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墨中解元那会儿,怎生跟太夫人见过面,还得了几句夸奖,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不过怎生这会儿可没打算给老太太好脸。
她想了又想,觉得得罪了老太太,聂墨可以帮着哄,可若是得罪了亲爱的母后大人,聂墨就只有越帮越忙的份了。
所以,在得罪母后跟得罪太夫人之间,她很精明的选择了后者。
进殿后也端着郡主的架子,受了太夫人的半礼,然后又回了半礼。反倒是太夫人很客气,笑眯眯的虚扶了一把。
怎生往上头一看,嘿,她母后看着呢,于是她对了母后一咧嘴,“母后,听说您要请太夫人吃饭,儿臣也来蹭一顿吧?”
宋太后嫌弃,“你那点儿小鸡似得食量,哀家看了就没食欲。”
怎生被打击被嫌弃已经习惯了,听了这话也不过就是被扎了一针的程度,再说这是亲娘,她嬉笑着问,“母后您见过小鸡么?”宫里好像没人养鸡吧?
宋太后白她一眼,“哀家见过拔了毛的。”
怎生:……擦……她怎么从这语气里头听出了讽刺的味道。
幸好太夫人聪明的扯开话题,“郡主是瘦弱了些,是苦夏吗?”
“是,夏天吃的少。”怎生忙道。
“那冬天多养养,也就补回来了。不过您气色看着却好,太后娘娘气色也好,您二位站在一处,跟亲姊妹也不差什么。”
怎生佩服的五体投地。这马屁拍的,简直是下了血本呀!
她摸了摸脸,“是哦,我有时候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好像才十一……”
宋太后直接气笑了,心里啐道,你怎么不去吃奶!
她总算发现了怎生随俞虹生的地方了,这父女俩脸皮之厚,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还真是给一点染料,就开起染坊来了!
午时三个人,一起用膳。
王嬷嬷带着宫女们流水似得上菜。
怎生一直保持着好心情,直到王嬷嬷给了她一个“郡主您好自为之”的眼神儿~
怎生微感不妙,刚找了个借口想尿遁,就见宋太后已经率先落座。
她只好也随着坐下,等坐好了之后往眼前的桌上一瞧——
“这,这是什么?”
松香在她身后,怜惜道,“郡主,这是御膳房坐的清蒸鲤鱼……”
怎生:呜呜,蒸熟了么,还是洗了洗就在锅里走了一趟就出来的,她怎么感觉这鱼好似还活着啊。
宋太后送了一道眼波,“给郡主布菜。”
怎生咽了一口口水,瞅着眼前碟子中的尤带了血丝儿的鱼肉,到底没忍住,往后一推椅子,扭身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院子里头就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干呕声。
聂太夫人听孙子悄声说怎生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刚开始还不信,今儿见了面,就更不信了,四五个月大的孕妇肚子她老人家见的多了,可没见过腰依旧这么细的……
好吧,现在她信了。
宋太后对干呕声充耳不闻,波澜不兴的笑着劝了聂太夫人用膳。
太夫人哪里还用的下去呀!
天底下就没人能跟宋太后比狠。
她站在来,就在膳桌旁,一撩衣摆就跪了下去。
聂太夫人总算是明白孙子那句话了,“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宋太后眼皮一掀,“太夫人这是作何?快快请起。”
聂太夫人对了过来扶她的王嬷嬷摇了摇头,一咬牙,坚定的说道,“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太后娘娘开恩……”
……
聂墨在马车里头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才把太夫人等了出宫。
听到宫门那里有动静,掀开车帘就见怎生正在送了太夫人往外走。
他一下子跳下车,往前快走了两步,惹得宫门处的侍卫一直盯着他。
亏了他没带武器,否则没准就被人当匪徒给抓起来了。
不在太后眼前,怎生自在了许多,很歉意的说道,“今儿是我失礼了,太夫人还请见谅。”
“郡主不舒服,老身都看着心疼,又怎么会怪郡主?……郡主是太瘦了些……以后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打发了人去家里告诉我……”
老人家温声细语,怎生越发的不好意思,她心虚的低头拽了几下耳朵,决定实话实话,“其实平日不这样吐的,我吃的也不少。”
聂太夫人压根不信好吧?觉得郡主可比太后善良多了,还知道安慰她老人家。
“时辰不短了,郡主也回去歇着。”
“是,我听太夫人的……您慢走……”怎生刚要走,忽然发觉一道灼热的视线,抬头就看到了聂墨。
哎呦!这可真是……
她的脸轰的一下烧着了,微微屈膝对太夫人行了个礼,就连忙撤了。
太夫人一直保持微笑,上了车,先拿着拐杖给了聂墨好几下。
聂墨已经猜出结果,脸上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护着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祖母的打,等太夫人打完,他才舔着脸依偎过去,“祖母,您打了我,回去之后可不能叫我爹再打我了……”
太夫人哼哼,不拿正眼看他一下。
聂墨高兴了一阵,然后才美滋滋的问,“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见太夫人抓着拐杖的手又举了起来,连忙求饶,“我不问了,不问了。”
太夫人这才露出笑。
这一番波折总算过去。
然而回家,聂阁老却有一番计较。
当场就想让聂墨跪祠堂去。
被太夫人拦住,“你的孩子,你自己教养长大,若他有十分不是,你也有三分,可今儿这事儿,我在车里已经教训过他了,你不可再打他,还是你觉得我不配教训你儿子?”
