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子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怎么，你们还没有看够吗？”莫北霄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薄怒。

宋老爷瞬间反应过来，尴尬的连连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打扰了！”

很快。

这些人就跟来的时候一样，飞快的退出去了。

关上了门。

人一走，孟灵湘立马就推开了莫北霄，整个人缩到了一边。莫北霄顺势在一边躺下来，又坐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孟灵湘，“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没有紧张。”孟灵湘的声音里掩不住的几分慌乱。

莫北霄看了他几眼，下了床，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孟灵湘整个人缩在被褥之中，根本不想多看。莫北霄却跟故意熬着她的性子似的，衣服穿得很缓慢，沉默的时间也很长。

孟灵湘忍不住在心底里后怕，方才那么亲密的接触，莫北霄会不会已经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了？

脑海里忽然就冒出来他压着自己，气息喷在脖颈里的那一幕，脸颊顿时就烧得通红。幸好现在屋子里没有开灯，她藏在角落里，没有人能看出她的局促。

莫北霄穿好衣服，转了过来，正色道：“宋老爷已经察觉到我们在查他了，之后会加强戒备。”

“那你打算怎么做？”孟灵湘一边问，一边用手小心的将压在屁股底下的衣服扯了出来，缩在角落里开始穿。

莫北霄假装没有看到她的这个动作，笑笑道：“不打紧，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来。”

孟灵湘穿好了衣服，干笑道：“那个，世子爷，天色已经不早了，再折腾下去就该天亮了，你也一宿没睡觉，要不然，您就回去歇着吧？”

“怎么，刚结束同甘共苦，你就打算赶我走了？”莫北霄不满的挑起了眉头。

“不是的……”孟灵湘艰难的想着措辞，“那个我就是觉得，世子爷我这儿简陋，您呆着肯定不舒服。而且，您要是陪着小人就这么坐一晚上的话，第二天一定会精神不济的，精神不济那就会影响身体，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莫北霄自动的顾虑掉了她那些胡说八道，“听得出来，你很不希望我现在继续打扰你。”

这人怎么顺杆子就往上爬，一点也不知道看人眼色。孟灵湘打了个哈切，困困的说道：“原来被世子爷看出来了。世子爷，小人现在真的很困了，很想睡觉了，请您早些回去歇息吧。”

莫北霄看出来她脸上的疲倦不是装出来的，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也够她消化了。于是也不再逗她。

“你歇着吧。”说完，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孟灵湘看着莫北霄离开的背影，楞了一下，旋即高兴了起来。这人这次怎么就这么好说话了？

不管这些了。

她是真的困了，不是装出来的。孟灵湘决定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全丢到明天再说，躺下翻了个身，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阳光射入了房间里。

孟灵湘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昨晚折腾到了后半夜，早上太阳一升起来她就醒了，果然是注定没有睡懒觉的命。

起床伸了个拦腰，精神劲儿就慢慢地回来了。

正打算去厨房里找一点早饭。

刚要出门，门口就响起来敲门声，“小尧神医在吗？”是一个小厮的声音。

“在。”孟灵湘应了一声，洗了把脸之后就走出去开门了。一打开，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小厮，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热腾腾的早餐。

孟灵湘说他眼熟，是因为认出这个人是在厨房帮工的，但平日里看见她准时爱答不理的，今日怎么会忽然热情的吧早餐送上门来了？

“我正打算去厨房里吃早餐呢，小哥你怎么把东西亲自送过来，这怎么好意思呢。”孟灵湘笑着说道。心里却一下子明朗了，这准是昨晚上闹出那桩事留下的后遗症。要说这社会，世风日下的，可真是清楚明白。

你高高在上，旁人就端着你，捧着你。你若烂泥普通，旁人看都懒得看你一眼。这风尚，不管是现代古代，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

“这哪儿的话，以前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亏待您了。您是咱们府邸里的来的贵客，又是世子爷眼前的红人。吃早餐这种事情哪用得着自己来，往后每一天，小的都会把最好的早餐给您端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孟灵湘还是明白的。她笑着将那早餐接了过来，说道：“不敢不敢，最好的早餐那是要留给世子爷的，我哪儿配呀。”

