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走累哭干后,就在一个巷子里的小宾馆住了一夜。在这廉价破旧脏兮兮的房间里,关了手机,我正式下定决心将自己放逐,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不然我真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是的,安安也暂时不管了,留在石赛玉那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只想逃离,消失……可是要去哪里呢?到底什么地方才能把自己‘隐藏’起来?
不能待在这个城市,也不能回来老家,深山老林不敢去,国外的话又没办签证护照。思来想去,我蓦地产生了去香港的想法,一方面这里过去最近,另一方面我有个高中时的闺蜜在那边工作定居,她曾三番五次的说要跟我见面,结果十几年过去了都没见上。
在宾馆待了两天,手机也也关了两天。偶然打开的时候,上面有很多的未接来电,韦连恒和韦连恺的都有……我没管这么多,赶紧又关了机,然后回到了家里,迅速收拾了行李就出发去香港了。
在最快的时间里到了那边,我找了个酒店先住下……手机同样是处于关机状态,不想联系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联系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开始思考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我不是来这儿旅游度假的,只是想找个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这个繁华的国际大都市真的合适吗?
浑浑噩噩的住了几天,我打开了手机,给香港的那个闺蜜晓彤打了电话,说自己来了香港要跟她见面,她很快就答应了,她说白天在工作,晚上才有时间,让我先等等。可我觉得自己反正也空,就提出去她的公司下面等她,顺便坐车在这个城市里看看风景,熟悉下环境,也散散心透透气。
转了一天,换了张新的电话卡,快到下班时,我到了晓彤公司的大厦门口等。我跟晓彤是高中同学,也是一个地方的人,那时关系好的不得了,几乎是形影不离。但上了大学后没在一个地方,关系就逐渐淡了,现在也只是偶尔在社交软件上聊几句,了解彼此的动态。她如今还没结婚,但自己很能干,一个女人打拼多年已经在香港买房买车,算是我们高中那一届混的最好的了。
在大厦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我觉得挺无聊,想在四周转转。
当我刚刚准备朝右边走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白深深?”是个男声。
我扭头一看,眼前一亮,是庄怀舟!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显得整个人都年轻挺拔了些,他正带着温和的笑意,一边打量我一边走向我。
“庄总?”我一时觉得无比诧异,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怎会在香港的街头碰到他?
“深深,还真的是你?”他走近了我,问到,“你是来出差,还是旅游的?”
“我”顿了顿,我敷衍到,“来看一个朋友。”
“你呢,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呵呵,你忘了?我家就在香港啊,最近一周都在这边,没去深圳。”
我哦了声,这才反应过来,黄玉致本就是香港人,他们夫妻俩多年都生活在这里。
“你在这儿等你朋友吗,还有多久?我看外面风挺大的,要不先去我办公室坐坐?我公司总部就在这里。”他说。
“是吗?”
他点头,再邀请到,“怎么样?跟我一起上去吧?反正已经很熟了,不必太拘束。”
我心想晓彤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于是没再犹豫就真的跟着庄怀舟上去了。跟在他身边,一路都有路过的员工向他问好,同时好奇的瞧我一眼,弄得我有点不自在。
他的办公很宽敞也超级豪华,女秘书不是年轻漂亮的小妹,而是三四十岁以气质取胜的知知性女子,一言一行都特别专业,给人感觉挺舒服。
坐下来相互寒暄了几句,庄怀舟问我,“你那边怎么样了?还在争取孩子的抚养权?”
既然早就告诉过他关于我离婚的事,我也就没再隐瞒,向他坦白了自己要离开深圳,想找个地方重新发展的意图。
他听了后说,“嗯,可以啊,这想法挺不错的”想了想,他又说,“这样,我公司的人力资源部刚好要招个总监,你有兴趣的话要不考虑下?反正在香港这地方,你重新找个合适的工作还是不太容易,人生地不熟的也奔波,是不是?”
