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宝楼的掌柜郝春平正在外书房等着林佳,见林佳进来,忙拱手行礼:“见过大人!”
林佳微微一笑,请郝春平在右手边的黄花梨木圈椅上坐下,这才把玉栀被绑架之事说了。
郝春平端正地坐在圈椅上,专注地听着,待林佳说完,便起身道:“大人,属下需要向您借一个人!”
林佳因为玉栀回到了家里,心情很好,含笑道:“想要谁?”
郝春平恭谨道:“大人身边的阿岚追踪过这些暴徒,属下请求大人让阿岚协助!”
这不是什么大事,林佳自然答应了下来。
送走郝春平,林佳预备去城外军营,正要出门,阿青便来回禀:“大人,京畿防御使韩志鹏韩大人求见!”
林佳闻言,略一思索,道:“请韩大人进来吧!”
京畿防御使正是他的顶头上司,林佳自然得敷衍一番。
韩志鹏随着林府小厮走到了外书房前,一眼便看到了立在廊下迎接的林佳。
他快走几步满面春风迎了上去,拱手道:“林大人!”
林佳微笑着与韩志鹏相互见了礼,引着韩志鹏进了外书房。
分了宾主坐下之后,韩志鹏便非常诚恳地与林佳聊了起来。
林佳一边与韩志鹏聊天,一边含笑观察韩志鹏。
韩志鹏中等身材,体态清瘦,一看就是精明能干之人。
林佳打量韩志鹏的同时,韩志鹏也在打量林佳。
他第一次见林佳,是在今年的元旦大朝会上,永泰帝把林佳和林伦介绍给了朝中重臣。
众大臣都是聪明人,自然清楚永泰帝的想法——两个侄子中,永泰帝属意的是兴平郡王的嫡长子林佳。
林佳生得凤眼朱唇,俊俏高挑,与永泰帝年轻时候很像,性格也很稳重,除了身体稍弱之外,他确实是皇位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可惜的是韩志鹏是皇后一派的人,而皇后娘娘支持的皇位继承人人选是定安郡王的庶子林伦,皇后宠臣内务府总管韩青正是林伦的亲娘舅!
韩志鹏没有选择,只能支持林伦了!
聊了一会儿之后,韩志鹏这才告辞离去。
送了韩志鹏回来,林佳从书案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展开。
第一页一开始就写着这样一行字——“京畿防御使韩志鹏,肃州临德人,西北朱氏门生”。
林佳冷冷一笑,把这封信又放回了抽屉里。
正在这时,阿青在外面禀报道:“大人,韩大人到!”
林佳闻言,凤眼熠熠闪光,当即道:“我这就出去迎接!”
七十六岁的太子太傅兼礼部尚书韩离,被永泰帝派来做他的老师,对他一直耐心教导,林佳很敬重自己这位老师。
林佳一离开,玉栀就叫了寒林进来,低声问道:“昨日你没受伤吧?”
寒林鼻子一酸,眼睛立即湿润了。
她含泪看向玉栀:“姨娘,奴婢没事。是奴婢没保护好姨娘……”
玉栀见她如此内疚,忙含笑安抚她:“你没事就行,大人很快就去把我救了出来,我也没受伤!”
寒林闻言,含着泪笑了。
玉栀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微笑道:“只是以后我们不能轻易出去了!”
寒林心有余悸道:“姨娘,以后我们还是跟着大人出去吧,真没想到京城也这么可怕!”
玉栀笑了起来。
上午闲来无事,玉栀便去了内书房读书。
她读到前朝文熙年间变法的时候,对于变法失败的原因有些迷惑,便记在了心里,预备等林佳回来问林佳。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玉栀正在提笔记笔记,听到锦儿在外面叫了声“姨娘”,便头也不抬道:“我在内书房,进来吧!”
锦儿笑嘻嘻走了进来,道:“姨娘,阿橙哥哥刚才过来,说大人午饭回听松院用呢!”