“世子爷的跟您的不都一样吗？”小厮笑得眼睛缝都快看不见了。

孟灵湘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仍是笑容不减，“行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也不必再我面前特地恭维。你下去吧。”

那小厮也是个激灵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有谱了，像模像样的给孟灵湘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

孟灵湘冷冷一笑，端着早餐回了屋。吃了几个就想起一桩事来，于是食不知味了，抓了个馒头就出了门。

“你听说了没有，昨晚上咱们府上可热闹了，出了一桩大事情。”花园子里，几个婢女围在一起闲聊。

“什么大事情？”

“我听说了我听说了。老爷书房遭贼了是不是？”

“这遭贼算得了什么大事情，我要说的，可比这个劲爆几百倍，我们家那相好告诉我，昨晚上，他看到世子爷躺在小尧的被窝里！”

“什么！真的假的！那小尧可是男人……我的天，没想到世子爷竟然有这种癖好，太匪夷所思了。”

“那当然是真的，昨晚上我相好的给老爷去捉贼，亲眼看到的，没想到贼没有捉到，反而看到了一桩好事。”

“这是什么好事，我平日里就看那小尧不正经，没想到，私底下是这样的人，身为一个男人，躺在一个男人身下，我简直不敢想象，多恶心……”

“这有什么奇怪的，上面来的人里面，有几个没有点特殊癖好？要我看，这小尧手段是高明，竟然能爬到世子爷的床上去。”

“呸！我就瞧不起这种人！”

“行了行了，大家说几句就好了，该走了，干活儿去了。”

“走了走了。”

人一走空，孟灵湘才从隐藏的树后面走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尧，你别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身后，传来了宋若若的声音。原来，她刚才也在这儿，看到了全过程。

孟灵湘回头对她笑了一笑，“这些人说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宋若若看起来神色颇为憔悴，脸色苍白，仿佛蒙着一层灰，“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是吗？”宋若若摇了摇头，“可能是我最近没有睡好的缘故吧。”

孟灵湘大概能猜得出来，于是道：“大小姐不介意的话，就跟我上前面的凉亭去说话吧。”

“我正有此意。”宋若若点了点头，她最近心情不好，心底积郁，正是想要找个人说话的时候。

二人一道上了凉亭。

坐了下来。

凉亭的桌子上放着一壶凉茶，这个天气喝刚刚正好，孟灵湘倒了杯茶，放在了宋若若的面前，然后也坐了下来，说道：“看得出来，你有心事，你要是想找个人说话的，不妨跟我说。”

“小尧你，真的不介意我把你当成心情垃圾桶吗？”

孟灵湘道：“你发泄一下情绪，而我听听过，不会往心里去，亦是不会给我造成任何的困扰。”

听到孟灵湘这么说，宋若若才松了口气，“你这么一宽慰，我就放心许多了。实不相瞒，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你的病才刚好，着实不该这么寝食难安。”

宋若若叹气道：“我一想到，我做的那些错事，就睡不着觉。愧疚就跟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在我的心里面，无法喘息。”

“这件事情，虽然大小姐有不对的地方，可终究已经过去了，而且，你并非真正的凶手，你已经知道自己错误了，可不比太过介怀。”孟灵湘宽慰道。

宋若若苦笑起来，“我要是能这么说服自己，也就不会继续这么痛苦了。”

“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孟灵湘淡淡的说道。

“春儿的事情一天不得到解决，我们家就一天得不到安宁，我的心也会一直得不到解脱的。”宋若若喃喃道。

孟灵湘看着她，“你也想快一点结束这些事情吗？”

“我当然想，我做梦都想着过回以前那种平静的生活。”宋若若的眼睛里含着泪光，说的是实话。

孟灵湘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冲动，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解脱出来，但是这得看你愿不愿意帮我了。”

