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殡仪馆大门，我们都没有说话，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我摸出香烟，给每人递了一支，连从不抽烟的小眼镜也接过香烟抽了起来。

“哎，同学！”后面有人叫我们。

回头看去，只见刚才在停尸间里的两个警察走了出来。

左边那个年长一些，右边是个年轻小警察，还能看见嘴角的青胡茬子。

“你们是死者刘云飞的同学吧？”小警察问。

我点点头：“我们跟刘云飞同住一间寝室，是他的舍友！”

小警察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死了，确实挺可惜的，生死有命，你们也不要太难过！”

我说了声谢谢，给两个警察递上香烟。

小警察点上香烟，吐了口烟雾问我：“你们知不知道刘云飞有心脏病？”

“不可能！”暴龙插嘴道：“刘云飞高中时候还是体校队的，一直都在从事剧烈运动，怎么可能有心脏病？”

小警察皱眉道：“我也觉着奇怪，刚才和他的父母交谈了一下，他们也说自己的儿子体格很好，心脏从来没有问题！”

这个时候，年长的警察说话了：“法医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刘云飞瞳孔放大，脸上留下惊恐的表情，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以我多年的从警经验来看，刘云飞的症状很像是……被吓死的！”

被吓死的？！

我们倒吸了一口寒气，互相对望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林宇？！

难道黑子竟然是被林宇活活吓死的？

年长的警察压了压帽檐：“也不知道刘云飞当时在公交车上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们还调取了当班公交车上的监控录像，但是录像显示，当时已经是末班车，车上只有刘云飞一个人，不知道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惊吓！”

小警察说：“虽然这案子有些蹊跷，但是经过多方取证调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刘云飞确实是病发身亡！”

两个警察离开以后，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尤其是年长警察刚才说的那句“刘云飞是被吓死的！”，更是在我们的心里留下可怕的阴影。

“现在我们去哪里？”小眼镜问。

“反正最近几天我是不回寝室了，我在外面找找房子，合适的话搬出去住！”钱多多说。

“你呢？”小眼镜问暴龙。

暴龙挠挠脑袋：“我有个哥们在西安卖早点，我去他的店铺上待几天！”

小眼镜撇撇嘴：“你们都不回寝室吗？那我也不回去，我住网吧去！反正跟网管已经混得挺熟了！”

然后三人全都把目光投向我：“陈云轩，你打算怎么办？”

我耸耸肩膀：“还能怎么办？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在西安没有同学，也不喜欢泡网吧，我还是回寝室吧！反正我已经收到请帖了，我也不怕林宇跑来害我！”

“真汉子！佩服！”钱多多冲我竖起大拇指，然后拦下一辆计程车，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跑得可真快啊！”暴龙说。

我们三人来到公交车站台，闲聊了一会儿，三人各自乘车分道扬镳。

我坐在公交车上，也不知道要去到哪里，反正坐车逛西安城，坐了一站又一站。

最后坐车也坐的烦了，随便在街边找了一家网吧钻进去，看了几部电影以后，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末班323路公交车还有一个钟头。

我在网吧楼下吃了碗拉面，然后走到公交车站台，开始静静地等待323路末班车。

南方人喜欢过夜生活，到了夜晚街上依然是人声鼎沸，但北方由于天气寒冷，所以一到晚上，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看见几个行人，都是拢着衣领子，行色匆匆的赶路。

我所在的地方本来也是郊区，一到晚上行人更少，街道上寂寥空旷，整个公交车站台里面也只有我一个人。

我默默地吸着烟，说不出是怎样一种心情，有点害怕，有点激动，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渴望，我不知道能不能再公交车上碰到林宇，如果碰到林宇，我又该如何跟他交谈呢？

临近夜晚十一点的时候，远远射来两束明亮的车灯光。

借着车灯的光亮，我看见车头的牌子，上面写着：323！

我心中一凛，掌心里不由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了！323路末班车终于来了！

我冲着公交车挥了挥手臂，嗤的一声响，公交车在站台前面停下。

我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钢镚，从前门上车，看了一眼司机。

司机是个老师傅，有些秃顶，双手握着方向盘，也没有跟我搭话。

投币之后，我往后面车厢走去，车上稀稀落落还有几个乘客，路灯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有些惨白惨白的。车厢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我突然感觉整个车厢就像一口运行的大棺材。

我走到后排，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林宇的踪影。

公交车继续前行，一路走走停停，车上的乘客陆续到站下车，到最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公交车驶向更加偏僻的郊区，街道两旁的路灯光更加的昏暗。

我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有股阴气直往领脖子里面钻，于是伸手准备拉上车窗。

手臂刚伸到一半，突然就觉得不太对劲，车窗明明是关着的，那股子阴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就在这时候，借着昏黄的光亮，车窗上面突然闪过了一张脸！

我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眼睛，再看向车窗的时候，刚刚那张脸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收回目光，心想可能是自己这两天太过紧张的缘故。

可是，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车窗上再一次出现了那张诡异的脸！

我一下子屏住呼吸，瞳孔瞬间紧缩，那是一张苍老的脸，脸上满是皱纹。从面容上可以看出，那是一个老头，他就坐在我身后的角落里，正盯着我露出古怪的笑容。

刹那间，我的后背一片冰凉，冷汗哗啦啦滚落下来，我感觉整个人仿佛都已经僵硬了，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

从车窗上的倒影可以看出，车厢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黑衣的老头。他那一身黑衣，像极了殡葬店里面的寿衣，那竟然是一个身穿寿衣的老头！

鸡皮疙瘩不断往下掉，车厢里一片死寂，我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刚才上车的时候，我还特意四下打量了一遍，搜寻林宇的踪影。我敢肯定，那个时候，后排座位上是没有人的。而这一路上，全是下车的乘客，并没有上车的乘客，这个老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非他是从后门偷偷上的车？如果是这样的话，司机理应会发现的呀！

末班公交车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个身穿黑色寿衣的老头，这事儿实在太诡异了，我就算再有勇气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尤其是那个老头讪讪的笑容，更是让我打从心底感到寒冷。

我不敢转过头去，只能假装是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其实窗外麻黑黑的一片，哪里来的什么风景。

好不容易熬到下一站，不等公交车停稳，我一个箭步就冲到后门口。

车门刚刚打开，嗖一下逃命似地跳了出去，由于用力过猛，还差点崴了脚。

公交车缓缓启动，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贴在车窗上面，还在冲我挥手……

看着远去的公交车，红色的尾灯消失在黑暗中，我长吁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背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妈的！半夜的末班车果然诡异，我这是活见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