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啊,快点儿回家吧,家里出事儿了!”
我妈这短短一句说的我心慌的不行。自从我上了大学以后就很少和家里人联系,平时八百年不打一个电话。我妈的性格比我爹稳重很多,她平日里给我的印象是很安静沉稳的一个人。能让我妈这么着急,肯定不是小事儿。
我急忙让林欣然靠边儿停了车,问我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在不是我爹妈身体出了状况,但是她只顾着叹气,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没跟我说清楚,只是不停催我快点儿回去。
无奈之下我只好飞快定了张回去的车票,林欣然将我送到车站,一路不停的安慰我。
上火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买的是张卧铺的票,但是心里着急根本睡不着,硬生生在车上坐了一夜。
下车之后我遥遥的看到我妈在出站口等着接我,她原地不停的转来转去,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身旁还跟着个看着有点儿眼熟的男人。那男人倒是双手插兜,穿着个皮衣很潇洒的样子。
见我出站,我妈立即迎了上来。她抓住我的胳膊,一下有了主心骨,脸上的焦急也褪下去了几分:“凉啊,你可算回来了......这是你程刚哥哥,这个是我儿子陈凉。”
说起程刚这个名字,我一下有了点儿印象,我妈有个娘家妹妹,不过很早就嫁到别的城市去了,我和这个表哥也都只有小时候见过几面,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在我的印象里,他好像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陈凉,听说你现在不念书了?我早就说,念大学没用!还好我早就不念书了。”果然,程刚一开口就堵的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只能尴尬一笑:“哦,那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程刚完全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还以为我在夸他:“那是!我高中就出去打工,现在倒腾海鲜水货,一个月能赚这个数!”他一边说一边仰着脖子,冲我伸出三根食指,手指头翘的颇高差点儿没戳到我脸上。
我又哦了一声:“三万块啊?那是挺多。”
程刚还没回答我,我妈就急忙打岔:“凉啊,坐了一晚上车累坏了吧,快点吃点饭,咱还得抓紧回去看你小姨。”我妈这话倒是说道我的心坎儿里去了,我的确饿的很。
出了车站,我看到一辆脏兮兮的大货车停在出站口。
出站口一般都是停出租车私家车,很少有人会用大货车来接站的。程刚拉开货车的车门,蹭的一下窜上了车。我一看傻眼了——好家伙,这车的驾驶室距离地面少说得有一米多高,我妈个子矮,上车得废不小的劲儿。眼看着我妈剑难道往上爬,程刚也毫无眼色的连拽她一把都不拽。
而且驾驶室一共就只有俩座位,我们有仨人,我怎么坐啊?
“陈凉,你到后面儿去坐。反正一个多小时就到家了。”程刚在车上点了根烟,劣质烟的味儿瞬间弥漫在了狭窄的驾驶室里。
这大货车知道的是运海鲜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装垃圾的。车厢后面又脏又臭,还有污水顺着客车车厢的缝隙滴滴答答往下流。我拉下我妈,冲程刚呵呵一笑:“坐不开啊。你自己个开车回去吧,我和我妈打车。”
程刚斜眼看了我一眼,喷出一口烟:“你钱多了烧的啊,有车不坐非得打车?”
我没理他,心想老子就是再穷也不能坐你那垃圾车啊。
我拉着我妈走到出租车停车场,坐上车之后我忍不住问她怎么跟程刚一家扯上关系了,小姨还住在我家里?我妈叹了口气:“唉,年前你不是往家里汇了挺多钱的吗,你爹心里一高兴,就请了场客。你小姨和你小姨夫知道你出息了,从哪之后就常来咱家借钱,说是程刚想做生意,要买一辆大货车。
一开始他们借钱的时候还说要还,但是后来越借越多......上个月,你姨夫说程刚要结婚了,得下聘礼,又从咱家借了四万块!”
我一听急了,虽说我妈和小姨是亲姊妹,但她也没责任和义务白养着这个妹妹啊,况且借钱不还,这不是耍无赖吗。
我这一年赚钱不少,但是也不敢全给家里汇过去,不然我爸妈还以为我去抢银行呢。所以我一共也就汇过去十万多,想给我爸妈改善生活,看来老两口也没舍得花我的钱,攒了一年,全借给小姨一家了!
我心里正憋气,我妈又说:“要真是下聘礼,我也没的说。现在女孩子家家的谁不要聘礼,一咬就是好几万,你小姨也掏不出来。可是那些钱在他手里头还没捂热呢,就全让程刚给造了!”
