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喝了药又睡着了。
玉栀不放心林佳,便在床的外侧躺下,以方便照顾林佳。
虽然林佳已经开始疗治,可是他身上依旧热得发烫,玉栀一躺下,他便贴了过来,紧紧挨着玉栀。
玉栀抱着林佳,想着心事。
她已经和李瑞说了,明日要进行一件大事,此时须得好好谋划。
玉栀一边做着谋划,一边抚摸着林佳——她知道林佳喜欢她的抚摸。
正在玉栀想得出神的时候,外面传来李瑞的声音:“启禀良娣,陛下来了!”
玉栀闻言,忙坐了起来。
帮林佳盖好锦被后,玉栀叫了寒林和薄荷进来,匆忙收拾了一番,这才出去迎驾。
永泰帝是微服来的,此时身边只跟着李秀真和叶春恒。
他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见玉栀扶着丫鬟行礼,也只是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卧室。
李瑞看了玉栀一眼,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进去了。
叶春恒是外男,不方便进去,便立在廊下候着。
玉栀在明间靠东墙摆着的圈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候着。
她素来喜欢舒服,房里的圈椅上都有配套的锦缎绣花软垫和锦缎靠枕,坐上去柔软舒适。
春雨端了盏百合银耳红枣粥进来,轻轻道:“良娣,这是莳萝在廊下暖阁的小炉子上炖的,您多少吃一些吧!”
玉栀接过白玉碗,拿起银匙舀了些尝了尝,食不知味慢慢吃了。
她必须得补充营养,她还要照顾林佳,还要给肚子里的孩子输送营养。
再说了,荆芥、薄荷、迷迭和莳萝这四个二等丫鬟,都是李瑞送进来的,她们做的食物,玉栀还是放心的。
一进卧室,永泰帝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心里一紧,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林佳的手一被永泰帝握住,他就醒了过来,用尽力气睁开眼睛看着永泰帝:“父皇......”
见林佳如此,永泰帝心如刀割,眼泪当即流了出来。
林佳见他流泪,心中很是难过,大脑却急速转动着,嘴唇颤抖着开口道:“父皇,我若是去了,请父皇亲自教养阿荫,妥善安置玉栀,不然我死不瞑目......”
他的声音低而沙哑,声调平静之极。
可是永泰帝正握着他的手,知道这是林佳用尽全力才说出来的话。
想到自己唯一的骨血病入膏肓,命悬一线,永泰帝心中一片悲凉,半日方道:“阿佳,你放心,朕保证,你若......阿荫会成为皇太孙,等阿荫满了十八岁,你的玉栀也会成为皇太后......”
林佳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张治平和杨欣皆是宰辅之才,堪可重用,能给大周带来百年繁......”
他说着说着就昏睡了过去。
见林佳病弱至此,永泰帝心脏阵阵抽痛,抬手轻轻撩开林佳额头的碎发,发现触手滚烫,心里又恨又气又急,当即看向立在一边的李瑞:“是府里那个姓刘的大夫看的么?怎么还没有退烧?”
李瑞略一思索,凑上去低声说了起来。
永泰帝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待李瑞说完,这次道:“这件事交给你和白良娣处理吧,朕会交代大理寺卿丁和云配合你们,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给朕的阿佳报仇!”
玉栀负责清查太子府,正好可以看看她的能力。
李瑞手握羽衣卫,自然是负责调查外面。
李瑞答了声“是”。
永泰帝临离开,提出要把阿荫带走。
玉栀听了,恭谨地答了声“是”,然后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神态:“只是......”
永泰帝睨了玉栀一眼:“只是什么?”
阿佳把玉栀看成心肝宝贝,令他很不开心。
玉栀垂下眼帘,声音迟疑:“不知皇后......阿荫他......”
永泰帝一听就明白了,没好气道:“朕的玉堂殿,除了阿荫,没人能够安插人进去!”
玉栀目的达到,忙恭谨道:“是我多虑了。”
永泰帝还是把玉栀的话听了进去,不但把阿荫带走了,还把跟着阿荫侍候的一大帮子人都带走了。
送走永泰帝,玉栀这才进卧室陪林佳去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玉栀,林佳睁开眼睛看着玉栀:“渴......”
玉栀本来就准备喂林佳喝水,便吩咐寒林端着素瓷茶盏,自己扶起林佳让他靠在自己左臂上,然后用右手拿着小银勺开始喂林佳喝水。
待一盏温开水喂完,玉栀这才把林佳又安置回去。
待到了子时,她便让丫鬟退下,自己按照刘先生的叮嘱,开始用浸了药汤的手巾给林佳擦拭全身。
全身擦遍之后,玉栀帮林佳换上洁净干爽的中衣,然后服侍林佳躺好,自己坐在床边帮林佳系衣带。
玉栀看着林佳瘦削苍白的俊脸,心疼的情绪在胸腔之中弥漫开来,她低下头,在林佳柔软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细细摩挲着林佳裸露出来的肌肤,心中满满都是怜惜:这个病弱的男人,是我的,我要好好照顾他,让他一生平安喜乐......
林佳睁开眼睛,温柔地看着玉栀。
他如今病倒,说话都是累的,只能这样看着玉栀。
玉栀的手滑到了林佳的脸上,只觉柔软细腻得不像话,只是太瘦了。
她的脸贴了上去,脸贴脸摩挲着,低声道:“阿佳,我总觉得你这次这么严重,是因为前夜我要得太多了,以后我不会那样子了......”
玉栀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平常还好,偏偏怀孕了欲望却变得强烈了起来,她怀疑林佳病倒和自己也有关系。
林佳原本还在享受玉栀的抚摸,闻言一下子急了起来,勉力握住了玉栀的手:“不是,我就是累了......”
