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也就还剩下那女人和两个孩子加上一个跟我们语言不通的老太太。老太太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好像是骂爷爷这种事情去喝醉了，都不会照顾孙女吧。

男生扶着妈妈去了隔壁的房间，给我找到剪刀之后，也进了房间，关了门。我厉声说道：“你也出去。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男生怯怯地说：“我看到她了。我真的看到她了。她压在床上，打我妈妈的肚子，用被子捂住妹妹的脸。我打她，可是打不到。”

我惊讶地看着这个男生。今天中午我过来的时候，他基本上是一句话都不说的，我还以为是因为他讨厌我，或者是山村男生特有的那种不爱说话。我今天根本就没有注意过他，现在想起来，他会这么一句话不说并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因为他看来那样的一幕，他在惊讶中没有办法表达出来。而现在，他被事情吓到了，不得不大着胆子跟我们说出来。

我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昨晚，昨晚我起床撒尿。听到我妈说通。我就从门缝里看到了。她，她就在我妈身上，打我妈肚子。我冲进去，打她，她瞪着了我。又拿被子捂我妹妹的脸。我怕，我就，我就，跑回去睡了。”

典型的孩子思想！以前在师范的时候，就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如果昨晚这男生能去叫他爸爸，或者大胆的抱走妹妹说不定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江黎辰接过剪刀，把那新被子在拖到床下，用剪刀剪开了被子外面的套。露出了里面的棉絮。灯光很昏暗，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看东西都是有色差的。我肯定，那里面根本就不是白花花的棉花，而是一撮撮根本看不清楚颜色的杂七杂八的破布。

江黎辰说道：“在这山村里，有些家里穷的，买不起被子，就会用一些破衣服旧布，扯成丝，塞进去做枕头，做垫被。但是这种在街上买来的，破布填塞的被子还真少见。”

“黑心棉！”我说，“看电视上说过，黑心棉就是这么加工的。卖得便宜。喂，你妈这被子多少钱买的，你知道吗？”

“二十五。我听我妈说的。”

有时候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二十五块钱，一张这么大的棉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江黎辰随手拿了一旁桌子上的一只铅笔，在那扒拉着那些破布头，说：“看看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怀疑这些破布里，有你们看到的那个鬼的衣服，或者是她入殓时的被子。”

我也在一旁那扫把上折了一根小棍子，跟他一样，在那扒拉着。男生也跟我们一样，他还说道：“我记得那个女人穿的衣服，白色的宽宽的裙子，上面有很多血。”

三个小时，我们足足在那扒拉了三个小时，还真的在那些破布头里找到了一种白色的布料，就跟之前我和那个男生看到的那女人穿着的裙子是一样的。而上面果真有血迹！

我们把那些布头拼拼凑凑的，拼出了一个大概的模样。基本上就是一件完整的孕妇裙。

江黎辰站在那堆破布面前，从后腰抽出一把尖刀，说道：“你妈肚子里的娃肯定没办法了。但是你妹还有救，你要不要救你妹？”

男生没有犹豫的点点头。他把尖刀转个方向，柄朝着男生：“自己割点头发下来，丢下面。”

男生接过那尖刀，我立刻说道：“换剪刀吧，我来帮他剪。随便剪点就行了吗？”

“让他自己来，这种事情有因果报应的。是他选择救他妹的，就让他来，别人别插手。”

江黎辰的话，那男生也听明白了，扯着耳朵边的头发割了下去。山村里的男生，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懒剪头发。有些家长都是等孩子的头发长得像女生了，才去街上五块钱，剪个寸办，或者差不多的光头。说这样能省剪头发的钱。

一小撮参差不齐的头发丢到了那些破布上面。男生伸手递回了那尖刀，江黎辰却说道：“先拿着吧，一会你用得到。”

江黎辰的手在空中对着那些破布打个勾，破布就燃起了火来。幽蓝的火光，很诡异，把整个房间都照得诡异了。

男生也怕了起来，缩到了我的身后。平时里，这些五六年级的男生，总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对我这个市里来的女老师压根就不理会。他们犯错误，我说了也管不了。那嚣张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现在这个男生躲到了我的身后，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火光下，渐渐的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了。她就站在蓝色的火光旁，目光一直看着我身后的那个男生。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来：“孩子，我的孩子。不是妈妈不想要你，妈妈很爱很爱你。我的孩子，妈妈抱。”