玉栀把最后一笔写完,抬眼看向锦儿:“上次小厨房送来的牛肉汤和用芋艿做的酥黄独,大人觉得很不错,除了今日的例菜之外,再给大人加一碗牛肉汤和一碟芋艿做的酥黄独吧!”
锦儿笑着答应了一声,自去小厨房寻她娘传话去了。
中午林佳果真回来了。
洗罢手他就问玉栀:“伤口抹药了么?”
玉栀瞟了他一眼,想起了昨夜抹药之事,俏脸微红,低头道:“我让寒林帮我抹过药了!”
林佳见玉栀眼波流转间眼睛水汪汪的,不禁心里一动,“哦”了一声,没说别的,其实心里遗憾得很。
用罢午饭,林佳用清茶漱了口便去了内书房。
玉栀忙跟了过去,服侍林佳在书案前坐下,一边帮林佳按摩肩膀,一边问林佳:“阿佳,我今日读书有一个问题!”
林佳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道:“说吧!”
玉栀心中欢喜,忙道:“前朝文熙年间的变法,明明能革除朝廷各种弊端,为何那些大臣们纷纷反对?”
林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道:“因为那些大臣占有大量土地,变法动摇了他们的利益。”
玉栀思索片刻,道:“那……怎么才能让他们支持变法呢?”
林佳凤眼幽深看着前方黄花梨木小几上摆着的素瓷美人觚,声音清泠泠的:“要想让这些既得利益者支持变法,至少需要这几点:一是变法者拥有对朝政的控制权;二是用科举制度打破世家大族的垄断地位,让庶民中的精英能够进入决策层;三是……”
玉栀搬了张锦凳,在书案旁坐了下来,双手支颐听林佳讲述着。
她觉得林佳实在是太聪明了,什么都懂。
林佳见玉栀大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眼中满是崇拜,心里美滋滋的,便道:“玉栀,你很喜欢研究这些么?”
玉栀连连点头:“嗯呢!”
林佳垂下眼帘道:“如果你伺候得我高兴的话,以后韩先生来给我上课,我允许你扮做小厮旁听。”
玉栀闻言,欢喜得差点跳起来。
她当即起身凑到林佳脸颊边,用力亲了一下,发出“啾”的一声。
林佳俊脸通红,伸手摸了摸左脸颊,瞅了玉栀一眼,哑声道:“还有右边呢!”
玉栀最爱读书,只要林佳肯让她旁听天下闻名的韩离讲课,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毫不犹豫,双手捧起林佳的脸,凑了过去。
林佳以为玉栀要亲自己的嘴,顿时凤眼湿漉漉的,不由自主迎了上去。
玉栀心里暗笑,猛地凑到林佳右脸颊“啾”了一下,松开了林佳。
林佳:“……”
他虽然心中稍微有些遗憾,但还是答应了玉栀的要求,道:“明日韩先生过来,你换了装陪我去吧!”
玉栀答应了一声,一脸谄媚:“我的大人,我给您点一盏您最喜欢吃的木樨松子果仁茶去!”
看到玉栀急急掀开内书房门上的纱帘出去了,林佳不禁微笑起来。
梁颖瑜正和两个妹妹在母亲房里做针线,丫鬟娇蕊进来道:“大姑娘,王妈妈要见您!”
闻言梁颖瑜的脸有些白,一边继续扎针,一边道:“我忙着呢,让王妈妈先回家去吧!”
王妈妈的儿子王锐昨日帮她绑架玉栀,原本说好了晚上就有消息的,谁知已经一天一夜了,不但林佳府上没有一丝风声,而且王锐也杳无音信。
梁颖瑜知道王妈妈是来问王锐的消息,心里很是烦恼,只能暂且稳住王妈妈了。
候在廊下的王妈妈听了娇蕊的回报,一颗心始终悬在那里,便低声道:“娇蕊,你再去和姑娘说说,王锐一直没有消息,我吃不下喝不下,一颗心一直悬着——”
娇蕊看了看四周,见伺候夫人的丫鬟都离得挺远,便道:“我的妈妈,你明知道姑娘脾气,何必触她霉头?再等几日吧!”
