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音落下,火焰袖已在空中画了好几个圈,随着乐曲的渐渐放缓,她的舞步也变得愈发轻缓,收尾之际,火红的水袖拍打在地面之上,熄灭了袖口处的火焰。
末了,长长的水袖抖了几抖,又叠起,收回于于手中,双手置于腰际,朝着底下的众人鞠了个礼。
角落里的琴师收了手,乐声戛然而止。
空气寂静了一瞬间之后,便是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好!这一舞简直太妙!”
“颜姑娘简直令我等大开眼界!”
“舞王音仙的头衔,必须落在颜姑娘头上!”
听着身后的一众叫好声,坐在最前头的三位前辈面上也都洋溢着一派赞许之色。
“颜姑娘这一舞,的确是令人震撼。你是老身见过极少数的,才貌双全又天资聪颖的女子。”
“颜姑娘的舞姿能获得如此多的喝彩,不光是胜在舞技,所选的舞衣,演绎过程中的神情,再加之新颖,都是获胜关键,可见颜姑娘的脑海中必定有许多奇思妙想。”
“今日这一舞,可谓震惊四座。身姿轻盈灵活,舞步干脆利落,长袖收放自如,当真是一名极为优秀的舞者,老身佩服,老身在颜姑娘这年纪,可没有颜姑娘这样的才能。”
三位前辈挨个将颜天真夸了一遍,都是一大串的赞赏之词,对待其余参与比试的姑娘,可不曾有如此多的夸奖。
颜天真夺得歌舞的魁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除颜姑娘之外的几位姑娘们,也都是十分优异的,不过这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颜姑娘乃是今日参与比试的女子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人,相信其余的姑娘们也都心服口服了罢?”
此话一出,得到了不少的附和。
“前辈所言不错,我心服口服。”
“我亦心服口服。”
“颜姑娘不仅才色双绝,心肠也是极好的,在我等失去信心之际,作为对手,非但不冷言冷语,反而好心提点,劝我等尽力对待,端正态度。如此胸怀,真令我等钦佩。”
“不错,颜姑娘虽比我们出色,却一点儿都不傲慢,她会获胜,我们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舞王音仙,实至名归。”
听着众女对颜天真的赞誉,三位前辈的面上皆浮现满意之色。
才艺被众人所认可,德行又被众人所称赞,这颜天真当真是个奇女子。
“既然如此,老身便宣布,这一次四国交流会的比试结束,舞王音仙的头衔,皆落在颜姑娘头上,恭喜颜姑娘一人夺得两个魁首。”
“恭喜颜姑娘!”
“恭喜颜姑娘,颜姑娘别忘了要教我们跳的舞啊!”
颜天真听着周围众人的赞赏,心中自然雀跃,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派从容的微笑,眉目之间并未有半分得意。
其实这一刻,被众多掌声与喝彩包围着,这虚荣心可真是快溢出头顶了……
但,她的心情绝不会在面上流露出半分。
她一贯就是如此懂得隐藏情绪。
哪怕心里乐翻了天,面上也要浅浅微笑。
要优雅、矜持、端庄。
如此一来,愈发多的人觉着,她实在谦虚有礼,宠辱不惊。
人群之中,绿袖垂下了眼。
败了……
陛下说不定要对她失望了。
参与比试之前,她胸有成竹,如今……
方知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绿袖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人群,走向了几丈之外的一处高台。
高台之上,段枫眠负手而立,目光依旧停留在人群中的那道火红身影之上。
这个颜天真……
能耐可真是不小。
且,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十分懂得隐藏的人。
段枫眠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
忽听身后有人走近,熟悉的女声传入了耳膜,“陛下,绿袖让您失望了,绿袖败了……”
“无妨。”段枫眠背对着她,开口,语气毫无波澜,没有半点生气或失望,“这女子才色双绝,又极其聪慧,实乃妙人,你输给她,倒也不冤枉了。”
绿袖听着这话,咬了咬唇,“绿袖心中自责,没能为我们西宁国赢得一个魁首的名额……”
“朕都说了,不怪你。”段枫眠轻描淡写道,“输的也不止我们西宁,东陵不也输了么,今年的获胜者是南旭和北昱,四个魁首的名额,竟然被两个人平分,真有意思啊,历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状况,诗圣神笔是同一人,舞王音仙又是同一人。”
身后,绿袖叹了口气。
另一侧的高台上——
一袭紫衣的少年君主双手环胸,立于高台围栏边上,望着底下的情形,唇角轻扬。
从歌舞的比试开始那一刻,一切当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天真,果然是没有让他失望。
不,应该说,天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出色。
她总是能这么给人惊喜的。
“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有能耐。”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子声音,“今年的这场四国交流会,可比五年前有看头啊,精彩多了。”
宁子初头也不回,开口,语气毫无起伏,“是呢,四个魁首,被两个人拿了去,这样的情形从未有过,今年还是头一遭。”
身后的宁晏之低笑了一声,“颜姑娘不辱使命,陛下可曾想好如何奖赏她?”
