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被他问得猝不及防,本能地疑问:“啊?”
抓着背包肩带的右手都不动声色地攥紧了。
骆夏说:“想请你们吃个饭。”
你们。
向暖收紧的手指略微松动,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语气自然地回他:“我可以,你问问他们几个。”
骆夏低笑了声,“问过了,就差你。”
今天下午在健身房锻炼时他就给那三个人挨个打了电话,确定都有时间。
然后又联系了表哥,也说可以。
所以,就差向暖了。
向暖失笑,又说了遍:“我可以的。”
两个人边走边聊。
骆夏问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向暖反问:“他们呢?”
刚好走到电梯前,骆夏和向暖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指去摁电梯。
两个人的指尖轻碰,向暖的长睫微颤。
她瞬间收回手,垂落下去成握拳状,用中指和大拇指把有点发烫的食指给包裹起来。
骆夏摁了电梯,而后才回她:“余渡说想去家里吃火锅,其他三个人说吃什么都行。”
三个人……
秋学长看来也去。
向暖在心里琢磨完,开口说:“那就吃火锅吧。”
话音刚落,她的补充就随着电梯门滑开的声音响起:“不过我不吃羊肉。”
骆夏稍意外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随即就扭回脸,挑眉笑说:“嗯,知道。”
被她一提醒他突然回想起,高三那年他们第一次聚餐,吃的是他提议的烤串。
但那晚她一口羊肉都没吃。
可她没提过她有忌口,不吃羊肉。
结合当时向暖温吞内敛的脾性,骆夏并不觉得意外。
而现在的她可以直接说出来。
向暖却因为他的话,心口倏的收紧了下。
知道?
他……难不成还记得高三那年吃烤串的事吗?
她微微地有些失神。
骆夏将手掌轻贴在电梯门的感应处,等向暖进了电梯后他才踏进去。
这次向暖没再伸手去摁键。
骆夏摁了B1,转过脸问她:“你是开车来的还是……”
“开车,”向暖语气如常:“也去负一层。”
到了停车场,向暖率先走出电梯。
骆夏和她同行了一段距离,旋即俩人道别分开,各自上车。
当天晚上,向暖的微信就出现了新建的群聊。
和当初的五人群相比,多了一个秋程。
余渡建好群后就在群里发问:【商量好了吗?周五晚上吃什么啊?】
骆夏随后回:【正要联系你们,就来家里吃火锅吧。】
骆夏:【定位——秋亭苑。】
靳言洲:【好。】
邱橙:【可。】
秋程:【嗯。】
向暖也回:【ok】
余渡又一次灵魂发问:【食材怎么整?在夏哥家附近的超市买?】
邱橙:【到时候谁下班早谁去超市买吧。】
其他几个人都没异议,买食材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群聊结束后,向暖点开他发的定位。
秋亭苑。
虽然名字很有中国古风韵味,但其实是个具有巴洛克风格的别墅小区。
位置在二环,距离他工作的医院很近。
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区的总设计师是骆夏的爷爷,骆锦游。
当时该别墅区还因为设计大胆被业界很多人讨论。
向暖点了右下角的绿色标识,页面跳转到手机地图。
上面显示距离21公里,开车需用时37分钟。
不算远。
两天后。
周五傍晚。
向暖准时打卡下班。
出工作室的时候在群聊里发了一天消息:【你们有人已经下班去买食材了吗?】
得到的回复全都是没有。
向暖轻笑着叹气,打字发送:【我下班啦!那我去买吧。】
知会了他们后,向暖就开车去秋亭苑。
她的工作室比她家距离秋亭苑还要近些,但赶上了下班高峰,向暖花了快五十分钟才到小区附近。
她将车在大型超市的停车场停好,去超市里买食材。
向暖一个人推着推车,走走挑挑,东西买了一半,手机忽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是串陌生的号码。
向暖微蹙眉,狐疑地接起来,疑问的语气疏离礼貌:“喂,您好?”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随即传来熟悉的男声:“您、好?”