慌得聂阁老连忙请罪,“儿子怎么会那样想母亲,此事多亏了母亲周全。”
“行了,我也累了,这亲事,还要你多操心,一则陛下那里,一则亲家公那里,你是一家之主,尽管拿定主意。只有一样,这亲事尽快着些,我孙子是个好的,你不可再磋磨他了。”
聂太夫人是被宋太后的狠劲儿给整怕了,好在怎生看着还简单良善,以后就交给聂墨了,再有这种斗法儿的事,她老人家是不想参与了。
*
戚国公府里。
“什么?你再说一遍。”戚国公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永宁郡主怀了我的孩子,是我们回京的路上的事。”路平思前想后的,已经平静了许多。
戚国公威武雄壮,也是赫赫的一条汉子,闻言立即抬腿给了路平两脚。
“你他娘的,跟谁学的监守自盗?!”
气的满屋子乱转,终于把自己惯用的鞭子翻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先抽了一顿,“出去,去给我跪祖宗去!”
国公夫人担忧的不知如何是好,焦急的看着这爷俩。
等路平出去,戚国公喘了几口粗气,也顾不得礼仪,伸手指着自家夫人,“你不是要进宫?去,当面看一看永宁郡主,看她是不是真怀孕?!”
“这,妾身也不会把脉啊!”
“小畜生不是说进京路上就有了,那到现在也得四五个月了吧?”
国公夫人这才点头,“哦,对了,这四五个月的孕妇肚子是能看出来了!……那妾身这就去……”
也是被儿子突如其来的这一出更整蒙了。
好在她今日递折子进宫,原本也是为了试探太后娘娘对郡主亲事的看法。
不冲突,一点也不冲突。
国公夫人慌忙按品大妆了,匆匆的就进了宫。
傍晚方回。
戚国公干脆就等在门口。
“如何?”他急匆匆的问。
国公夫人也闹不清自家相公是怎么想的,是希望郡主有啊,还是希望郡主没有啊?
“你倒是快说啊!你看着我,我就能知道你心里咋想的?”
国公夫人醒过神,连忙摇头,然后小声比划着说道,“郡主的腰这么细。”
戚国公一听反倒淡定了,两个人也不用轿子,就走着回院子。
路上,国公夫人轻声道,“我借口郡主的腰带上花纹好看,用手比量了一下,郡主的腰细,实在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戚国公点头,“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狗急了跳墙的时候。”
国公夫人:……
路平跪在祠堂里头。聂墨没得到的待遇,反倒是他得到了。
天色昏暗,有人悄悄的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他阴沉着一张俊脸,直勾勾的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的起身,“随我去见黎王爷。”
黎王知路平过来,高兴劲儿就甭提了。
东汉蔡伯喈闻王仲宣上门,倒屣迎至。
今儿黎王闻路世子上门,直接光着脚就下地了。
路平虽然是有求于人,却没失了神智,灯光下,当真君子如玉,龙章凤姿,一身朱红锦衣,沈腰潘鬓,气势如虹。
黎王笑着道,“稀客,稀客,世子请进。”
路平一旦拿定了主意,便不再更改,待入内坐定,也不喝茶,直言问道,“我欲娶永宁郡主为妻,王爷可能帮我?”
黎王道,“世子跟妹妹郎才女貌,本王自然乐意玉成此事。”
“那好,一旦事成,臣将忠心于王爷,只是,臣也有言在先,臣乃龙虎卫首领,忠于陛下,绝不会做有害于陛下之事……”
黎王笑意融融,“此事自然,皇兄是本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光你不肯做有损于皇兄的事,就是本王,也不会伤害皇兄!”
他微微垂下睫毛,因为不确定黎王如果知道怎生怀孕后会如何,所以便没有多说。隐约的知道自己现在在与虎谋皮,可若是不争这一争,他有预感,自己将没有机会再娶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