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就进了十月,怎生带着丫头们整理行李,秋风已经很凉,马上就要入冬的样子。
一去三年,像宋太后所说的,叫她生完孩子提前回来,她是不干的,撇下聂墨一个,她还怕他找小三呢。
正好聂墨也不同意,两个人都不放心彼此,也算是两朵奇葩。
婚姻之中,要有危机感,那种“我信任对方,对方不会出轨”的理论都是瞎扯淡,如果不能适当的表露出在意对方的意思,时日一长,爱情也没了滋味,说不定对方就会投入到在乎她(他)的人怀抱中。
出发的日子定在十月十九,一日一日的临近,怎生倒是没生出多少不舍来,主要是她一听济州离京城二百里,觉得没多远……
大夫人见了说了一句,“二弟妹真正心宽。”
怎生没鸟她。大家都在婆婆房里,大夫人说了那句,怎生脸上表情未变,就像没听到一样。自从获得了聂墨无条件支持,她的底气也足了,对待大夫人的酸话,只当听见有人放屁,赶紧屏住呼吸一样,免得把臭气吸到
自己肚子里。
聂润就站起来道,“时辰不早了,母亲您先歇着吧。”招呼了儿女们往回走。
老夫人交待着,“这天冷了起来,穿好了斗篷再走。”又交待聂墨,“你们住一下,我有事说。”
大夫人的脸上就带了一点不忿,故意磨蹭着走到最后,站在门口听屋里说话。屋里老夫人对怎生道,“你的嫁妆多,现在荔园盖小库房也来不及了,璟允跟我说过,太后娘娘曾赐了一所金华街那边的宅子给你……”聂墨并没有明说,但老夫人也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想让怎生的嫁妆搬过
去。可老夫人也有自己的考量。太夫人年纪大了,喜欢儿孙们孝顺,爱热闹,若是怎生将嫁妆搬过去,落到太夫人眼里,未免有小辈们不放心家里的感觉。树大分叉,儿大分家,老人家都是喜欢儿女济济一堂
,可底下的儿女们又各有想法。
聂墨跟老夫人提过,却没有跟怎生说。怎生还没想通老夫人提嫁妆跟金华街宅子的关系,只好各个击破的回答,“荔园里头伺候的人要带走不少,这样厢房就能空出好几间来,装儿媳的嫁妆绰绰有余了。金华街的宅子,儿媳没去过,也没见样子
,本没想到二爷这么快就外放了,也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只是,房子白放着,没有人住总是不好的,若是能遇到合适的,将它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老夫人极高兴,“你嫁过来,我总怕你年纪小,不懂经济,没想到还能想到将房子出租出去,不错,不错,虽然咱们家不缺那几个钱,可能有一笔收入,咱们手头也松快不是,不管是买胭脂水粉,还是点心
果子,花自己的钱总是随意,也舒坦。”
门口的大夫人暗骂怎生奸猾狡诈。她是看不顺眼一个人之后,无论那人做什么都不顺眼。估计这会儿怎生要是把嫁妆都送给她,没准她能高兴的笑一下。
聂润都出了致公堂的院子,想跟大夫人说句话,结果一回头,大夫人正竖着耳朵听墙角儿呢。
聂润气的额头的青筋跳了三跳,一甩袖子走了。
屋里聂墨则道,“母亲,父亲的月例银子一直都是您收着,您还不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怎生这里,有我呢,她买胭脂水粉也好,点心果子也好,我也月例也够她吃饱了。”
老夫人失笑,一连无奈的说了三个“好”,对怎生道,“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有没有缺少的东西?若是有,先来跟我说,我的库房里头还有些年轻时候的小玩意儿,你得空过来看看,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怎生说,“多些母亲。二爷常说母亲疼爱晚辈,嫁进来之后才真切的感受到,这是我们的福气。”
这屋里母慈子孝的,大夫人在风口吃了一肚子气,气鼓鼓的回了和贤堂。
进了院子,就见丫头来回,“大爷在屋里喝茶。”
往日里头的恩爱夫妻,这会儿也没心思搭理,“嗯,今儿都有什么要紧事要办的么?”问一旁的管事婆子。
随意的处置了几件事情,便道,“其余的你们度量着办,也别打量我宽泛,便事事都过来讨主意,提拔你们上来是帮主子们办事的,不是只管来问事的。”上位者的随心所欲显露无疑。
婆子们都是伺候久了的,深知不可在大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反驳,个个唯唯应喏,慌忙退了下去。
大夫人这才不紧不慢的回了屋。
见了聂润,只说了句,“大爷也在呢。”便不再说话。
聂润放下书,等她换了衣裳,叫屋里伺候的众人都退下,这才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我没怎么呀!”大夫人装傻,眼皮都没抬的回答。
聂墨蹙眉,“你没怎么?二弟妹才进门,你就吹毛求疵的挑事,幸亏二弟妹脾气好,不似二弟,否则闹到父亲面前,谁又能得了好?”“是啊,二弟妹脾气好,母亲也喜欢,二弟也喜欢。说起来,怪不得二弟当初时时处处的护着。当然啦,大爷也不弱,八百两银子的玉佩,说赏也赏了出去,就是可惜,大爷先头遇见了我,没福气娶一个嫁
妆不菲的郡主娘娘。”
聂润简直要被气疯了,勉强压着火气道,“我说最后一遍,那块玉佩是二弟要的,怎生她连摸都没摸过!”
