘撑头,心情十分焦躁。

夜屿手中掌握着整个云朝的消息网,若夜屿不在了,他将失去很大的助力。

皇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皇宫之外,梁王已经带着人马入京。

云朝对于藩王入京的要求十分严苛,只允许带少量近身随从,梁王一行人,便直接住进了王府大街的御赐府邸。

此刻,梁王登上府中楼台。

长风猎猎,将他的华袍吹得微微扬起,梁王抬眸远眺,声音冷锐:“齐先生,可知那是哪里?”

梁王身后站着一名男子,男子约莫三十出头,一双细长的眼睛,显得十分精明。

齐先生顺着梁王所指看去,只见一片金灿灿的琉璃瓦顶,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的光。

齐先生笑了笑:“王爷,那里应该是皇宫吧?”

梁王眼眸微眯,低声道:“那不仅仅是皇宫……还是本王自小长大的地方。”

那皇宫,这天下,原本也有他的一份。

而现在入京,却如同做贼一般,只能悄无声息地来,且住在这种破地方。

“吴鸣当真下了?”梁王忽然冷幽幽问了一句。

齐先生道:“回王爷,据探子回报,应该是得手了。如今锦衣卫指挥司乱成一团,吴鸣将这次下事件,转嫁到了他们后厨身上,如今吴岩山和尹忠玉,都在忙着盘查那帮厨子丫鬟。”

梁王挑了挑眉,笑道:“本王原本以为,吴鸣还能争口气,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

齐先生点头笑道:“王爷慧眼如炬,早早将吴鸣收为己用,这才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小人佩服。”

梁王扯了扯嘴角,道:“如今夜屿中的消息,应该已经传进宫了……没了锦衣卫,那昏君就如同又聋又瞎的废人,本王倒要看看,他如何继续监听天下,赶尽杀绝!?哈哈哈哈……”

齐先生,也跟着笑了笑:“王爷,既然夜屿已经中了,王爷何不派人……”

梁王的笑意收了几分,低声道:“不可。”顿了顿,他继续道:“皇帝疑心病甚重,如今夜屿中,他定会派人把手都督府,若此时派人过去,极有可能自投罗网。”

梁王早已和吴鸣谈好,夜屿中的这段时间,吴鸣要想办法接手一切夜屿的事务,待夜屿发身亡之后,梁王便立即向皇帝举荐吴鸣继任。

齐先生看了看梁王,他成竹在胸,整个人意气风发。

齐先生勾起唇角,淡淡笑道:“王爷一定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小人拭目以待。”

梁王眸色加深,满脸志在必得。

当年,皇帝还是端王之时,和梁王比起来,实力便不相上下,两人谁也无法赶超永王。

唯有联手,一起将永王拉下马来,他们才有机会。

可惜这机会,最终没有落到梁王的头上,他的一番辛苦,终究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么多年以来,梁王都对此事耿耿于怀。

且他很了解皇帝,皇帝薄情寡恩,自从登上皇位之后,便防范着所有人,一再削减藩王的势力,事事以己为尊。

梁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当锦衣卫查到他时,梁王更是觉得皇帝对他起了杀心。

他不能让皇帝得逞,只要杀了夜屿,平安熬过今年的年宴,待他回到封地,不到一年时间……他必然能直取京城。

都督府,东苑。

天色渐暗,舒甜坐在床榻旁边,手持一方帕子,轻轻拧掉热水。

她凝视着夜屿,他整个人面如金纸,没有一丝血色,还开始发热了。

舒甜拿着帕子,沿着他的额头轻轻向面颊擦拭,然后是下巴、脖颈。

夜屿五官如刻,轮廓分明,极其耐看。

舒甜难得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但他这般虚弱地躺着,又让人忍不住心焦。

舒甜又洗了一轮帕子。

她拉起夜屿的手,为他擦拭手掌。

他的手掌因常年练武,而生了厚厚的茧。

舒甜伸出手指,轻轻摁了摁,难怪之前碰到时,总有粗糙的磨砺感。

她一点一点擦拭他的手掌,指缝,夜屿手心滚烫,擦过之后,终于变得凉了些。

舒甜将夜屿的手放回被褥,轻轻端着水盆离开。

秋茗推门进来。

舒甜回头看她,小声问道:“药熬好了吗?”

秋茗低声道:“已经在熬着了……不过,大夫说只能先喝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毕竟还不知道是什么,他们不敢贸然用药。

舒甜抿了抿唇,道:“那好……我去为大人准备些吃的,垫一垫肚子,再吃药更好。”

秋茗默默点头。

她见到大人受伤,心中也很是难过。但董姑娘虽然认识大人不久,似乎比她更加忧虑,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

