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指望许太监这条路时间上没准头,咱们自己再想个别的法子。”
余承安摸了摸下巴,“聂阁老不是在宫里?打发个小厮进去送点东西,然后留下照顾照顾他总行吧?”
聂墨点了点头,“打发两个,一个晚上值夜照顾,一个白天值夜照顾,嗯,就蓝葡跟紫葡吧!想当太监的时候可以当太监,想当宫女的时候可以当宫女,男女咸宜,又能便宜行事!”
宫里的太监实在太多了,彼此见面不认识才是常态。大家都穿差不多的衣裳,全靠认脸的话,是很有辨识上的难度的。
蓝葡进了宫,上了趟茅厕,匆匆出来就成了个妙龄的小宫女。
当她垂头恭顺的走到怎生面前行礼的时候,怎生都没有立即就认了出来,还是她大胆的抬头给怎生抛了个媚眼儿,怎生这才一下子就确认了。
等私底下剩下俩人,一个问,“姑娘你可把我们着急坏了,您怎么进宫了?!”
另一个说,“你快回去,跟聂……二爷说,陛下要处置了礼部众人,连太后娘娘都赞同!”
蓝葡知道聂润也在礼部,这才正视问题,也来不及再多问,匆匆别过。
蓝葡一走,太后一行就渐行渐近。
怎生上前微微敛衽行礼,太后伸手拉住她的手,笑着道,“老远看见你跟个宫女玩耍,说了什么呢,她就匆匆跑了。”
怎生对太后生不出抗拒的心,可也没敢说实话,“她问我茅房怎么走呢,还喊我姑姑。”语气里满是委屈。
“不过是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又穿的朴素了些。便被人叫姑姑,我要年纪再大些,岂不是直接升任嬷嬷了?”一句话把太后逗笑了,随从众人也都低声浅笑。
太后道,“你呀,她说的不中听,你罚她就是了,何必生气。”
怎生道,“我罚她了呀,她一时闹了肚子,问我茅房,我又不知道,便指了指前头,本意是叫她问别人去,没想到她以为我给她指路了,连话都没叫我说完就跑了。”
太后大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哎呦”着道,“你这活宝儿!可真够促狭!那人找不到,该怪你了。”
“该!要是喊我个姐姐妹妹的还罢了,谁叫她叫我姑姑来着!她应该这么叫,‘这位仙女儿一般的姐姐……’”
太后被她前后几句话逗得笑个不停,眼泪都出来了,也歇了找那小宫女麻烦的念头。
蓝葡找到聂墨的时候,聂墨刚刚得知聂润等人突然被用了重刑。
蓝葡的消息无疑使得情况更加雪上加霜。
聂阁老仍旧不出值房,虽然能传递消息,可宫里到处都是耳目,聂阁老又不是普通的小人物,能传递的消息有限。
“方先生有什么章程没有?”
方先生见不着聂阁老,得不到第一手的消息,外头的一些消息又不顶事,闻言无奈的略摇了摇头,忽然顿住后却突然说道,“沈大人那里……”
沈大人就是沈大舅,聂墨自从回来后还没空出时间来亲自上门去说。人手反倒是都派出去关注着黎王的一举一动。
京城里头看似风平浪静却又隐含汹涌,像是不知道风暴会什么时候突然而起一样。
“按照日子,春闱的结果也该出来了,迟也不过就这两天的事了,只是今年的琼林宴……”方先生叹道。
聂墨心里腻歪,难不成他中了状元探花,所以聂润就可以放心的去死?他是这样的人?
“聂湖去备一份厚礼,我去沈府。”是时候跟大舅说说话了。一个好汉三个帮,家里指望不上,就要求助外援。宫里皇帝却是又来了寿安宫,只不过这次不是折磨大皇子,“朕欲给萍宜择一佳人,盼着他早日诞下麟儿,好为皇家开枝散叶……”萍宜就是黎王爷的字,除了皇帝太后,天底下敢这么叫的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
怎生就蹲在太后脚边,同另一个小宫女给太后捶腿,听到皇帝这么温油的对待黎王,忍不住抖了一下,太后以为她累了,伸手轻轻一按她的肩膀,“下去吧。”
怎生忙随着众人从地上爬起来鱼贯而出,走到大殿门口,她朝王嬷嬷鼓了鼓脸,王嬷嬷差点破功,微微点头,示意她可以偷听。
于是怎生就正大光明的站在了门口偷听,还最靠前,皇帝的随从们见这个宫女穿戴都不同一般宫女,只以为是太后最心爱的,也没过于留意。殿内宋太后抿了一口香茶,皇家人说话都是一句话含了三个意思,皇帝虽然没有说明,却是连提都不提大皇子,可见是没有打算让大皇子继位;当然此时皇帝提起黎王,也不过是仍旧赌气,虽说隐隐约约
让人感觉皇帝有可能过继黎王的孩子,可黎王到现在都没有成亲,孩子更是遥遥无期。
想让宋太后领情太难。
“萍宜不过一介闲散王爷,他成不成婚我管不了,陛下来管也好,只是两位亲王之事,陛下还要早下决定,处置了首恶,也好让他们走的安心些……”
母子俩各有打算。
门外的怎生面如锅底。
礼部大小官员约么有二十多位,这些人一个个都咔嚓了,在这对天家母子面前却容易的跟碾死几只蚂蚁一样。
太后娘娘看上去也不像对两个孙子多有感情的样子啊,也或许是她太含蓄了,乃至于怎生一时没有察觉出来。
等皇帝走了,太后借口疲累歇下,怎生缠着王嬷嬷,“嬷嬷,礼部可是有好多大官吧?”双手抱着王嬷嬷圆滚滚的腰身不许她逃避。
王嬷嬷被缠的没法子,只好苦笑着道,“太后娘娘还不是为了贵人?”