这么贴心的安排还是挺让我感动的。每次我都觉得和他‘不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或者关系,却又一次次的靠近他,信任他,像朋友那样轻松的聊着天
“这个,我可以考虑。”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他慢条斯理的说,“反正你也才刚来这儿,先出去玩玩,适应下环境,觉得想工作的时候再说,反正这个岗位我给你留着,至于工资,随便你开!”
他这样的豪爽大度反倒让我有些不安了,我婉转的说,“再看看吧,我现在确实也不急,而且是不是要在这里长期待下去都还不一定。”
接下来,在庄怀舟的帮助下,我又找到了一个满意的住处,暂时把行李都搬过去安顿下来,也不用长期住酒店了。在这大半个月的日子里,我和晓彤见过几次面后,其余很多时间都跟庄怀舟在一起,要不去他公司了解下,要不就一起吃饭散步,走得很近,也越来越熟悉,他渐渐的知道在我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包括我曾经和杜振北汪虹的恩怨,还有流落荒岛,以及嫁到韦家后的点点滴滴。
看到我这么坦诚的供出了自己的背景以后,庄怀舟也决定跟我分享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
那天,在一家餐厅里吃饭的时候,庄怀舟多喝了几杯,在沉吟片刻后颇有些沉重的告诉我,“深深,其实上次在深圳,我骗了你”
“啊?”
他又说,“有些难以启齿的事实,我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
““他又顿了顿,才幽幽的说到,”我不是跟你们提过,在10年前出过一场严重的车祸吗?当时被抢救过来后,我其实失去了以前四十多年的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听得心头颤动了下,有些错愕的问,”有这种事?真的假的?“
他笑了笑,”你也不相信是不是?但事实就是这样的。那场车祸让我头部受了严重的伤,甚至一度成为植物人,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这么多年了,我经常努力的回想,可一旦想得多的时候,这脑袋痛得要爆炸也就渐渐接受这个事实。记忆里只是隐约有那么一丁点的模糊的印象,印象里自己好像是有家庭的,有老婆、有孩子但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那你老婆,也就是现在的黄总,没有告诉你以前的实情?”我问。
“她?”庄怀舟叹了一口气后,说到,“不说她也罢。”然后他就真的没说。
可是不管怎样,听到他失忆这个事情后,我感觉他这个人又神秘了许多……尤其是,当我想起他长得像韦天欧,以及车祸时间都跟韦天欧死亡时间差不多时,我也产生了那种不切实际的疑问,会不会韦天欧真的还活着?当然,这只停留在想象的阶段。
这段时间跟庄怀舟彻底熟悉后,我没有去他舟的公司上班,但是却做起了一份特殊的‘工作’,那就是负责接送庄怀舟那个小女儿上学和放学,因为黄玉致一直在广州那边没有回来,家里孩子小,只能有她外婆看着,最近外婆又生病了,交给保姆又不放心,所以我闲着没事就临时接下了这个‘任务’,经常出入于他家的别墅里,跟他小女儿佳佳也相处得挺好的。
我觉得这种状态挺好,既和原来那份破碎不堪的世界隔绝了,又不至于闲的伤春悲秋,心情也逐渐晴朗起来。
这天上午,当我帮佳佳收拾好,准备送她出门的时候,却看到黄玉致回来了!
““黄玉致进入大厅,迎面跟我对上,她震惊的把我打量了一番后,马上就厉声问到,”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玉致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虽然早就知道她是庄怀舟的老婆,是这儿的女主人,但却从来没有做过心理准备,面对她的质问,我短短的懵了下,”我送佳佳上学。“
“你有病吧?”黄玉致脾气很坏的骂道,“你来我家做什么?干嘛要碰我的女儿?你给我说清楚!”她眼珠子都瞪圆了。
“是我叫她来的!”庄怀舟又适时的从后面进门来了,进来就淡淡的解释,“妈最近不是住院了吗,阿兰一个人看孩子我也不放心,正好白小姐有意在香港这边发展,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让她帮忙顶替照顾佳佳几个星期。”
黄玉致眉头一皱,想发火,但马上又把火气压了下去,双手抱在胸前阴阳怪气的说,“看来你跟这个白小姐的关系不一般的嘛,都说动人家来帮你看小孩儿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俩有这么一段交情呢?还有白小姐,你不是赛欧的总裁兼董事长的吗,你不是韦家的太太吗,你和你老公不是想要告我的吗?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你就跑到我家来做保姆了?这世界变化可真快呀!”