我心里一咯噔,心想我的钱自己还没花个痛快,竟然全让程刚给花了。他花老子的钱,刚刚还给我摆脸子,这人的脸皮实在是厚的不可思议啊!
“妈,那不成啊。这程刚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姨也不能住咱家,一会儿我回去了想个辄把他们撵走得了。”听我这么说,我妈只是叹气,说先回家再说吧。我心里憋着气,连饭也吃不下直接回了家。
我都快一年没回家了,以前一回家就觉得家里温馨的很,特有归属感。这次一进家门我差点儿没被香烟味儿呛死。
整个客厅都烟雾缭绕的,我直接冲到阳台把窗户都打开,散了五六分钟烟味儿还没散尽。
一扭头,我看见我爹哭丧着脸蹲在沙发上,一个梳着大背头的西装男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他身上那身西装一看就不合他的身,肩异常的宽,裤腿也长的必须挽起来,穿起来松松垮垮的丑的很。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屁股,少说得有十几根儿了。
“这是你姨夫。”我妈说道。姨夫倒是不像程刚那么讨人厌,他摁灭了嘴里的烟,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冲我点了点头。
我心里还生他们一家的气,对这姨夫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我直接进来卧室,果不其然看见小姨脸色蜡黄的倒在床上。而且奇怪的是她的手脚都被人用三指多宽的松紧带给捆住了,裹粽子一样捆了个结结实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绑架的人质呢。
“这,这怎么回事儿啊?”我指着小姨问道。
我妈叹了口气:“她两个多月之前有一阵接连发烧,后来整个人烧的躺在床上连饭都吃不下。再后来突然又能吃能喝了,烧也退了,可是从那起就犯了疯病了。”
“那送医院啊,捆着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说道。
就在这时,程刚从外面回来,他哐的一声把钥匙丢在茶几上,鞋也不换的直走进卧室,指着他妈冲我说:“送医院?要我说根本不用送医院,又死不了人!真要送医院也得你家掏钱啊,本来发疯的应该是你妈,是我们家给你顶了这一劫!”
他的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身上的血一下就冲到脑子里了!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发疯的应该是我妈?你妈生病了还得我家掏钱?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程刚脖子一梗,脸也涨的通红:“我告诉你你说话给我放客气点,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呢!”
我呸了一声,一把抄起桌上程刚的钥匙砸到他脸上,挽了袖子就像跟他动手。虽然我不太喜欢暴力,但此时此刻程刚连我妈都敢咒,已经踩到我全家的头上去了,唯有狠狠揍他一顿能发泄我心中的怨气。
眼看着我们要打起来,程刚他爹和我妈连忙过来拦着,那孙子也是个没种的玩意儿,一看我真急眼了立即逃到门口,换好鞋夺门而出。临出门他还回头冲我说了句:“你别横,我就是看你是亲戚不跟你计较,不然老子打死你!”
说完他就蹿了,眼看他出了门,姨夫这才放开了我。他长叹一声:“陈凉,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说话有点冲,别生气。”
我冷笑一声:“我不生气。不过小姨病的这么重,你带着她抓紧上医院吧。我家又不是医院,别在我家呆着。”
我自以为这逐客令说的已经够直接了,谁知道小姨夫就跟没听见一样,只是说了句:“唉,谁说不是啊。她这病......唉......”一口长气叹完,他又跑回了沙发上,从烟盒里又拿了一根烟点上抽了起来。
我都看愣了,看看卧室里的小姨又看看客厅里的小姨夫,恨不得骂娘。
此时我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凑过来说道:“知道我老家有个房子吗。”我点了点头,不知道我爹提这茬干嘛。我爹瞪了我妈一眼:“老房子一年前就借给你小姨家了!
他全家都住在我房子里,弄的又脏又臭的,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都没法回老家串亲戚!过完年你小姨犯病,他们全家又搬这来了,还让咱家掏钱给她看病!我看这家是没法呆了,干脆咱爷俩走,让你妈跟小姨小姨夫过去吧!”
我爹说这话的时候,沙发上的姨夫就只会叹气,我妈理亏,挨了骂她心里也不好受,眼眶一下就红了。
我心里也难受,心想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家子混蛋?我刚想安慰我妈几句,就在这时,从卧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呜呜的响动声。紧接着,一个刺耳的女声从卧室里传出来:“冷啊,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