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女士还在骂,她指着男人的口袋好像说他偷了什么东西。男人不承认,他两三下提好了裤子,从地上站起来就往我们这边走。
眼看男人要跑了,赵女士急忙拽住了他的衣领往后扯。那男人嘴里哎呀一声,牟足了力气转过身狠狠扇了赵女士一个大耳刮子。赵女士挨了揍却变得比之前还要英勇,直接扑上去和那男人厮打了起来。
虽然赵女士看着跟个男人似得,但女人毕竟是女人,生理结构决定了她们很难打得过成年男人。所以几下之后这男人就压制住了赵女士,他一抬腿踹在了赵女士的肚子上把她踢翻在地,随后抬脚跨上了赵女士的腰,骑在她肚子上左右开弓的扇赵女士耳刮子,每一下都极其用力,哐哐的声音整个走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虽然我和赵女士没有什么交情,但总不能看着她这样挨揍啊。阿坤更是看不过去,他低声用泰文咒骂一句,随后握紧骷髅头想要给那男人下降头。
但就在阿坤即将下降头的那一瞬间,我们所在的卫生间里突然没由来的响起一阵哭泣声。
那声音凄凄惨惨,听久了我感觉那并不是纯粹的哭泣,好像是人被掐住了喉咙,气儿喘不上来,所以断断续续的哭着,时不时掺杂着一两声尖叫,总之在这寂静的夜晚听着尤为恐怖。
哭泣声一响,那男人殴打赵女士的动作顿了顿。他头顶的那盏灯又开始噼里啪啦的闪烁,男人的身影忽而出现忽而消失在黑暗中,原本处在走廊里的那个黑发女人也转过了身去,直勾勾的冲那男人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男人和赵女士都能看见那个女人的阴灵,赵女士被打的满嘴是血,她被血呛的咳嗽两声,吃力的挣扎起来指着那个女人的阴灵喊了句:“小曼!”
这一喊,那男人更加害怕。他打了个哆嗦,从赵女士身上爬起来打算往外跑,可是跑了没两步就被地上的赵女士拽住,赵女士嘴里含含糊糊的让他把偷的东西交出来。
男人不肯交,但是阴灵一步步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了。没有办法,男人最后无比气恼的从怀里掏出了个红布兜,一把砸在了赵女士的脸上。
那个红布兜是有些分量的,又恰好砸在了赵女士眼眶上,她惨叫一声放开了手,男人快步离开了。他和那个徘徊在走廊里的阴灵擦肩而过的时候,女鬼伸出了手,似乎想要去掐男人的脖子。
但那男人身上好像带了什么法器,女鬼手刚一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一阵光芒摊开,她尖叫一声,随即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女鬼这一消散,走廊里的阴气也跟着散了不少。
男人走后,我和阿坤从厕所里走出来,过去将伤重的赵女士从地上扶了起来。赵女士挺重的,我俩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送回值班室里。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赵女士趴在桌上好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哭。赵女士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一些打翻的盒饭,已经冷掉了的饭菜洒落了一地。
值班室后面就是停尸房了,两间屋用一个小门儿隔着。阿坤很好奇中国的停尸房是什么样,打开门进去观摩去了,我则去厕所拧了一把毛巾来,打算递给赵女士让她擦擦脸。
这一次,没有阿坤在旁边,我独自走在漆黑的走廊里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其实有小夜在身边儿我不该害怕才是,但我的心跳还是越来越快,这大概是人们对黑暗的本能恐惧吧。
走到洗手间里,我摸索了好久凑没有找到洗手间里吊灯的开关在哪儿,只好借着走廊声控灯的光洗毛巾。
拧开了水龙头,洗着洗着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儿。这水怎么那么粘稠啊?
低头一看,我头皮一麻——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哪儿是自来水啊,分明就是一缕一缕的头发丝儿。而且洗手池的下水道也堵了,从下水管哪里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沫子。浓稠粘腻的黑血翻涌上来,很快就溢满了洗手池,血液顺着台面流下来,沾湿了我的鞋袜......