舒甜离开卧房,来到了东苑的小厨房。

这小厨房甚少有人使用,舒甜便找下人要了些食材,打算就地烹饪。

夜屿如今身体虚弱,舒甜便备了些牛肉、鸡蛋,她打算熬一碗窝蛋牛肉粥,为他补充体力。

舒甜找出一口砂锅,然后,丈量好水和米的比例,将两者都倒入了砂锅中。

舒甜燃起灶火。

锅中的水很快就烧开了,舒甜拿起大勺,不住地搅拌起来,防止米粒糊锅。

然后,她将些许花生炼制的油汁,倒入锅中,这一丁点油腥,倒入锅里,转眼就不见了。

灶火继续熬煮粥水。

舒甜趁着空隙,将牛肉洗净,放到砧板之上,刀锋一斜,将牛肉切成薄薄的肉片。

每一片,她都切得一丝不苟,十分仔细。

仿佛只要能尽心竭力,他便能好起来一般。

舒甜备好牛肉,又切了些姜丝和葱花做辅料。

牛肉需要腌制一会儿,才能熬出更美的滋味,于是舒甜将酱红色的牛肉放入碗中,加入少许盐巴、鱼汁、姜丝和淀粉。

用筷子均匀地搅拌到一起,牛肉沾了各种不同的佐料,变得黏糊糊的,舒甜便又加了一勺花生油进去,开始第二轮搅拌。

搅拌过后,牛肉片变得油滑柔顺,只等着下锅了。

舒甜转过身去,只见锅中的米粒,逐渐裂开了嘴,都膨胀了起来。

她便下入了准备好的姜丝和冬菜等调料,姜丝一入粥水,粥的香味中,便多了一丝令人开胃的辛香。

粥水熬制一会儿后,舒甜又加入了适量胡椒粉、香油等。

米白色的粥,逐渐熬出了淡淡的乳白。

舒甜趁着粥水沸腾,将腌制好的牛肉,一股脑儿下入锅中,迅速搅拌。

这牛肉薄如蝉翼,很快便被煮透了。

舒甜看准火候,又打了一个鸡蛋,下入锅中。

舒甜灭了灶火,金黄的鸡蛋被勺子迅速搅匀,最终被沸腾的粥水焖熟。

一锅香喷喷的窝蛋牛肉粥,便做好了。

舒甜将窝蛋牛肉粥小心翼翼地盛到一个小砂锅中,端出了厨房。

卧房内,秋茗正在关窗,见舒甜进来,连忙接过她手上的托盘。

“董姑娘做了什么?”秋茗闻到一股香味,整个人也精神了几分。

舒甜温声道:“我熬了些窝蛋牛肉粥,但大人如今昏迷了,无法咀嚼东西,只能喂他喝一点粥水。”

但即便这样,也比纯白粥要营养些。

舒甜看了看夜屿,他平躺着实在无法进食。

于是她干脆坐在床头,将夜屿缓缓扶起来,靠在自己身前。

秋茗见状,连忙盛了一碗窝蛋牛肉粥过来,帮舒甜端着。

舒甜一手扶着夜屿的头,一手拿起勺子,她仔细撇开调料,只挑了些流动的粥水舀进勺子里。

舒甜轻轻吹了吹,然后将勺子送进夜屿口中。

粥水一点一点划入他的薄唇,舒甜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放了下来。

喂了许久,才喂下半碗粥。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开始给他喂药。

待粥和药都喂完,舒甜手都有些麻了。

她扶住夜屿,缓缓将他放平。

舒甜发丝微垂,无意间倾泻到他胸前,一片温柔。

此刻,樊叔恰好进来,看到这一幕。

樊叔怔了怔,心中一动。

舒甜拉过衾被,帮夜屿盖上,他面色仍然苍白,眉宇紧锁,似乎极力忍耐。

秋茗低声道:“董姑娘,今夜我来守罢?”

舒甜摇了摇头,道:“反正我也睡不着,还是我来守罢……等天亮你再来换我。”

秋茗还想再劝,但樊叔却拉着她出去了。

“秋茗,还是让董姑娘待在这儿罢。”樊叔沉声道。

秋茗蹙眉:“可是董姑娘已经累了一天了。”

樊叔轻叹一声,道:“明日到底会怎么样,咱们谁也不知道。”

若是大人能醒来,第一眼看见董姑娘,一定会开心的。

如若不能……有董姑娘陪他这一程……总比他们要好。

樊叔面色怅然,他颓然背过身去,身形萧索。

秋茗独自留在原地,回头一看,房内人影闪动,灯光温暖。

舒甜静静坐在床边,凝视着床榻上的男子。

夜屿眉宇微拢,面色渐渐泛红,似乎很不安稳。

/舒甜微微俯身,伸手触碰他的额头——果然,夜屿发起了高热。

按照大夫所说,这到了晚上,最为凶险。

在没办法对症下药之前,晚上要助他排汗,避免着凉。

只要熬过一晚,便多了一天时间。

舒甜抿了抿唇,站起身来,去打来一盆热水。

她仔细挽起衣袖,将白皙的双手泡入水中,将帕子打湿,又用力拧干。

舒甜转而看向夜屿,他眉头皱得更深,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很是痛苦。

舒甜心头一动,她伸出手,掀开夜屿身上的衾被。

他仅着了一身中衣。

舒甜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来,拉住衣带,轻轻一扯。

中衣应声而开,她面上微热,拿着温热的帕子,轻轻为夜屿擦拭身体。

他虽然瘦,但因为常年练武,筋骨流畅,肌肉匀称,看起来很是养眼。

舒甜一边为他擦拭,一边偷偷瞄他,脸不知不觉就红了。

舒甜擦完一轮,将帕子放回水中,俯身低头,准备帮夜屿穿衣。

可就在此时,窗棂微动,房内发出声响。

舒甜一愣,回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眼。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他一袭白衣,外袍微敞,看起来风流倜傥。

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舒甜,似笑非笑地问:“小娘子,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