“怎生?大爷这名字叫的倒是亲切!”“我这是让你气的口不择言!”聂润站起来走到门口,怎生的身世没法说,他冷声道,“太后娘娘对二弟妹恩宠不断,你就算不为我打算,也要为三个孩子想想,你处处的为难二弟妹,落到太后娘娘眼里是什
么样子的?你能得了多少好处?”
大夫人根本听不进去,只管冷哼。
两个人不欢而散。
聂润是想不通,早知道有今日这般事情,当初聂墨要那块破玉佩的时候就坚决不给。
怪不得人说,至亲至疏夫妻呢。
亲疏好似真的只一念之间。
*
荔园里头,去济州打前站的聂兴跟聂江等人都回来了。
聂墨见了他们几个,问了几句平安顺妥否,见他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知道这是回家洗漱后才来的,便吩咐,“请二夫人来听听。”
怎生正在茶房,天气微冷,茶房里头没有炭火味又暖和,她便在里头吩咐事情,得了空闲,就看看书。
聂墨使人来请,欢欢喜喜的去了前头,还亲自端了杯茶给他。
她一进门,众人都站起来拜见,聂墨接了茶才笑着道,“都坐下吧。”
怎生也说,“是,你们一路辛苦了,坐着说话。”扭头轻声吩咐丫头们上茶。
聂兴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说实在的当初跟着二爷干的时候,着实的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现在他已经是门人的待遇了。
尤其是当他得知二爷将聂江聂河都脱了奴籍之后。
又见容郡王十分依赖二爷,便很有一番豪情壮志,不求位极人臣,但求四品五品……
聂墨很纵容他这种美梦。
一个人有梦想,又肯付出,选定了方向,不一定不成功。
聂兴精力旺盛,又有能力,世故圆滑,聂墨很看好他。
而聂江跟聂河等人,聂墨是当成弟子培养的,脱了奴籍只是第一步,他希望他们就算将来科举无望,也能有一些本事,到时候众人守望相助,说不定比家族能给与自己的帮助还要大。
聂兴喝了一口茶,就迫不及待的侃侃而谈,“那房子挨着府衙不远,二爷便是走着,也用不了一刻钟。院子很大,是个三进的宅子,价格也不高。”聂江在一旁补充,“房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的儿子一个在溙州松县做县令,一个在株州府衙做通判,两人都是从六品,得知二爷是即将上任的本州通判,情愿降了一百两银子,我们连置办家什带过户,统
共花了六百两银子……”
怎生看了一眼聂墨,聂墨问,“他们卖了宅子,难不成是要到儿子的任上去?”
“正是。他们原来也不是州府里头的人,原籍在济州乡下,现在是想到儿子任上养老,因此才把宅子卖掉的。”不是祖宅,卖掉也不可惜,何况聂墨是聂阁老的嫡子,二老很愿意结交这个人情。
聂兴也道,“中间第二进院子里头种了不少菜蔬,那地儿天气比咱们京中暖和不少,我们来的时候,院子里头的葡萄藤上叶子还绿着呢。”
怎生一听有葡萄,就咧开嘴笑。
聂墨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也都听到了,去歇着吧。”
等她走了,转身到聂兴跟前,抬脚就踹,“你行啊,拍马屁拍到我眼皮子底下!”
聂兴忙道,“小的这也是知道二爷疼爱夫人,这才献好儿的。二爷疼爱夫人,咱们都跟着高兴呢!这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聂墨哼道,“用不用我将你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献好?”他明白聂兴的意思,不就是觉得宋太后疼爱怎生,所以要处处捧着她?!只不过,虽然要捧着,可也是他聂墨亲自捧着,还没沦落到要底下人帮着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