就在这时,走廊里的声控灯也好死不死的灭了。
月光幽幽的从厕所旁边儿的窗户里渗进来,照亮了半面镜子。厕所的隔间里发出吱嘎一声响,从一个废弃的隔间里面爬出一具模糊的人影来。
那个人影看上去是个女人,她的头发很长,散乱的披在肩上。女人的一只手有些变形的背在身后,仅用另一只手和双脚在地上艰难的爬行。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裙子,裙摆下面一片血红,红白对比十分的明显。这女人爬过的地面上也染上了她的血,她爬动的很慢,在身后拖出一条赤红的路来。
刚刚我还有点儿害怕,现在看到正主了,我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定了定神,我走过去蹲在那女人面前:“别爬了,累不累啊。你吓我也没用,我见过的鬼比你见过的人还多,什么恐怖的场景没见过?你这都太小儿科了。”
女人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她一愣,随后猛的抬起了头来。女人的头发从脸侧分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这女人长得还算好看,一双杏眼还挺有灵气,只可惜瞳孔已经涣散,一看就不是活人了。而且女人的嘴里被塞了一大团白花花的布团儿,她的半张脸都被撑的变形,嘴角也有些开裂了。
这女人年纪不大,死的时候应该也就二十四五岁。我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刚刚走廊里那个就是你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冤情啊,告诉我一声,我能帮忙就帮忙。”
听我这么说,那女人看了我一眼,似是有些不信任我。就在此时,厕所里的灯啪的一声被打开,阿坤架着胳膊站在厕所门口:“你干嘛呢?”
灯光亮起,那女人的身影立即消失不见,我回头一看,水池中里也没有鲜血和头发,有的只是一池清水而已。我涮好毛巾之后和阿坤一同回到值班室里,赵女士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了。她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低声冲我说了句谢谢。
我应了一声,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桌上有一个小相框。相框里面是赵女士和一个女人的合影,那个女人笑的眉眼弯弯,眼睛也是杏眼。
“咦,这女人我刚刚在厕所里见过。你们认识?”我问道。赵女士重重的点了下头:“她是小曼。”
赵女士告诉我,小曼和她本来是一起在工地上干活的。赵女士和男人一起搬砖卖苦力,小曼负责烧饭。因为工地总共没几个女人,赵女士和小曼渐渐熟络起来,两人以姐妹相称。赵女士害怕那些男人打她的主意,所以就踢了板寸头,小曼爱美,还留着一头长发。
在工地的日子累的很,不过卖力气就能赚到钱,赵女士也不觉得有多辛苦。
日子本来平平静静的,直到有一天晚上,有几个小孩子跑到没有建成的工地上去玩耍,掉进一个没有封口的地井里,摔死了。
地井位置偏僻,所以小孩的尸体隔了很久都没人发现,还是赵女士有天夜里想出来解手的时候看到的。她说看到两三个小孩儿结伴在工地上追逐打闹,赵女士怕他们出事,想要过去赶他们走,结果靠近一看小孩儿却都不见了,只看到了地井里高度腐烂的尸骸。
虽然小孩儿的死和赵女士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从那之后,赵女士就天天梦到那几个惨死的小孩子,甚至后来白天的时候也能看见他们。那些小孩儿说他们无聊,想要赵女士陪他们玩儿,赵女士有一天精神恍惚的竟也走到了地井旁边,跳了进去。
上次出了事故之后,工地上的人往地井口上放了很多的钢筋,用来封住这个口不让人再掉进去。赵女士这一跳,钢筋全被打翻,好几根钢筋将她的身体划的鲜血淋漓,最严重的一处伤口就是脖子上那道了。好再赵女士的喊叫声很快召来了人,被送进医院之后赵女士保住了一条命,可是从那之后她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能看到的鬼魂也越来越多了。
在医院里,赵女士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小孩子。一到晚上那些小孩儿就手牵手在走廊上奔跑打闹,当它们意识到赵女士能看到它们的时候,就常来找赵女士玩耍。赵女士一开始也害怕的很,不想理会这些鬼,可是不理他们,小鬼们就会露出一副寂寞的表情,让赵女士看了很难受。
她那时候已经三十五六岁了,没有太多钱,没有老公也没有孩子,以后估计也很难结婚,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寄托,也没有希望。
渐渐的,赵女士竟将那些小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和倾诉的对象,她听人说泰国有大师能够把小鬼做成古曼童留在人身边,于是就花了大价钱去泰国找人去做古曼童。
一开始赵女士因为不懂行常常被骗,后来泰国的人知道她能看到鬼魂,而且见她养了那么多古曼童,以为她也是什么能人异士,也就不敢再用泥娃娃糊弄她了。只不过加持和法相也还是很糊弄,一切都能省则省,导致赵女士身边的古曼童因为加持不当常常出现反噬的情况,搅得赵女士成天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