“你说，只要有办法，我什么都愿意做。”宋若若激动的说道。

孟灵湘凑过去，在宋若若的耳边耳语了一番，宋若若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

…………

春日里，阳光明媚。

府内下人们却是来来往往的，低着头不敢说话。现在府里人心惶惶。

宋若若一身红色，就像是一团火焰，飞一般冲到了大堂。

“大小姐。”刚好遇到端着糕点出来的丫鬟，着急忙慌的行礼。

“爹呢？”宋若若瞟了一眼丫鬟，冷冷的开口，伸手拿起糕点，“这可是锦云坊的糕点，宋老爷还真的是闲情逸致啊。”

丫鬟跪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大小姐，这是今天三姨奶奶派人送过来的。老爷因为府里的事情吃不下也睡不好。三姨奶奶寻思着老爷爱吃这锦云坊的板栗酥，就叫人去买来了。”

“行了。”宋老爷走过来，看着脸色不是很好的宋若若，原本不耐烦的口气转换了一下，“你的身子还没有好怎么就来了？”

宋若若上前一步，眼睛直直的看着宋老爷，“春儿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一听到这个名字，宋老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转身背对着宋若若，“这件事，我自然会有法子处理的。怎么？你还打算为你的丫鬟鸣不平？”

“你知道我的意思。”宋若若皱眉，“这件事，是我们亏欠人家。”

“可是你忘了，她都做了什么！”宋老爷愤怒的转身，就像是一只咆哮的狮子，脸开始涨红，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颤这茶杯发出轻微的声音，“她想要你死！这件事我能饶了她不成？”

“我知道。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宋若若面不改色，面对自己父亲的怒火，她并没有害怕，声音也开始激扬，“如果当初不是你，春儿的姐姐也不会死的！难道你就没有责任了吗？”

“你胡说什么！”宋老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若若，胸口被气得剧烈的上下起伏，最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将上面的茶杯和盘子全都扫罗在地上，“你可真的是翅膀硬了，对着我又是嘲讽又是责问的，你忘了我是你的什么人了吗？”

“我的爹。”宋若若冷笑，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糕点，“娘死了之后，你娶了一房又一房。我被人嘲笑的时候你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倒是跑来找我要身份了。”

“很好，很好！”宋老爷被气得不轻，指着宋若若的鼻子，“我是发现了，你今天来特意来气我的吧？恩？宋若若。”

宋若若含笑，眸子闪烁着情绪，但是很快就一闪而过，“我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够将春儿姐姐的尸骨还给人家。”

“做梦！”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打断了。宋老爷猛地站起来，“别说一个丫鬟的尸骨，就算是你的娘，进了我的府邸就别想着出去！”

宋若若张了张嘴巴，半响没有说话。

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话一出口，宋老爷自己也后悔了，可是此时此地，他也拉不下这个脸。

两父女就这么僵持。

“原来，在你眼里，我的娘和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宋若若开口，一边哭一边笑，两种情绪在一张脸上毫不冲突的出现。

“若若。”宋老爷的口气缓和，想要开口。

可是下一秒，宋若若转身就离开了。

撞上刚刚进来的管家，管家有点慌乱，迟疑的看着宋老爷，“老爷，要我叫住大小姐吗？”

宋老爷无奈的挥了挥手，坐在桌子边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由她去吧。”

“只不过现在院子里都是贵人，如果小姐冲撞了可不好。”管家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开口，“大小姐也不过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宋老爷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回神。或许自己真的和自己的女儿联系的太少了？

“晚上叫大小姐一起过来吃饭。”

管家含笑，“好。”

“不好了！不好了！”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诚惶诚恐，“老爷不好了！”

“好好说话。”宋老爷不悦的皱眉，“还有什么事情能够不好啊？”

管家也沉着脸，“怎么回事？现在府里都是贵人，你这么找急忙慌得让别人看了怎么想？”

下人白了脸，颤抖着嘴唇，“老爷，书房着火了！”

“什么！”宋老爷猛地站起来，瞳仁闪烁，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激动地走上前不，可是腿脚早就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了。管家眼疾手快的扶住宋老爷，“老爷老爷，你可别着急啊。”

“我怎么能不着急！”几乎是在咆哮，可使嗓子已经沙哑了，宋老爷紧紧地抓着管家的手，“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是……大小姐。”下人迟疑。