“您”字特意咬重,“好”字的尾音上扬明显,像是很不可置信。
本来向暖低垂着眸子正在看推车里的东西,听闻他的声音,瞬间轻撩起眼皮。
向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前几天跟他留了手机号后没立刻存到联系人改备注。
当时她确实又累又困,回到家沾到枕头就睡了。
后来就再没想起来。
“骆夏……”向暖咬了下嘴唇,泛着心虚的声音微弱了些,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骆夏低促地笑了下,调侃:“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谁,都做好了要告诉你我是谁的准备。”
向暖被他说得更窘迫,轻软的嗓音里含着诚恳:“抱歉……”
“没事,”骆夏似是没怎么在意,问她:“你还在超市?”
“嗯,”向暖应道:“还没买完。”
“行,”他说:“那我过来。”
向暖的眼眸微微睁大,手指抠了抠推车的推手,最终没说别的,只“嗯”了声,然后告诉他:“我在果蔬区。”
“好。”
几分钟后,向暖正沿着货架推车慢慢走。
果蔬区的人有点多,一不留神就会碰到。
向暖正要推着推车拐弯,旁边一个男人无意撞到了她,导致向暖身体倾斜了下。
下一秒,向暖的肩膀被人往回揽住。
向暖穿的黑色无袖长裙,他温热的掌心切切实实地贴在了她臂膀上。
本来被超市冷气吹的发凉的肌肤瞬间变得热烫。
向暖本能地扭脸看向他,眸底的惊慌还没完全褪去。
男人穿着休闲的白T黑裤,头发还有点潮湿,像是刚洗过澡,身上隐约有很清淡的沐浴露味道。
骆夏扶好她就立刻收回了手,低声问:“没事吧?”
向暖摇摇头,脸颊微微红,面色镇定地轻声说:“没事。”
“我来推。”
骆夏伸手去推购物车,向暖就立刻松开了手,往前走去。
骆夏跟在向暖身旁不紧不慢地逛。
旁边有榴莲,向暖的脚步没有停,但目光却落了过去。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依然很喜欢吃榴莲。
“要买个榴莲吗?”骆夏问道。
向暖考虑到其他人都不吃甚至受不了这个味道,摇头笑说:“还是算了吧。”
但骆夏还是拿了一个。
或许是打算等他们走了再吃。
向暖也没多说什么,往推车里放了草莓和荔枝。
等所有东西都买齐全,骆夏付完钱,和向暖一道去了停车场。
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他坐进副驾驶座,帮向暖指路,最终车子停在他家楼下。
骆夏住的这栋别墅的地理位置在小区里是最好的。
向暖跟着他进门。
骆夏在换拖鞋之前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放在她脚边,“换这个吧,在家里穿拖鞋舒服些。”
向暖应了声好,又说谢谢。
鞋柜还打开着,她看到里面还有四双新拖鞋,三双男士的,一双女士的。
因为他们要过来做客,他特意提前给他们准备了新拖鞋。
向暖弯腰,用手指勾起自己的白板鞋,放进了鞋柜。
就在她直起身的那一刻,向暖亲眼看到骆夏把他换下来的黑色板鞋放在了她的旁边。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
向暖嘴唇轻抿了瞬,又很快松开。
她神情淡然自若地在他身后走进客厅。
向暖这才发现这栋别墅不仅在外观设计上很巴洛克风格,就连紫檀木家具都是巴洛克风格的。
立式柜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沙发背的上端也做了华丽的雕刻设计,凳子侧边用了曲面,使线条变得柔和。
就连门板、茶几,甚至矮柜,全都有着复杂的纹饰。
所有的家具都描金涂漆,看上去华丽高贵,像极了一整套艺术品。
加上室内奢华的装修,让人恍然觉得步入了富丽堂皇的宫廷一般。
骆夏见向暖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笑了笑,告诉她:“这里其实是我爷爷送给我奶奶的结婚周年礼物。”
“因为我奶奶喜欢这种华丽充满艺术的风格,所以他才把小区大胆地设计成了巴洛克风格,自留了一套别墅,还特意按照我奶奶的喜好装修布置。”
向暖恍然大悟,而后笑着感叹:“确实很华丽很艺术。”
骆夏的桃花眼轻弯,又说:“小区的名字也是以我奶奶的名字命名的。”
“诶?”向暖惊讶,“你奶奶叫秋亭?”
