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生以手扶额,支棱着身子靠着窗台一脸沉思,当然,也可以说是懵逼。
能想出法子来才能叫沉思,想不出来的确实叫懵逼。
事情很多,还跟自己有点关系,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但自己也不是决策型号的人才,似乎对事态发展只能表现出一种随波逐流的态度。
到底是要跟聂墨说呢,还是不说呢?当然不说也不是永远不说,而是成亲之后说。
苦思冥想解决不了问题,然后她就想到一个主意。
拿了一块小石头,在身后画了两个圈,背过身子扔石头,扔到哪个圈里算哪个。
第一次扔,扔到了左边的圈。
然后傻眼了——没早先想好哪个圈代表哪种主意。人说一孕傻三年真不是笑话儿。
重新扔。
左边的圈代表跟聂墨说,右边的圈则代表“先”不说。
立定站好,准备,扔。
“哎呦!”身后一声响,吓得她立即转身看。
聂墨捂着肩膀,眉头轻皱,似乎痛不可忍。
“你没事吧?我看看。”怎生忙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就要看“伤势”。
聂墨这才露出笑容,“不疼,刚才哄你呢。”放下胳膊还抖了两下给她看。
怎生半信半疑。
聂墨唇角便露出一抹轻松适意的笑,拉着她往屋里坐,“现在的天也不算太热了,下午待在阴凉地里你不冷么?对了,刚才你在做什么?神神叨叨的,是打算投石问路?”
“啊?投,投什么?……什么叫投石问路呀!你笑话我,不行,你给我说清楚!”她像小孩子不听大人话那样使劲拽着他的胳膊。
聂墨微微挑眉,轻声呵斥道,“老实点。”
然后就见她一下子老实了,还以为自己的话这么管用,正要再接再厉的说上两句,就见怎生越过他看向前方。
不太妙的转身,然后就看见,俞母跟俞父都站他身后。
聂墨那一瞬间,只觉得方寸淆乱,灵台悲催,内心崩溃。
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他的脸瞬间僵硬,再不由他控制。
好一会儿才找到声音,“伯父,伯母。”
俞父俞母也僵硬,不过都是要成亲的俩孩子了,宽容度略大,俞父点头,“你们说话吧。”
俞母使劲拽了下俞父的袖子,俞父才反应过来,“哦,一会儿吧,璟允来正屋一趟,我有事问你。”也不能叫女婿跟闺女一直待着啊!
俞父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当人家丈人,也是一件挺苦逼的事。
聂墨躬身施了一礼送了两位高堂离开,按照规矩,他应该接着就跟俞父走才行,不过,他要是走了,今天可算是白来了,也不能天天来啊!他倒是想呢,聂阁老不干。
当然俞父大概也不会同意。
登徒子也没这么不入流。
怎生也一直保持着恭敬,等父母走了,才敢松一口气。
聂墨抓紧时间问话,这时候也不在乎态度了,“你刚才是在为难么?什么事叫你为难?说给我听听,嗯?”
这是连威逼利诱都用上了。
偏怎生这个傻蛋吃他这一套,“有个事,我在犯愁到底什么时候跟你说,是成亲之前说呢,还是成亲之后说?我决定不了,才想把决定权交给老天爷的。”
“老天爷那么忙,就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吧?那你告诉我,你想成亲之前说,还是之后说?”
“嗯……成亲以后吧!”到时候纵然他生气,也不能退货了。
聂墨喜欢她说成亲以后,高兴道,“好,那就成亲以后再说。我等这几天。”
他这么好说话,怎生反倒惴惴不安,扭捏着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嗯……”自己主动把路平来,两人的对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实在是他都来了好几日了,么生看见了,我怕其他人也看到,本是想着劝一劝他来着。”谁知他不怎么听劝。
聂墨那个恨啊,恨不能将路平拖过来搁到砧板上,脱 光了剁吧剁吧喂狗。
一瞬间负能量就超标了。怎生的话已经酝酿了不少时候——自从路平走了,就一直在酝酿。这会儿便很聒噪的继续道,“他还说了,没把我怀孕的事告诉黎王。我觉得,他人品还是可以的……于是就说,可以认他当兄长……,你别
生气,实在是当时他都哭了,我……”不大忍心。
偏聂墨还不放过她,“你怎么?”
“我就说了,做不成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么!”她也是怕死,立即缴械投降。
聂墨的眼光就没离开她,怎生的一举一动自然是都看在眼里,听她说完话,他唇角笑意隐现,又问道,“那为什么想成亲之后才告诉我?”
“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现在没成亲,你生气,我也不能到处追着你跑啊,等成了亲,货物既出,概不退换,你生气,我也好叫你不要生气啊!”