““我感觉有这个女人在的地方,一切都不妙了,尤其这时她的家,是她和庄怀舟的家,我待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我也太糊涂了!看来每天沉浸在那份失落里,弄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所以,我只轻声的对黄玉致道,”不好意思,黄总,没跟给你打招呼就造访,实在很冒昧。既然你回家了了,那佳佳就交给你吧,我先走了!“
说着,我不管黄有什么回应,就疾步朝门外走去。
“深深!”庄怀舟喊了我一声,让我先别走,而佳佳同样也追出来让我别走,让我送她去上学,但我没有理会这些,绝决地跑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香港这个地方还是不太适合长期待在这里,这里的喧嚣和繁华只会让我进一步的迷失自己……我想再次离开,去一个真正没有人认识自己,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
正在我寻思去哪里的时候,庄怀舟又给我打了电话,说约我出去吃个饭,并特意提到黄玉致又返回了深圳,暂时不在香港,让我不必顾及太多……按理说,庄怀舟这个地位的人,平时应该还是有不少的应酬的,但三番五次的想约我,还是让我不得不‘想太多’。
我一开始找理由拒绝,但听到他说想跟我聊聊关于石赛玉的话题,我鬼使神差的又跟他见了面,就算是我离开香港以前最后一次见他了吧。
庄怀舟说,“上次的事实在很抱歉,我老婆这个人呢,平时就是说话直,这么多年来我也受够了。”然后他紧接着又告诉我实情,“我当年出车祸,醒来躺在医院时,就只有她在我身边,她救了我,所以也就这样跟我相识并结婚了后来我创立的这个地产公司的起步资金,也是她娘家,也就是我岳父赞助的。如今公司的大股东也是我岳父,并不是我,我只是负责帮他经营”
我点点头。没想到他一个这么大年龄的人,还愿意坦诚的跟我分享这种私密的家事儿,跟我袒露这么多的心声……不管怎样,仅从这一点来看,我还是挺感动的。
偶然的瞥了他一眼,我发现他眉头深锁的时候,那份神韵气质,和韦连恒真的超级像……难怪韦连恒和石赛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惊讶的挪不动脚步。可是,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吗?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再联想到车祸的巧合,庄怀舟的失忆,我有些不敢往下去想了……
这时庄怀舟又说到,“昨天赛玉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失踪了,连恒他们已经报警在找你,始终找不到,现在特别担心,她在电话里都在哭所以我找你来,就问下你的意见,要不干脆告诉他们实情?”
