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太太道,“这小嘴甜的哟,要是我肚子里头出来的,这会儿就是叫我吃糠咽菜我也乐意。”又道,“你哥哥是个没正形的,他得了这个,立时叫人拿到咱们家的木器店里,听说卖得还极好,明儿咱们就叫
他包个大红包给我。”
俞母忙道,“这可使不得。您……”
被余老太太摆手止住话题,“过年不兴说那些不痛快的,承安赚了钱,我也是喜欢跟他要的,咱们不跟他要,他大手大脚的便宜了外头的人。”
怎生笑嘻嘻的点头,“哥哥给我们找了嫂嫂,到时候我还等着嫂嫂给我派红包呢。”
一番畅想说的余老太太心花怒放。
过了子时,万家鞭炮齐响迎接新禧,余承安带着人巡视了一遍庄子,这才进门,一家人团团做了,吃了新年的第一顿饺子,又亲自伺候着余老太太安歇,俞母也带着怎生姐弟回了她的住房。
么生早就累了,一沾枕头就睡了,怎生却怎么也不困,还在想着,若是有手机就好了,她就可以发个短信给聂墨了……
也不知道聂墨现在是在喝酒还是谈笑,聂府想必是很热闹的。
这样想着,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团聚的日子很快就过去。
年初二余承安侍奉母亲去外祖家拜年,怎生也坐了马车回了聂墨的庄子。
聂阁老也带着聂润兄弟去了沈家,跟沈大舅说话的功夫,扭头就不见了聂墨。
聂润为弟弟打掩护,“想是去了舅母处。”
聂阁老哼了一声,沈大舅跟沈二舅嘀咕,“这儿子都这么大了,还看得跟眼珠子似得,离了一刻半刻的都不行。”
聂阁老听了更是气闷,他是想趁着过年带了聂墨拜一拜有可能主持今科春闱的几位大学士,谁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了。
因为是在岳父家里,不好大张旗鼓的找人,只得压下心事,决定回头再教训自家这小王八蛋。
聂墨从沈家出来,带了聂江聂河一路快马就跑到了庄子上来。
他本是想给怎生一个惊喜,不想怎生看见他进来,只抬头说了一句“你来了”,复又低头写写画画了起来。
惊喜完全等于零。
聂墨走过去,就听怎生道,“王庄头今儿一大早就来了说看今年雨水不丰的样子,问我可能够多打几口井,我正在算打井的银子。”
聂墨也就跟了一句,“别是来哄你的钱吧,他怎么看出雨水丰不丰。”低头去看怎生写的东西,发现完全不懂……
“你这怎么算的?仿佛是算筹的法子,可这些也不像字啊!”
他的衣裳上还带了从宴席中出来的酒气,完全笼罩下来,怎生也无心算了,索性搁下笔道,“去年的几口井就不很够用,庄头年前就提过,他也是怕收成不好……你……喝了多少酒……”
他的眼神那么亮,声音里头仿佛也带了醇酿的味道,以及浑身上下散发的属于男子的那种强势的侵袭,她忍不住咬了唇,神情有片刻的不知所措,脸却渐渐红了。
聂墨进来的时候,这后院的人就空了,安安静静的空间里头只余了他们二人的心跳。
聂墨俯身缓缓靠近,怎生只觉得脸颊滚烫,心神恍惚,几乎带了颤抖的仰起脸……
半个时辰之后,怎生窝在聂墨怀里憨憨睡去,聂墨却精神极佳,伸手拿起桌上她写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一看就笑了。
怎生有个毛病,写字写着写字就爱在纸上乱画,有时候画些四方格子,有时候画圆圈,或者笑脸,往往是不走心的就往外画,连给他写的信上也不例外……
聂江求着蓝葡去喊聂墨,“沈大舅家的宴席就要开了,二爷再不走,若是阁老知道了,二爷得不了好,姑娘也要跟着吃挂落。”
蓝葡这才不情愿的进了后院。
她也不敢狠叫,只站在窗下弄了一点动静,小声喊道,“二爷。”
聂墨一动怎生就醒了,她嘟着嘴,眼神如同生气的幼猫崽子一样可怜可爱,聂墨不禁一笑,大手一下一下的顺着她披散在外头的长发。
聂墨咳嗽了一声,对窗外道,“让聂江等着。”
蓝葡低声欢快的道了声“是”,垂头溜走了。
聂墨伸手从被子里探进去,摸了一下她光滑的小肚皮,怎生翻了个身,嘴里咕嘟一声,真的跟猫一样了。
又隔了一会儿才彻底的清醒了,聂墨已经整理好了衣裳,抚着她的头发一一的交待,“水井的事先不要操之过急,先叫人把从前的那些修缮或者深挖一些……若是打新井,没得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说嘴。”
这旱涝可是大灾,谁也不敢说的,说不准要倒霉,说准了要倒大霉,这朝堂上的人杀人全靠一张嘴皮子。
怎生磨蹭着起来,微微点头,糯糯着道,“我听你的。”
聂墨这才放心,又大男人病发作,“这年过不过的也就这样了,放你玩了两天也尽够。
再说今年春闱说不得就要提前,我镇日在桌案旁苦读,你好意思一个人偷玩啊?”