聂墨心中大慰,此时已经平复了刚才对路平的恨意,将她拥在怀里,冷静的道,“想做夫妻没门,做朋友也没门,你也不要考虑认兄长的事了,我不会同意。”
“哦,可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傻瓜,对待敌人,你总是小心谨慎的吧,可朋友呢,这种化敌为友的朋友最是不靠谱,说不得什么时候,他就能在背后插你两刀。你别嘟嘴,听我跟你说,现在朝廷上,文臣这边已经有不少人站在容郡王一方了,那么黎王肯定不会放弃武将的支持,戚国公虽然不肯明着支持他,但路平身为戚国公世子,还是龙虎卫的首领,他的能量也不容小觑,我虽然不妄自菲薄,但叫我说心里话,我也是比不过他的。
我也不愿意将他当敌人的,但政 治立场不同,也没法分说谁对谁错,皇权的事,向来是成王败寇,谈论良心是没有用的!”
怎生心有戚戚,他这么多话,她只关心那句聂墨比不过路平,反驳道,“你怎么比不过他啦,我觉得你好厉害!”聂墨被她三言两语说的动容,若非情根深种,怎生这种执拗的性子,又怎么会说这种话……,他的嗓音一下子低沉下来,而后“娇弱”的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充满悲戚的喃喃道,“这天底下,也就你心疼心
疼我了……”
论起表演的天分来,路平实在该称呼聂墨一声大师兄。
当然聂墨也不全是装模作样,真心的成分很大。
“之前大哥在六部做事的时候,父亲都帮着他,家里的幕僚先生们也都着意的想着他,现在我做的事,父亲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大哥是不赞成的,家里无人辅助,我只能自己到处想办法……”
他的苦肉计只起了个头,怎生就埋头往坑里跳,拉都拉不住,“嗯嗯,我晓得了,你不要难受,以后我都听你的。”就算帮不上忙,但是尽量的不扯你后腿。
聂墨的嘴边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的眉毛都像要飞起来,“我自然是晓得你的好,所以才更不舍得叫旁人分了去。”
两个人肉麻了半天,俞父那边找了好几件要跟聂墨商量的事,左等右等的不见聂墨来,便叫了么生过来催。
么生刚“背叛”了姐夫,这会儿很不好意思,撺掇松香过来请聂墨。
怎生这才抓紧了时间问,“那路平那里?”她是真发愁啊,也不大想伤害路平。
聂墨摸了一下她的耳朵,立场坚定,“想叫你认他当兄长是完全没这个可能的!”
怎生的脸一下子垮了,看样子都要哭。
聂墨很想不为所动,但自己的心不听使唤,一见她萌哒哒的可怜样,心都软成泥了,“算了,大不了我认他当弟弟好了!”
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论及无耻腹黑的程度,路平实在不是聂墨的对手。
聂墨做事,向来讲究效率。他快刀斩乱麻的跟俞父讨论了问题,一切自然是以俞家为准,“刨除郡主的身份,怎生是您跟伯母的长女,以后么生弟弟进学,娶亲生子,都绕不过她去,您二老帮着她立起来,以后对俞家也好,对我们也
好。”
一番话十分诚恳,诚意十足,俞父俞母暗自点头。
聂墨这才说起路平,“当时路上将怎生带回京城的时候,怎生不过略犹豫,他就说要敲晕了她……”
俞父惊讶,“竟有此事?”
“嗯,那时正值端午节,周围见到的人也不少,他武功又高,人品也孤傲,我怕惹恼了他,怎生吃苦,便劝了怎生回京。
后来不知为何,大概是怎生被封了郡主之后,戚国公府就忽然改了态度,路平也作出一副痴情的样子来……我本不以为意,不想,怎生心软善良,见他哭哭啼啼的,竟然犹豫……伯父不要责怪怎生……
若非她善良,当初我溺水身亡,也没有今日的聂墨了。我只是怕路平那边的心思不单纯……”俞父俞母面面相觑,须臾,俞父道,“你说的有道理,怎生是待嫁的身份,以后我都将她拘在家里,我看宫里的嬷嬷们管她管的甚严厉,本来还有点心疼,现在看来,严厉一些,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不
叫孩子到处惹事生非。
俞母也持相同观点,“是,以后你们成亲,就和和美美的过自己的日子,我也会嘱咐她的,总归不叫她乱想就是。”
聂墨这才放心的起身,恭敬的给二老行礼,“璟允自然是信得过二老的,怎生跟么生,都是善良而不懦弱的好孩子,这都是二老的教养得力。您二位的教导,就是宫里太后娘娘也要夸赞的。”宋太后若是在此,一定说:哀家那是说的客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