“千万不要!”我没多想就立刻拒绝,很是严肃的要求到,“庄总,你答应我,一定帮我保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份相对的平静,不想又绕回去。等我完全释怀的那一天,我自己会回去的。”
“哎,你又何必固执呢。”他感叹一声后,语重心长的说到,“上次在医院的时候,赛玉也跟我聊了不少,她说她打心底里是非常认可你的,知道你从小没有母亲,她愿意掏心掏肺的对你好,弥补你在亲情上缺失的一些东西。尤其是生孩子时生命垂危,她也一直比较自责,只是后来那些事你也知道的,嗯,虽然我这个外人不好评价,但我至少能感觉的出来,你婆婆总体来说还是一直把你当女儿对待,只不过暂时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而已,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嗯。”即使庄怀舟说得这么恳切,但联想到石赛玉那一系列的冷漠,我才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了。
“还有连恒,”庄怀舟又提到,“你婆婆说了,你俩离婚后,连恒的日子过的特别消沉,经常夜不归宿,回来也是烂醉如泥,每天几包烟,家里到处都是烟头,跟谁都不说话,开个车也是浑浑噩噩的,今天撞到人车屁股,明天又刮到别人的车身,反正状态特别不好,让她很担心。所以我还是建议你--”
“不用了,”我直接打断了庄怀舟的话,故作冷淡的,“谢谢庄总的关心,但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每对离婚的夫妻,最初都会度过一段比较艰难的时间,像我也是。但我们还得向前看,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你是过来人,相信你比我理解的深刻。”
庄怀舟这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好,那随便你们吧,我始终是个外人,真的不好介入,但总体还是希望你们都开心就行。”
跟庄怀舟分别后,时间还挺早,大街上到处是人,我却迷茫的不知道该走向何方了。胡乱的逛了一圈,发现这个看似光鲜的大都市也有很多破破烂烂的地方,比如油麻地的一些角落,那狭窄阴湿的街道,破旧的房子,不堪入目……后来又辗转到了庙街那一带,已经是夜晚了,我本想找个地方吃晚饭,却无发现一条街上很多算命的,弄得像模像样,而且生意还不错的样子……这也引起了我的兴趣。
据说香港人就比较注重风水,在他们看来,风水既不是迷信,也不是科学,而是一种道地的商业文化,这种商业文化渗透进香港人的骨子里,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不论贫富、阶层、职位,从办公场所、生活起居、室内陈设到兴办公司、开张志禧、买楼装修等,香港人都要讲究一个风水,偏爱请风水先生“睇风水”,所以这里才有这么多算命的铺子。
我找了个人少的坐下来。这个算命先生五六十岁的样子,看起有些不明觉厉的高冷,问我想看什么……我想了想,说感情问题。
他照例问了我生辰八字后,居然很准确的就说出了我有过一段婚姻,母亲早逝,跟父亲关系淡薄,事业顺利,但感情不顺等一系列的事实,着实把我小小的惊了一跳,顿时也来了兴趣。我想让他帮忙算算和某个男人未来的感情问题,他让我写出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那个男人名字中的一个字,可以用测字的方式帮我算算。
我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几秒,还是拿着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字:恒。
算命先生随便一看,就头头是道的给我讲解起来,说我和这个男人的感情经历会各种坎坷,要经历好几重的大风大浪,最后始终还是会走到一起……感觉他说的挺笼统的,谁的感情不是经历大风大浪后归于平静呢?有些小小的失望。
最后,我不甘心,又对算命先生说,家里给我安排了很多相亲的男人,给他看几张照片,让他帮我算算哪个才是最合适的人?他说可以。
我拿出手机翻了翻,上面有高任飞的照片,也有韦连恒的,还有其他一些男性友人的,我选了几张出来,给他看……他拿过去,第一张看到就是韦连恒,眼前一亮,告诉我,就是这个了,其他不用看了。
我觉得十分惊讶,为什么不多看几张对比一下?
算命先生意味深长的笑笑,说,就是他,不会是别人,你们绝对有夫妻相,好好珍惜吧。
我让他帮我分析下,他无非就是从面向上胡扯了一通,弄得我心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最后还是没当回事,付了钱就走了。
因为从来不迷信,我也没把算命先生的话放心里,又闲逛了一阵才找到个餐厅,坐下来吃饭。
一个人点了两个菜,味道还是比较可以……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吧,我招呼服务员过来结账,但她却笑着告诉我,“不用了,已经有人帮你结过了。”
“什么?”我很是惊讶,“谁啊?”
服务员小姐说,“是一位男士,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又高又帅呢。”
““我差点没反应过来,仔仔细细搜寻着会是谁啊?
“可能是那位男士在追求你吧,就悄悄给你结账了。”服务员打趣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