王妈妈无奈,只得唉声叹气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林佳刚送走老师韩离,懿宝楼的郝春平便带着两个亲信过来了。
郝春平先给林佳行了礼,这才道:“大人,属下已经查出了结果。”
林佳闻言,当即挺直背脊看向郝春平:“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春平略一思索,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始禀报:“大人,属下带人先去搜索了野猪岭,找到了马车的残骸,还找到了两具尸体。属下从这两具尸体开始调查,发现其中一个名叫王锐,是兵部尚书梁永明梁大人府上大姑娘梁颖瑜的奶娘的儿子,另一个乃是京城乞丐行会的行首刘恩,是王锐的好友!”
林佳闻言,心里已经明白了,双目幽深看向郝春平,等着郝春平的下文。
郝春平被林佳看得有些紧张,缓了缓,继续道:“属下继续追查,找到了刘恩的干儿子小乞丐李狗子,得知王锐奉了梁府大姑娘梁颖瑜之命,拿了二百两银子来找刘恩,务必要毁了玉姨娘。”
说罢,他抬眼看向林佳,等着林佳的指示。
林佳思索良久,这才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梁颖瑜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在她身上施一遍。不过不能是现在,两个月之后等她丧失了警惕之心再说。”
郝春平答了声“是”。
林佳又道:“绑架梁颖瑜的时候,我们要小心谨慎,不要露出丝毫蛛丝马迹,但是梁颖瑜被绑架之事,我们要大张旗鼓,让京城中人人都知道,梁大姑娘被绑架了!”
郝春平答了声“是”,自去执行。
林佳身子缓缓靠回了身后宝椅的靠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玉栀是他的人,梁颖瑜却妄图毁了玉栀,那他就毁了梁颖瑜好了!
又过了两日,王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梁颖瑜便叫了小厮胡桂进来,吩咐道:“你去延庆坊林府外面打听一下,看林府的姨娘玉氏在府里没有!”
胡桂答应了一声,接过梁颖瑜给的一两银子便退了下去。
一直到了第二日傍晚,胡桂这才回来禀报道:“大姑娘,今日下午林大人骑着马出城购买别业,队伍中有一辆马车,奴才一直跟到了城外,原来林大人带着玉姨娘去城外运河边看别业,他们看的正是礼部侍郎乔仁志的别业翠湖庄。”
梁颖瑜闻言眉毛皱了起来:“林大人最后买下翠湖庄没有?”
她认识梁仁志的女儿梁玉梅,曾经去翠湖庄参加过莲花花会,知道翠湖庄临着运河,景色极美,没想到梁家居然沦落到卖掉翠湖庄的地步。
胡桂忙道:“启禀姑娘,奴才一直守到最后,听房经纪说已经买下了,林大人直接给了玉姨娘,已经去京兆尹衙门登记备案了!”
梁颖瑜心里愤怒之极,咬着嘴唇坐在那里发狠,恨不得把玉栀大卸八块。
可是她知道自己刚动过玉栀,林佳那边怕是警惕得很,便竭力按捺住自己,预备过段时间再动手。
胡桂刚走,王妈妈又来了,含泪问梁颖瑜:“姑娘,王锐他到底怎么了?”
梁颖瑜都快烦死了,脸上却堆着笑安抚了王妈妈一番,把王妈妈打发走了。
王妈妈一走,梁颖瑜便叫了管家梁贵过来,吩咐道:“王妈妈越来越糊涂了,我不留她了,你去叫了人牙子秦嫂过来,让她把王妈妈卖到……辽州去,我倒找她十两银子!”
梁贵心中诧异,答了声“是”,便找人牙子秦嫂去了。
当夜王妈妈皆被堵了嘴用绳子捆了,连夜送了出去,第二天清晨就被送到去辽州的船上,沿水路往辽州去了。
没了王妈妈的啰嗦,梁颖瑜终于舒坦了许多。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
这日梁颖瑜闲来无事,便带着娇蕊和修竹乘马车往延庆坊逛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