庄子上的帮工的仆妇们年前就扎堆儿的谈论了京里元宵节的花灯,怎生早就跟着心痒难耐,但聂墨既然说了话,她还也不愿意为了这个跟他生气,便点头应承了,“我哪儿也不去了。”
聂墨简直要喜上眉梢,连连笑道,“真乖。”
又生恐怎生流连余家的气氛,便故意再次抹黑余承安,“你想放烟花在咱们庄子上还不是随你放,你就是把房子点了我也保证没有一句不好,以后在别人家里还是要注意,余承安跟我说你们除夕放了百
十两银子的烟花呢……”
怎生“啊”了一句,信以为真,脸上渐渐显出尴尬来。
聂墨的情商那是完全碾压怎生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
他见怎生已经相信了,连忙将她拥住,安抚的拍了两下,“没关系,我已经把钱给他了,他以后再拿这事说嘴,我就告诉余伯母。”
他不说这个还说,一说怎生更不怀疑了,只低头认错,“我以后不这样了。”不过余承安过年的红包就包了一百两的银票,她当时还以为他挺大方呢……
聂墨毫不内疚的黑了余承安,然后立即表白自己,“我的钱都在你这里,还不是随你怎么花用?等以后咱们离了这里,我自会带着你游山玩水,你就先为了我忍一忍,别叫我进了考场还忧心你,嗯?”
怎生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想那元宵节花灯不花灯的了。
而且十分狗腿的把最近给聂墨做的衣裳跟鞋子都拿了出来,“今儿时间紧,你回去试试,若有不合适的,拿回来给我改了。”
聂墨含笑点头应了,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手,“想吃什么叫他们买了做了给你吃,我不在,可不许你刻薄自己……若是我三五日没有消息,你也不要着急……”
怎生出去叫了蓝葡跟紫葡进了把装着衣服的包袱拿到外头交给聂江,聂墨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怎生这才想起问道,“怎么偏今年的春闱要提前?往年是什么时候?”
“往年是三月初,今年估计要在二月里头了,现在具体的日子还没定下,不过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已经来了七八成。过两日东突国的使臣就要到了,东突乃是咱们北边的一个小国,想是春闱提前,能让他
们见识见识咱们泱泱大国人才济济吧。”
“原来是这样。那春闱的日子定了,你使人来告诉我一声好不好?”她央着问道。
“那是自然。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功夫都在日常里头,就是现在到考试不碰书本,我也是不惧怕的。”
怎生却怕他这是吹嘘,忙道,“您还是好好的看书吧。”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周国而言,东突其实并非一个友好的邻国。
东突主动来示好,周国却也不能不接。
这就像你跟邻居吵架,过了段日子邻居来帮你干活,正常点的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把人给骂回去吧?!
因为不是友好关系,接待的时候反而要注意更多的地方,聂润天天累得跟狗一样,大夫人倒是因为弟弟跟在相公身边反而高兴的不得了,连聂润把俩儿子打发到聂墨身边读书都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聂墨自然也没有意见的,两个侄子一大一小能互相关照,他要做的只是提供点作为叔叔的威严,震慑一下这俩家伙想出去玩的心而已,都不用花心思像哄骗怎生那样麻烦。
其余两房的兄弟也多在外书房读书,去年腊月里头二老夫人知道秦家跟聂墨的婚事无望后,求了太夫人作主,替聂三爷聂钰定了她娘家的堂侄女。
有了聂钰的例子,三老夫人也趁着过年着实的替自己的俩儿子看了不少姑娘。
聂家兄弟几个被迫拉着见人,烦不胜烦,纷纷跑到外书房聂墨的地方,美其名曰读书。
因为聂墨没有亲事在身,所以二老夫人跟三老夫人倒不好使人着意去叫儿子们了。
聂墨趁机弄了些题目给他们作,等弟弟们做出来然后发挥自己的毒舌批得一无是处……
三爷四爷五爷六爷兄弟四个,也就同样中了举人的聂谦还能得一句半句的夸奖。
聂墨拘了弟弟侄子们读书,直到正月十五才放他们出去玩,他自己则毫无兴趣,翻看着一本地理志,翻到一页本是翻过去了,却忽然直起身子又翻回来,只见上头写着,某年某地正月里葡萄发芽,入夏则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