男生就在我身后，这么一来，我就要正面面对那个女鬼了。我也紧张的伸长手戳戳身旁的江黎辰，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看我，目光告诉我，没事。

女鬼又靠近了一些：“孩子，过来，到妈妈这里来。”

那男生更往我身后躲去，女鬼再次逼近。男生在高度的紧张和害怕之下，吼道：“我不是你孩子。你害死我妈的孩子，害死我妹。我打死你！”男生还真的冲了出去。

我快速的拉住了他。我也怕得浑身发抖，根本就没有力气。男生还是半大的男娃子，力气能比我还大了。我被他带着差点就跌到火堆里。还是江黎辰伸手扶住了我。

男生穿过了那女鬼的身体，跌在地上。

女鬼看着他，脸上的温柔慢慢崩溃了。江黎辰扶好我，把我往旁边拖了两步。我呼吸急促地看着那男生，快速拍着江黎辰：“快帮帮他。他会被弄死的。”

“这个男生的怒气很旺盛，不给个宣泄口，对他有害无益。”

我还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听着那边传来了女人的哀嚎声。回头一看，男生手里握着江黎辰的尖刀，那尖刀已经插进了女鬼的肚子里。女鬼痛苦的蜷缩着，一点点倒下，伸手对着那男生，已经不能出声了。她还在用嘴很努力的说着没有声音的话：“我的孩子。孩子。”

最后，那女鬼再次融合在幽蓝的火光中，在那破布被幽蓝的火光烧光之后，她也消失了。那把尖刀留在了一些破布的灰烬上。

男生坐在地上，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也吓得不轻的扶着身后的桌子，几乎站不住了。江黎辰还是那么平静，弯腰捡起了自己的尖刀，收回腰后，说：“放心吧，你妹妹很快就能退烧了。”

江黎辰拉上我：“走吧。”我是被他拉着离开这个学生的家的。在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气息不稳中，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他。直到回到家里，我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猛地推了江黎辰一下：“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孩子动手？他才十二岁，对于他来说，那跟杀人有什么不同？你这样，让他的心理蒙上了多大的阴影？”

他抓住了我打过去的手：“银湘婷，平时没觉得你这么好心，你是当老师当上瘾了吧。”

“你什么意思？你还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对了！”

他狠狠抓住我的手，扣在身后，一只手就抓住了我的两个手腕，让我动不了。他的手一紧，我的身体就贴着他的身体动不了了。他狠狠盯着我，缓缓说道：“这种事，都是从最亲的人下手。我跟那个女人无冤无仇的，我去对付她干嘛？给我找事吗？银湘婷，这次，你有给我找事了。我能这么帮他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当老师就在学校里就好，别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是老师了。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一点也不像是个老师的样。”

“你！江黎辰，你先放开我！”

“为什么要放开？你现在还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之前指责他确实有些冲动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心里有愧疚。我又一次给他找麻烦了。

看着我不说话，面上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就落下来，还是一副气呼呼的瞪着他的样子。他伸出另一只手，摩挲过我的唇：“你又给我找麻烦了，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我，这次，是我，是我不对。我……”虽然现在是这么说的，但是我想如果事情重来一遍的话，我还是会这么做，还是会去帮那个男生的。毕竟，孩子是没有罪的。我们班的于小妹，不应该就这么死在女鬼的报复里。虽然没有问那女鬼为什么要下手，猜都能猜到了。

那女人死了，她的孩子没保住。一身的血衣带着怨恨和对孩子的留念死的。她的那身衣服，在某个环节被人扒下来，卖给了做黑心棉的。以前看央视的新闻就看到过，那些做黑心棉的就是这样，到处收旧衣服，甚至是死人的衣服去加工做棉被。

她的怨恨就跟着那些血衣的碎片凝聚在那床被子中，被于小妹的妈妈买了回来。晚上，她看到了于小妹妈妈的大肚子，心生嫉妒，就下手了。于小妹年纪小，也被她动手了。

江黎辰突然就吻上了我，快速的分开，推开了我，说道：“老规矩，床上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