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扬这样的人,白晓儿实在喜欢不起来。
他太复杂,也太危险,她希望白馨儿平安顺遂,朝不保夕的滋味她尝过,自然不想妹妹重蹈覆辙。
林致远笑了:“说来你还是媒人。成亲那日馨儿在花轿前出对子,唯有张扬对了出来。”
白晓儿蹙眉,道:“无论如何,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林致远心里好笑,忍不住泼她冷水:“京城想嫁张扬的小姑娘少说能排三条街,他真不一定瞧得上馨儿。”
白晓儿怒视着他:“胡说,馨儿漂亮又聪慧,张扬配不上她才是。”
“是,张扬配不上馨儿。既然你不愿意,明日下朝我去和老师说,如果国公府来求,回绝了就是。”
林致远也不想和张扬做连襟。
那小子年纪小小,手段却不少,白馨儿单纯善良,根本不是他对手。
一晃两月过去,白晓儿将京城的生意打点好了,找了可靠的管事,并托付给安夫人照看。
只是白馨儿的婚事依旧没有着落,眼见归蜀在即,白晓儿越发焦急。
陈夫人和安夫人轮番劝她,白馨儿年纪尚幼,不必操之过急,仓促说亲将来过得好便好,若是不好,岂不是害了妹妹一辈子。
白晓儿也知晓这个道理,便放下此事,决定先和林致远回蜀国,妹妹的事以后再说。
或许是有身孕的缘故,白晓儿如今常常回想过去。
柔嘉郡主远嫁草原,汪如笙娶了程三小姐,云佳茗声名狼藉成为家族弃子,朱氏和离寡居相府……
这些事,或多或少与自己相关。
白晓儿担心之余,不禁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林致远时常见她发呆,心中担忧。
“怎么不开心?是不是不想离开故土?”
白晓儿窝在他怀里,声音很轻很轻:“林致远,这段日子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我们得罪了这么多人,他们日后会不会报复?”
林致远抚着她的背,眸中锋芒闪过:“他们是咎由自取,不值得你怜悯。因为你和孩子,我已经手下留情,不然你以为他们能好好活着?”
他的母亲被朱氏害死,柔嘉郡主和汪如笙三番两次挑战他的极限。如果不是顾忌白晓儿,他们坟头都该长草了。
白晓儿仰着脸看他:“林致远,答应我,以前的恩怨到此为止,你要为孩子积德。”
“放心,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只要他们再不惹我,此事就揭过。”
他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将她平放在床上,熄了烛火。
“睡吧,不早了。我明天先去宫里,下午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白晓儿很是好奇。
林致远声音带笑:“明天就知道了。乖,快睡吧。”
翌日清晨,待白晓儿醒来时,林致远果然去了宫里。
她披着轻暖的孔雀毛大氅,坐在院中晒太阳。
林沁宛急匆匆来了,带来一个大消息。
“昭妃娘娘早产了,皇上震怒,好几个太医关都被进慎刑司。”
白晓儿惊愕:“皇子保不住吗?”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算日子,昭妃的孩子刚好早了两个月。
“孩子活了,就是……有些问题。”
见白晓儿疑惑,林沁宛思忖片刻,最后将事情告诉她:“昭妃的这个孩子不男不女……是个怪胎,据说她偷吃了转胎药。皇后娘娘如今已经查到证据,昭妃完了。”
听到“转胎药”,白晓儿寒毛直竖。
她曾听林致远说过这种药。
按现代的医学理论,这种药应该就是激素一类的东西,如果孕妇怀的刚好是男胎,吃了不会有很大的妨碍。
如果是女胎,在激素的刺激下,可能会变成双性人。
昭妃为了固宠,竟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实在太愚蠢了。
“嫂子,你没吃……没吃那种药吧?”