“朕一下赏罚分明,她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自然是要赏的。”
二人正说着话,从身后插入了一道女音——
“陛下,容臣妾多嘴一句,陛下难道不觉得有件事有点古怪?”
宁子初听着这道声音,头也不回,“淑妃想说什么?”
“关于南旭太子获胜的那幅画。”严淑妃走上前来,“陛下,依臣妾之见,陛下是否应该把颜天真叫上来询问一番,她与南旭的太子是如何相识?虽然陛下并未给她什么名分,但她也是陛下的后宫之一……”
“淑妃娘娘的意思是,颜姑娘与南旭的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宁晏之挑了挑眉,“当凭着一幅画,可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皇叔,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宁可信其有,但凡是有一点点的可能性,都应该问清楚了。”严淑妃不紧不慢道,“我的确没有证据说他二人有什么关系,但,颜天真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南旭国的那位太子殿下,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听闻他不近女色,想必是眼光太挑剔,至今碰不上心仪的女子,若不是他看得上眼的,他又怎会入画?”
严淑妃此话一出,坐在后头沉默了许久的楚皇后出声附和了一句,“陛下,淑妃所言不无道理,也是为了陛下考虑,颜天真虽有本事,但她的确是个不太守规矩的女子,臣妾并非刻意挑刺,只是希望不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她若是清白的,咱们询问她,她自然可以回答得理直气壮。”
宁子初听着身后二人的一唱一和,垂下了眼。
他又怎会不知,皇后与淑妃逮着机会就想给颜天真安罪名,她们二人说得倒是好听,维护宫规,其实还不是出于私心想要打击颜天真。
纵然知道她们二人不安什么好心,他却不反驳。
撇开她们二人对颜天真的成见不谈,她们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宁可信其有。
不能依靠着一幅画,判断颜天真与凤云渺有什么关系,但……他们二人是不是真的清白,也未可知。
能被凤云渺拿来入画的女子,迄今为止,也就只有颜天真一人了。
想到这儿,宁子初偏过头,朝着一旁站立着的林总管道:“老林,去把天真带上来。”
“是。”林总管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
台下,颜天真跟一众姑娘们唠嗑着,而凤云渺,此刻也离开了。
他先前说过,比试一场结束,他便要脱下假面具,恢复真实身份。
“颜姑娘。”忽有一道较为尖细的声音传入耳膜。
颜天真转头一看,正是宁子初身边的贴身太监老林。
“林总管。”
“颜姑娘,陛下喊您上去一趟,随老奴来罢。”
颜天真听闻此话,挑了挑眉,由林总管带领着上了高台。
“陛下,您喊我上来,是要夸奖我么?”颜天真见到宁子初,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身侧的宁晏之闻言,顿时笑了,“颜姑娘,你方才在台下的谦虚模样哪去了?”
之前,听着众人声声喝彩与前辈们的夸赞之词,她面上都并无得意的神色,从始至终维持着一派优雅的笑意,只让人觉得她挺谦虚。
眼下,面对着熟人,便又开始暴露本性,再无之前在台下的谦雅模样,神色慵懒又漫不经心,一副等着人夸的样子。
她变脸的本事,也挺让人惊叹的。
“静王殿下,今日在座的众人,多得是其他三国的名门望族,我自然要始终维持着端庄的模样,如此一来,给众人留个好印象,我所代表的并非我个人,而是咱们北昱国,我表现出良好的修养与谦雅的态度,陛下脸上也有面子。”
颜天真说到这,笑了笑,“我原本并不是个太谦虚的人,有什么便说什么,因此,总是端着一副谦雅的模样,也挺累,此刻面对着陛下与静王殿下,你们都是晓得我本性的,我又何必再装模作样。”
这一番话说出来,虽不谦虚,却是体现出了真性情。
“天真,你今日的确表现得十分好,不负期待地夺下了两个魁首,朕心甚喜,不过,先不忙着夸你,朕要询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宁子初望着她,表情平淡。
颜天真手中的羽扇轻摇,淡淡一笑,“看陛下这严肃的样子,是不是什么挺严重的问题?陛下问罢,我必定会好好回答的。”
宁子初道:“你与南旭的太子,有何瓜葛?”
这话问出来,他的目光紧盯在颜天真的面容上,似乎要通过她的神情,看出她的真实情绪。
而颜天真在听过他的问话之后,面上并无半分心虚,目光也不闪躲,反而是带着一丝疑惑,一丝怔愣,“陛下为何有此一问?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喔,我想起来了,想必是因为他拿我入画这一事,让陛下有什么误会了?”