虽然向暖有接触钢琴,但并没特意搜过国内的老一辈钢琴艺术家都有谁,顶多只知道当下正红的钢琴家是谁。
所以自然也不会把小区名字和骆夏奶奶的名字联系到一起。
“嗯,”骆夏说:“元秋亭。”
“好好听。”向暖忍不住赞叹。
两个人刚聊完,骆夏前脚进厨房,后脚门铃就响了起来。
向暖便去开了门。
结果四个人都在外面。
她诧异地问:“你们不会一起来的吧?”
余渡一边进屋一边高兴地回向暖:“我跟洲哥顺路,就一道过来了,在门口碰见学姐学长纯属巧合。”
“骆夏准备了拖鞋,在鞋柜,你们自己拿。”向暖说完就道:“我去厨房整理食材。”
刚说完,人还没走,余渡就拉住她,特别善解人意道:“剩下的活儿我们来吧。”
余渡说着就往厨房冲,一边走还一边转着圈地打量客厅,忍不住感叹:“卧槽夏哥,这栋别墅里面居然这么豪华!”
向暖正笑着往客厅走,靳言洲来到她身边,皱眉问:“手怎么了?”
向暖抬起手来,言简意赅道:“不小心被玻璃渣扎到了,没事。”
靳言洲的嗓音冷淡,“你是七岁小孩吗?”
向暖扬唇回他:“二十七岁的小孩。”
“真好意思。”靳言洲颇为无语。
骆夏正好端着一盘切好的鸭血出来,他把东西放桌上,冲已经很久很久没见的靳言洲笑道:“你这嘴怎么还这么毒?就不能好好地说句关心的话?”
靳言洲哼了声,否认:“谁关心她!”
而后就跟骆夏一起进了厨房。
正式开吃前,余渡抱着酒瓶绕饭桌挨个倒酒。
重逢来,向暖跟他们吃饭向来滴酒不沾,也从未有人劝过她。
但今天余渡太高兴了,忍不住要给向暖也倒酒。
向暖刚要说自己酒精过敏真的不能喝,坐在她对面的骆夏就率先开口:“余渡,别为难向暖,她的手受伤了,不能沾酒。”
余渡大大咧咧,没在意这茬,经骆夏一提醒,立刻不再劝向暖喝酒。
而向暖却暗自心生涟漪。
她其实都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酒精过敏才拒绝喝酒的。
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在意她手上的伤口不能喝酒时,他为她说的话就显得尤为珍贵。
但向暖理智地觉得,这只是他刻在骨子里良好修养的一部分。
他对每个朋友都可以做到这般细心周到。
所以,她只是朝他投了个感激的眼神,没有多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也已经过了爱胡思乱想的年纪。
时隔多年,几个人举杯。
就在他们碰杯的那一刹那,窗边突然明亮无比,一道闪电划过,把黑夜硬生生衬成了白昼。
轰隆隆的雷声随之而来。
“要下雨了?”邱橙的目光瞥向窗外,疑问道。
余渡不以为意地说:“嗐,夏天嘛,总是说变天就变天,雷阵雨一会儿就过。”
其他几个人也都没当回事。
直到他们晚饭都吃完,大家都以为这场雷阵雨不会来了,正打算再聊会儿就各自回家。
结果,光打雷不下雨的天气突然之间暴雨倾盆,并且伴着五级大风。
毫无预兆的,几个人被困在了骆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