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走出了病房,在窗台处大口地呼吸着,让冷风吹着自己,这样能让我急躁的心沉寂下来。
中午饭梅姨在楼下的小餐馆中买好了,叫我去房里吃饭,我推着说不用了。
我是真的不饿。
梅姨看了我一眼,跟我说:“晚上我把晟瑜叫走,你跟你爸爸单独在病房里谈谈,好好谈。”
“也许,爸爸不愿意跟我单独待在一起吧?”我低下头。
“你是他亲闺女,他不想跟谁待在一起也不会不想跟你的,他越在乎你遇到这种事儿就会越生气。我们回来的这段时间,你爸爸也不像以前一样到处串门跟病友聊天了,老是自己坐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要不是我喊他下楼去锻炼身体,他都不带动的。”
“是吗?”我抬头看着梅姨。
梅姨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窗外:“他手机上存的有你的照片,有一次我还看见他看着你的照片出神。他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儿,你爸爸做老师做一辈子了,一直教别人洁身自爱,自己的女儿沾上那样的地方,他肯定是一时不能接受的。”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想滚出来了。
“谢谢梅姨。”
“都是一家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爸爸好。”
说完,她便往病房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股暖意流过。
我就这么晃荡到了晚上,晚饭过后,我走进了病房。
林晟瑜见我进来,高兴地跟我说:“安心安心,叔叔已经收我做干女儿了!”
我一喜,爸爸都肯这样接受我的朋友了,对我肯定也是有些原谅的。
过了十分钟左右,林晟瑜的电话突然一响,她装模作样地接起来:“喂?谁啊?啊?你在x城?”
说着,林晟瑜看了我一眼,对我眨了一下,然后接着打电话:“诶诶,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后,对爸爸说:“叔叔,晚上可能陪不了您过年了,我一个朋友在X城出了点事,我得过去帮忙。”
“诶,好好,那你赶紧去吧,让安心也过去帮着点。”这是我回来之后,爸爸第一次提起关于我的事情,我有些激动。
可是,这跟我们的计划不符啊!
“那个,不用了叔叔,安心跟我那个朋友也不认识,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就让她在医院里吧,有她在这里照顾您我也放心。”
“那你赶紧去吧,小心点。”
“好的叔叔。”
林晟瑜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手里有我家的钥匙,估计现在已经往家里去了。
而这时梅姨也过来了,跟爸爸说:“老张媳妇拉我去南市买新被褥,他家女儿要嫁了,送嫁呢。约了两三天了,都是为了照顾你没去,现在安心在这,我也好放心去了。”
“她女儿嫁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的邻居了,帮衬着挑点嫁妆怎么了,将来安心要嫁的话,这些事还不是要我们几个在一起操心呀。你们男人都不懂。”梅姨嫌弃地看着爸爸。
爸爸无奈地说:“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那你快去快回,这天也不早了。”
“哎哟知道了,老张开着车去呢,丢不了。”梅姨拿起自己的手提袋,转身也出去了。
转眼间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气氛骤然尴尬了起来。
我为了缓解尴尬,拿了一个苹果削了起来,沙沙的声音代替了沉默,也让这沉默不那么令人难受。
“爸,您吃吗?”我削好后,递给了爸爸。
爸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把视线转到了窗外。
我的手僵在空中,拿回来也不是,在那里愣着也不是。就在我准备自己解决掉的时候,爸爸突然开口道:“放在那里吧,一会儿吃。”
我连忙说好。
这是我回来之后,爸爸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还是看向窗外,不肯给我一个眼神。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我想起小时候爸爸带我去护城河玩,我因为调皮滑进了河里,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冲下河把我给救了上来,妈妈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提着湿漉漉的我回到了岸上。事后他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只是替我换好了衣服,然后带我回家,吃了一个热烘烘的烤红薯。
初中升高中那年,一向好成绩的我,差几名没能进入培优班。他拿着成绩单一言不发,一个批评的字眼都没有,而是问我这个没有作业的暑假想去哪里玩,他要带我好好地耍一耍。
高三上学期,我喜欢上了画画,几度想走艺术生的路线。作为老师重点培养的对象,班主任都急坏了,怕学习画画会耽误我的文化课学习。可他没有阻止我,而是让我去旁听了两节画班的课,让我自己体验过了之后做决定。我最终在他早晨五点起床送我去上学的路上,看着电动车前座的他的白发时,做出了继续好好学习的决定。
这么多年,我不知道犯了多少错,做了多少让他失望的事情,可他从来但都没有怪过我。从来都是尊重我的选择,给予我信任。
可是我却让他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安心,是不是我这个爸爸教错了。”爸爸突然开口,我愣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是不是我的教育方法有问题?从小到大,你的任何事情我都让你自己解决,给你足够的自由。可是我我现在想,这种自由是不是给错了,我是不是应该从你的小时候,就成为一个严父。”
我的眼泪一下子到了眼底:“不,爸,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让您失望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爸爸,我也几乎无法想象你自己是如何承担那么多的手术费和医药费的。其实这些天我也静下来想了很多,越来越觉得,其实应该怪爸爸。”
“不是的不是的。”我一下子哭出声来,我没想到爸爸会这么想:“可是爸爸,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那些照片我可以一张一张地跟您解释,我真的没有随便跟谁做过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