“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生不服,她跟礼部没仇。
王嬷嬷见她懵懂呆傻,竟是对太后的一片爱心无知无觉,不由的暗示道,“那聂府的大公子聂润不是在礼部吗?再者礼部接待东突也是事实,太后娘娘只是顺水推舟……”
怎生根本没想过太后会为了她把聂府怎么样,皱了眉头还是一脸懵无比,“跟聂润有什么关系?嬷嬷,你说话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懂了,可这字加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
王嬷嬷无语,她的话还不够明白?!“您在聂府受了委屈,娘娘这是在替您出气呢。”
怎生张嘴结舌,半响咽了一口口水勇敢的说道,“可是俞家株连九族是陛下的旨意啊!”难不成太后娘娘还要扳倒陛下不成?
王嬷嬷被堵了个仰倒。
贵人心大,贵人心大!
怎生则回了东暖阁独自咂摸,若是聂墨知道了聂润其实是因为自己而倒霉……
不行,她还得努努力救救聂润。
赤着脚丫子就去穿鞋,走了两步觉得脚上凉飕飕的才想起忘了穿袜子,只是也顾不得了,就算是不为了聂润,也还有礼部其他许多人的无辜性命呢。
小宫女们追在她身后小声的喊着“贵人”,她冲她们挥了挥手,“不要跟着我,我要去见太后娘娘。”
到了正殿,破天荒的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悄声问太后的大宫女蓓蓝,“姐姐,太后娘娘醒了没有?”
蓓蓝没来的急说话,里头就传来太后刚睡醒时略带朦胧沙哑的声音,“是怎生?进来吧?”
蓓蓝一天天的不停的刷新自己的三观,太后娘娘从来没有像宠爱怎生一样宠爱过任何一个人!歇息的时候被打扰,若非有急事,遭受王嬷嬷的一顿棍棒都是轻的。
太后斜斜的倚靠在榻上,看见怎生,上挑的眼角带了丝极其淡的笑意,招手叫她,“过来,怎么穿了里衣就跑了出来?”
怎生一提裙子,笑道,“我还忘了穿袜子!”
“快上来,你这孩子可真是!”太后掀开被子示意她上榻。
“屋里有地龙,忘了冷。”她笑着解释,然后乖乖上榻,靠在太后身边。
太后身上一种淡淡的麝香味,很是清爽好闻,怎生不想一上来就说礼部的事,便问,“娘娘您身上熏了什么香这么好闻?若有多的,赏给我点吧?”
太后便笑,“这可不是你们小姑娘家能用的。”
怎生也不勉强,随口就道,“那好,等我六十岁的时候您再赏给我好了。”
不经意的马屁又把太后拍爽了,太后呵呵笑了一阵,拍她肩膀,“你这么匆匆的来,可是有事?”
“嘿嘿,瞒不过您……”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太后看着她的动作却一瞬间思绪飘飞。
“是,娘娘,您看那个聂府,呃,我只是有点小怪,真没到要了他们命的那地步,若是聂府因为我而出什么事,我一辈子都心不安的……”到时候,她跟聂墨才真正玩完了。
这么虐恋情深加狗血天雷的事,她能够阻止还是要多多努力的。
怎生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扭头就见太后一脸笑意,还以为她答应了,刚要说话,却见太后忽然又流下眼泪来,吓得她手忙脚乱,摸了帕子给太后擦眼泪。
“娘娘您怎么哭了?”她一叠声的问道,脸上的着急不是作假。她的表情,她自己都没有看到,就像孩子恐惧担心母亲的伤心难过一样。
王嬷嬷刚进了殿,抬头看见这一幕,立即退了出去。
太后捂住了胸口,闭上眼再睁开便已经回过神来,“没事,是想起一些往事,心里头难过了些。”却没有再追问怎生过来是有什么事。
怎生也不敢继续说了。万一太后有个好歹,皇帝这种便胎会不会将她活着剁成肉泥还两说呢?不敢说也不敢走,很明显太后说完话又开始陷入回忆,怎生的困意也上来了,打了个哈欠,直接躺到榻上盖了被子秒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