“胡闹！胡闹！”老爷推开管家，猛地抓住下人的衣服，目光凶狠，“火势控制住了吗？快点说！”

“火势很大。”下人被吓坏了，结结巴巴的开口，“已经派人去了。但是……但是……”

一边的管家很着急，“但是什么啊？”

“但是大小姐找不到了！”

宋老爷不愿意再听这些话，猛地推开下人，自己急急忙忙的冲出去了。

刚出门就感受到了热浪阵阵，远远地闻到了火焰燃烧的味道。心里慌乱无比，宋老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像是一个年轻人一般，矫健的冲上去，推开正在围着泼水的下人，就要往里面冲。

下人们一看都吓坏了，手忙脚乱的拦住他，“老爷，老爷！你不能去啊！”

三姨娘也过来了，一见到这个场景，顿时都吓坏了。还是三姨娘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拉住宋老爷的手，“老爷，你可不要这么不管不顾啊！你要是进去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可怎么办啊？”

“你懂什么！”宋老爷一把推开三姨娘的手，声音尖锐，就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东西都在里面！东西啊！”后面的声音都开始痛苦的颤抖起来。

说着就奋不顾身的冲进去。

三姨娘被宋老爷推到了地上，浑身狼狈，目光闪烁，面上难过无比。

但是很快就被身边的丫鬟扶起来。手紧紧地拉着丫鬟的手，三姨娘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宋老爷冲进去的背影，“老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说着，眼泪就掉落下来。

一边的丫鬟急忙拿手帕给三姨娘擦眼泪，“三姨奶奶可不要着急。”

“你们快点派人进去，把老爷救出来啊！”三姨娘一边哭一边尖叫，一点都没有往日温柔贤淑的样子。

一边的管家也早就吓傻了，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快点，进去救人啊！”管家站在一边着急的直跺脚。

孟灵湘也听说这件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火势很大，火苗不断地往上窜，但是从窗户那里隐约的可以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笨拙的在里面躲避着火光。

“这是怎么了啊！”管家着急无比。

“这书房里到底有什么，老爷这么奋不顾身？”孟灵湘站在一边，开口。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三姨娘猛地瞪眼，死死地盯着孟灵湘，恨不能上前撕了她，“老爷都已经进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孟灵湘被逗笑了，“三姨娘倒是关心老爷，原本温柔的人都变了个样子。”

三姨娘没有说话，脸色变得很不好，最后甩了甩手里的手帕，转身对着下人开口，“如果老爷没有出来，你们都给我仔细一点！”

“好大的脾气。”莫北霄一身黑色的袍子，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目光淡淡的落在孟灵湘的身上，很快就挪开，转身看着书房着起来的火，淡淡的开口，“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

一看是莫北霄，管家也不好说什么，走过去，点头，“是的，是的。府上的大小姐闹脾气。世子爷见笑了。”

莫北霄点头，许久，装似不经意的开口，“宋老爷进去了？”

管家下意识的点头，“老爷也是急火攻心。”

“估计里面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莫北霄没有接茬，转头看着大火没有开口。

因为莫北霄在场，大家变得更加的拘谨。这个男人的气场实在是强大，让人不得不屏住呼吸，连原本哭泣的三姨娘也不敢大声说话。

“老爷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忽然间叫了一声。

宋老爷灰头土脸的抱着一个箱子，冲出来，跌跌撞撞的，但是很明显，脸上带着微笑。

“老爷！”大家急忙围上去，七手八脚的查看宋老爷的伤势。

“宋老爷。”莫北霄上前一步，周围的人自动的给他让开一条路，似笑非笑，目光冰冷，“这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值得你这么冒险？”

宋老爷下意识抱着箱子就后退了一步，立马察觉到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僵硬的抬着头看着莫北霄，结结巴巴，“世子爷说笑了，不过就是府内的一些账单。”

“宋老爷这是害怕了吗？”莫北霄冷笑，依旧上前，“账单不是应该有账房管理的吗？怎么？现在宋老爷还成了账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