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下唇,盯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一时间满心悲凉。
咬了咬牙,我望着被灯光渲染的墙壁,从床上下去,一头撞了上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依然是昏暗的灯光。
我愣了愣神,感觉脑袋上有点疼,伸手去摸的时候,却摸到一块纱布,手臂上正打着点滴。
“醒了?”冯若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声音却有些倦倦的。
我偏头望过去,见他窝在一张椅子上,深棕色的风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里面穿的赫然是一套睡衣。
我愣了一下,心底发慌,随即想起来,他那身睡衣跟这里的款式完全不一样,应该是从家里穿过来的,不由得松了口气,暗自鄙视了自己一把。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要命。
身体热烘烘的,可是没什么力气,连抬个手指都觉得费力。
“医生刚才来过,点滴的药效有点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摇了摇头,想告诉他我没事,结果脑袋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一样。
冯若白轻声笑了起来。
我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脖子朝后缩了缩。
他起身给我倒了杯水,扶着我的肩膀喂我喝了下去。
我清了清嗓子,哑声道:“你……你的手好冷。”
冯若白将水杯放到一旁,手掌做了个握拳的动作,轻声道:“没事的。”
我不赞同地看着他,还是有点担心:“要不然你去外面,把暖气打开,别呆在里面了,太冷。”
我怕他不放心,又连忙补充道:“我……我保证,不会再撞墙了。”
冯若白站在床边,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我干巴巴地咽了口口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忽然俯身下来,我吓了一跳,心脏跳得特别快。
他抬手捏了捏我脸颊上的软肉,蹙眉道:“我说过了,我身体没那么差劲,为什么你不相信?”
我讪讪地笑起来,想到前几次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感觉他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他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
我怔怔地望着他,心里一片茫然。
小时候?
我小时候呆在农村,怎么可能认识他?如果真的认识的话,我一定能记住的。
“小时候……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冯若白笑了笑,起身拿起风衣披在肩膀上,看了眼腕表,轻声道,“已经四点了,你再睡会儿。”
我满腹疑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确定我们村子里没有姓冯的。
后来实在太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闹哄哄的响声吵醒的。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手腕上的吊针已经取掉了,只剩一小块纱布在上面。
“怎么了?”
我偏头看了一眼,冯若白正裹着风衣缩在椅子里,应该也被吵醒了,神情困倦。
“没事,我去看看。”他扶着椅背站起来,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连忙爬起来。
冯若白扶着椅子站了片刻,还没等他出去,卧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沈悠悠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冷冰冰的视线直接落在我身上。
冯若白眉头蹙起,冷声道:“请你出去。”
沈悠悠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冯若白,我们见过的,还记得吗?上次你过生日,你父亲还邀请了……”
“抱歉,既然是我父亲邀请的你,有什么事请你直接联系他。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你私自闯进我的房间,有何贵干?”
沈悠悠被他噎了一下,脸色僵住,声音也冷了下来:“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昨天你突然闯到隔壁客房,打扰到了其他客人休息,还私下带走了我们这里的员工,我身为这里的负责人,难道不该管吗?”
冯若白慢慢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第一,我没有打扰其他客人;第二,我没有私下带走你的员工。”
“冯若白,你……”
“有什么疑问,请你直接联系江局,他会跟你解释清楚。现在请你出去,我不希望自己的休息时间还要听一只苍蝇嗡嗡叫。”
冯若白直接叫她没脸,沈悠悠气得咬了咬牙,偏头将怒气撒到了我身上。
她冷声道:“客人都说了,不要打扰他的休息时间,你还不快给我起来。”
我懵了一下,正要起身,冯若白忽然道:“老冯!”
紧接着外面进来一个中年人,直接抓住沈悠悠的肩膀将人拎了出去。
我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心里一直突突个不停,咽了下唾沫,小声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冯若白现在替我出头我能理解,可我害怕的是,他走了以后沈悠悠会报复我。
“不要想那么多,再休息一会儿。”他冷静了一下,朝我笑道。
我摇了摇头,闹了这么一出,什么睡意都没了。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冯若白说:“我想请你去我家里做客,你方不方便?”
我忙不迭地点头,去冯家待几天的话,至少沈悠悠都没机会找我麻烦。
“那先起来吧。”
他打电话让外面给我送了衣服,我连忙换上,连去冯家有可能遇到冯先生也不觉得害怕了。
去冯家的路上,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我这几天忙,有空再去看她。
丫丫的事情我没说,怕她伤心。我妈也没有问,估计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冯家,没想到第一时间就遇到了冯先生。
他正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我们进来,将书放到茶几上,封皮上写着《资本论》。
“父亲。”冯若白亲切地喊了一声。
“冯先生。”我连忙垂下视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呜,回来啦。”冯先生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茶,满带笑意地说,“这还是你第一次在外面过夜。”
我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昨天晚上那样的状况,难免让人多想。
冯先生又说:“可怜我老胳膊老腿,大半夜被人叫起来,应付老江那种臭男人。我一听就知道,你在外面借着我的名头做事了。”
“父亲,给您添麻烦了。”冯若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什么麻烦不麻烦,你做的事,我从来没有不支持的。”冯先生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回来了,那么省厅的事,也该好好聊聊。”
话音刚落,我就察觉到冯若白的脸色淡了下来。
我不禁一愣,他偏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道:“你先上楼去。”
说着喊了冯妈。
冯妈领着我上了楼,我一肚子的疑惑,感觉冯家的人都特别神秘。
而且冯若白不是刚刚成年么,竟然已经开始谈论那么复杂的事情。
冯妈怕我无聊,给我找了画笔,我对画画一窍不通,完全的幼儿园水平,在纸上胡乱地画着太阳小屋河流,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
忍不住走到走廊上,趴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了看。
冯若白侧脸对着我,冯先生背对着我,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我站在楼上根本听不见。
只是冯若白脸色一直很白,还没说两句,忽然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我登时吓了一跳,就见冯妈端着碗从药房里出来,急急忙忙地走到他身边。
冯若白咳了几下才稍稍停住,端起碗将药一口闷了下去,又歇了好几分钟,才站起身上楼来。
他从楼梯口过来,我连忙迎了过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肘,焦急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你都看见了?”他微微一愣,随即推开我的手,“我想先睡会儿。”
“你等等。”我赶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他手指冰冷,还在打着哆嗦。
我心里一下慌起来,从水云颂出来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冷成这个样子。
“你赶快进去,我去开空调。”我扶着他进了卧室,打开暖风,心里急得要命。
昨晚抱我的时候,他的衣服被冰水弄湿了,还在空调房里呆那么久,不生病才怪。
冯若白躺在床上,微微闭起眼睛,低声道:“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他现在状况很不好,而且态度也很奇怪。
我皱了皱眉,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然,我留下来陪你吧。”
“出去。”他哑声道,声音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决。
我心里毛毛的,又不敢刺激到他,只好说我马上就走,让他好好休息。
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声低低的“对不起”,含混不清。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冯若白窝在被子里,眼睛闭着,好像根本没有跟我说话。
我心想,大概是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