他的声音很低,玉栀不得不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去听。
林佳觉得累极了,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阿荫今年五岁了,我好好教养他,将来让他早些立事......我好陪你......”
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就是想给阿荫留下一个政治清明国力强盛的大周......
玉栀紧紧抱着林佳,一颗泪珠子滴了下来:“阿佳,我这几日把府里好好梳理一遍。”
林佳“嗯”了一声,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整个太子府严阵以待。
玉栀一声令下,羽衣卫派来的男女护卫进入太子府,开始清查全府。
天已经大亮,绿杨阴里依旧沉浸在寂静之中。
因李良媛还在睡,负责清扫院落的丫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打扫罢就退了下去。
图兰雅正睡的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很多人涌了进来,当下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声道:“外面怎么了?”
她从西夏带来的贴身侍女急急跑了进来:“公主,来了好多人,说是白良娣吩咐要搜查全府!”
图兰雅当即掀开锦被,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窗前向外看去。
庭院里密密麻麻都是人,除了有几个看着像是府里的管事婆子,其余女子都梳着一模一样的圆髻,而且都用一式的白玉簪子固定,身上也穿着一式的深蓝色的袍子,腰间围着白缎腰带,腰间挎着同款的腰刀——这些人虽然是女子,却与听松院门房里的那个叫李寒星的小厮打扮一模一样,应该是大周有名的天子近卫羽衣卫!
一个身材中等的女羽衣卫越众而出,面向庭院中众人,缓缓道:“我等奉白良娣之命清查全府,务必谨遵白良娣之命......”
图兰雅立在那里静静听着。
听着听着,她那扶着窗子的手用力一抓,精心养护的指甲“咔嚓”一声断了——她一直以为白玉栀只是个以色侍人的无知女人,到了如今才发现,对方瞧着是一只雪白的猫咪,谁知却是一头凶猛的老虎,母的!
与此同时,西偏院暗香阁内也是一片肃穆。
王良媛扶着从高丽带来的侍女缓缓出了明间,一双俏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看向带着人来见她的女羽衣卫:“请问,搜查全府这件事,太子殿下知道么?”
那女羽衣卫约莫二十三四岁,长的很是清秀,她不卑不亢行了个礼,含笑道:“启禀王良媛,太子殿下早吩咐过,太子府内外有别,外面自有太子殿下,太子府内则全交给白良娣!”
王良媛心下一沉:原来白玉栀居然受宠至此,能够在太子府只手遮天!
如今白良娣权势赫赫,而她还无宠,只能韬光养晦,暂且避其锋芒了!
计议已定,王良媛笑容温暖和煦:“我知道了,你们开始清查吧,只是我的侍女都是随我从高丽母国跋涉千里来到大周,请顾念她们一二!”
说罢,她后退一步,转身回了卧室,在妆台前坐了下来。
与绿杨阴里和暗香阁的安静有序截然相反,此时金桂园里沸反盈天,乱成了一团。
来自辽国的耶律良媛,虽然是女子,却也是在马上长大,剽悍无比,她的侍女全都是辽国女兵出身,武力值颇为可观。
李寒星带了一队女羽衣卫进了金桂园。
刚走到庭院里,李寒星便看到一群辽国侍女拿着武器簇拥着耶律良媛出来了。
李寒星微微一笑,上前拱手行礼:“属下给耶律良媛请安!”
耶律良媛冷笑一声,道:“这是请安么?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是来抄家呢!”
李寒星笑容满面,不卑不亢道:“启禀良媛,属下是奉了白良娣之命,清查全府,请良媛配合!”
这几年他在府里生活安逸,长高了不少,容颜越发清丽,颇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丽。
看着这样美丽的少年,耶律良媛心里一动,口气不知不觉软了下来:“我这里的人都是我从辽国带来的,没什么可查的!”
李寒星笑容真诚:“既然都是良媛的心腹,自然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查一下正好脱了嫌疑,良媛您说呢?”
看着这样好看的少年,耶律良媛气势渐渐弱了下来,李寒星不过三言两语,她便放手让李寒星带着人清查金桂园了。
到了晚上,耶律良媛才发现自己的侍女少了好几个,一问才知道被羽衣卫带走后没回来,她又惊又怒,当即就要去找白玉栀算账,却被贴身侍女拉住了。
侍女脸上全是冷汗,轻轻道:“公主,您......您不能去啊!如今咱们斗不过她!”
耶律良媛一下子跌坐在锦榻上,半晌方道:“我得找一个能拿捏她的人......”
这次清查全府,总共花了半个月时间。
这半个月内,李瑞带着羽衣卫像篦子梳头发一般,把府里所有人过了一遍,终于梳理出了二十男十五女总共三十五名奸细,其中姜府派来的就有十名。
这十名来自姜府的奸细中有一个名叫阿紫的小厮,在林佳身边潜伏了十二年,日常负责打扫书房,林佳所中之毒便是由他放入书房香炉内的香料。
他前不久刚收到了姜氏派人送来的新的香料,正要下手,却赶上了全太子府大清查,被揪了出来。
林佳已经基本痊愈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看过奸细的供词之后,林佳思索片刻,吩咐道:“准备大轿,我要进宫去见父皇。”
此时姜皇后也刚刚收到了姜府送进来的消息。
玉栀清查全府之事封锁甚是严密,一丝消息都没走漏,直到姜府又派去与阿紫接头的人被擒获,姜府才发现事情不对,忙派人进宫报信。
姜皇后双手颤抖,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快!我要去见陛下!”
一定要赶在林佳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