林沁宛提心吊胆。
勋贵人家怀孕的女眷定然有偷用的,白晓儿不会这么糊涂吧。
白晓儿失笑:“男孩儿女孩儿我都喜欢,阿远也是一样。那种药,送我都不要。”
林沁宛闻言有些讪讪的,她好像惹嫂子不高兴了。
白晓儿怕她多心,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沁宛,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还不知道宫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林沁宛又高兴了:“都是小事,嫂子客气了。还有,大哥现在应该在宫里协助调查,恐怕会晚些回。”
白晓儿想起他昨夜的承诺,心中难免失望。
她对林沁宛道:“你今日要是没事,就在这儿陪我。馨儿走了,我一个人不热闹。”
林沁宛正有此意,立刻答应下来。
白晓儿便领她去库房,开了箱笼,清了二三十匹料子出来。
“我和你大哥马上要去蜀国,这些东西带不走,放着可惜了。你拿回去和陈夫人裁了做衣裳吧。”
“嫂子……这些太贵重了,您还是留给馨儿小姐和安夫人吧。”
这些料子有繁绣有蜀锦,还有几匹雨过天晴的霞影纱,都是珍品,谁家要是有了几匹,都是留着给出嫁的女儿压箱底的,断不会轻易拿出来。
白晓儿笑了:“我另有好的给她们,这些你拿回去,姑娘家打扮得漂亮才讨人喜欢。”
“嫂子诚心送我,如果拒绝,倒显得我小家子气。”林沁宛对自己说。
原因无他,这些衣料对她诱惑实在太大,她根本抵挡不了。
白晓儿见她模样儿,心中好笑,让丫鬟将衣料包起来,连同箱子一起送去她院子。
接着又拿几匣子首饰让她挑。
首饰贵重,林沁宛这下说什么也不肯要。
白晓儿便借着添妆的由头,硬给了她一套东珠首饰和一只红宝石璎珞项圈。
林沁宛高兴又感到羞愧。
好像自己陪她解闷是有目的一样。
白晓儿微笑地看着她:“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林致远将你当亲妹妹,于我也是一样。
我们这一去,天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还有一个妹妹养在安府,往后只能请你和陈夫人多为关照。”
林沁宛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
“嫂子,就算你不说,我和娘也会知道的。馨儿小姐是你的妹妹,就是我们家的正经亲戚。如果真有那么一日……娘不会不管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白晓儿点到为止。
林致远是宁王的儿子的事如今在京城已经通天,背地笑话威远侯的不在少数,只是碍于皇家威严,无人敢拿到台面上说。
陈夫人和林沁宛认林致远是大哥,并不代表林家其他人也愿意。
林沁宛在心中将这件事记下,准备回去告诉娘亲。
两人一起吃了晚膳,林致远还没回。
白晓儿便让林沁宛先回去。
夜间她刚睡下,苏叶进来,告诉她林致远今夜歇在宫中,明日才回。
白晓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自己先睡了。
只是第二日,第三日,林致远依旧没有回府。
与此同时,侯府的侍卫增加了许多生面孔,大多是像文九那样肌肤苍白神色阴冷的年轻人。
林致远暗中的势力,几乎倾巢而出。
白晓儿望着阴云密布的天,心道:要变天了,京城会不会发生大事?
她的猜测最终得到了印证,远在边关的骁骑将军带领一万精兵杀回京城,和狼子野心的七皇子里应外合,软禁太后皇上,逼宫篡位。
平日与朱氏来往密切的大臣们纷纷倒戈,对七皇子俯首称臣,林致远和安佑棠等臣子重伤之际,丢下皇帝自己逃了,如今不知所踪。
七皇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下令缉拿反贼,整个京城风声鹤唳。
白晓儿听闻此事,险动了胎气,文九吓得脸都白了。
“如今少主生死未卜,还望少夫人以孩子为重。”
“文九,你说实话,你们真的没有找到林致远吗?”
她怕林致远已经遇难,文九为了稳住她,编造了谎话。
文九都要急哭了:“少夫人,这种事……属下胆子再大也不敢乱说。您好好养胎,外面有我和诸位兄弟,就算七皇子来了,也动不了您一根头发。”
白晓儿眸色沉沉,文九头皮发紧。半晌,她转过身,推开雕花窗,去看外面的天。
兵刃相交的声音隔了两条街,已经不甚清晰,但还是能听到。
“文九,学士府怎么样了?”她轻声问。
“少夫人放心,安大学士在清流中威望极高,七皇子暂时不敢动他府上。”
“即便如此,料想也不远了。文九,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当夜,文九带了身手最好的几人,将芙姐儿和白馨儿接了过来。
本来她想安夫人也一起来,但安夫人是安府主母,死也要守住这座府邸。
白晓儿如今成了亲,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芙姐儿被姜嬷嬷抱在怀里,泪眼婆娑地问白晓儿:“姐姐,他们说爹爹犯了死罪,只要找到了,就会被新皇帝砍脑袋。姐姐……芙儿不要爹爹死,姐姐快救救爹爹。”
白晓儿面色凝重,婆子忙捂住她的嘴:“芙姐儿快别说了,那些人吓唬你呢。”
芙姐儿高声道:“嬷嬷骗人,我都看见娘抹眼泪了,娘从来不哭的,肯定是爹爹要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