宁子初轻描淡写道:“朕倒不是质疑你什么,只不过,你若是与他素不相识,他怎会将你的神韵描绘得如此清楚?若你们二人仅仅是相识,没有太多牵扯,那自然是无伤大雅的。”
他这么说,等同于是在告诉颜天真:若只是认识,那就不要紧。
他质疑颜天真与凤云渺的关系,却不会进行逼问,因为他知道,以颜天真的性格,越是逼问,她越是不爽,所说的话,就不会有几分真了。
因此,他摆出一副还算和善的态度,首先,得要颜天真承认与凤云渺是相识的,其他的事,再慢慢挖掘。
颜天真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对她的态度太过强硬恶劣,只会惹得她心中反感,花招百出。
他明知颜天真是个心机难测的女子,哪怕是对着他也不会坦诚,他却还是不忍处罚她。
他就是欣赏她那狐狸般狡黠的性格。却又要提防着她耍滑头。
“回陛下的话,我与南旭的这位太子,当真是不熟悉呀,不过,算是相识吧。”颜天真说到这,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裙子,“不瞒陛下说,我身上这件衣服,是出自于妙衣坊,且,还是妙衣坊的镇店之宝,起初云老板是不愿卖的,我也就没有勉强,只想着,回头找陛下说说,让云老板能将这件衣服借我一天。”
她绝不能否认与凤云渺相识。
凤云渺从妙衣坊拿走了这件镇店之宝,如今穿在了她的身上,若说他们不相识,妙衣坊的云老板第一个不信。
而这位云老板,又是得宁子初器重的,还赏了特权。
故而……
说不认识,根本说不通。
“然后呢?”宁子初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她的脸庞,等待下文。
“离开妙衣坊之后,我带着喜鹊杜鹃在街边闲逛,却遇上一个变戏法的摊子,摆摊的是兄弟两人,变的戏法叫大变活人,说得简单点,就是摆摊的地方设了个机关,能将人从地上变到地下迷宫去,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我与喜鹊杜鹃参与了这个游戏,通过机关到了地下迷宫,便开始在里头打转。”
“陛下您也知道,天真这脑子比一般人灵活点儿,竟然是第一个走出地下迷宫的人,出了迷宫之后,我才晓得,这地下迷宫,竟是归属于南旭的那位太子殿下。他听说了我是用最短时间走出迷宫的人,便过来见了见我,他说,他欣赏聪明人,能打破迷宫记录的人,不论是谁,都可以允对方一个条件。”
“原来你们是这么相识的?”宁子初道,“那之后呢?”
“天真原本是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衣食无忧,对金银财物自然是不感兴趣的,可他与我说话期间,和身后的随从也时不时说上两句,他们二人对话的内容,就有那件妙衣坊的镇店之宝,据说,这位太子殿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云老板手上拿来了,说是这衣服以后要送未来太子妃。”
一旁的严淑妃听到这儿,立即插话,“那这件衣服又为何会穿在你身上?!”
“你别打断我的话,让我说完行不行?”
颜天真的语气有些不客气,让严淑妃顿时恼了,“你……”
“淑妃闭嘴!”宁子初斜了严淑妃一眼,目光有些冷厉,“就属你最爱插嘴。”
严淑妃立即噤了声。
颜天真见此,也立即接话道:“我当时听他们这么说,心中第一个想法便是觉得不妙啊!这件衣服我也是看上了的,正打算拿来参与交流会的比试呢,却被那太子殿下买了去,我这计划可不就泡汤了么?正好我打破了迷宫记录,可以问他讨一个条件,于是我便央求着他,将这件衣服借给我一天。就一天。”
颜天真说着,笑了笑,“今日比试结束之后,这件衣服要还给他的,且,太子殿下借我这件衣服,也是有条件的,他说,希望能拿我入画,让我不要因此介意,只能说,我与他是各取所需罢了,陛下或许有所不知,表演歌舞,服装打扮极为重要,若是今日没有这件衣服,我那一舞,呈现出的惊艳效果便不会这么强了。”
“你借了他买的衣服跳舞,他又借了你的容颜风姿入画,果然是各取所需,公平得很。”宁晏之低笑一声,“若是南旭太子不拿你入画,若是你不借他的衣服跳舞,你们二人所呈现出来的震撼效果,兴许……真的会少很多罢。终归最终获胜者是南旭和北昱,谁帮了谁,委实不用计较太多了。”
“皇叔所言,有理。”宁子初静默了片刻之后,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天真你与南旭太子之间,互不相欠,只差还他这件衣服,就两清了。”
“是呢。”颜天真道,“原本打算比试结束之后回木屋换衣裳,立即还给他。”
颜天真说到这儿,悠悠叹息一声,“妙衣坊的这件镇店之宝,还真是穿上去就舍不得脱下来啊……”
“既然如此喜欢,那就穿着,不必归还了。”宁子初接过了话,“晚些,朕去和南旭的太子商量商量,让他将这件衣服给你,当然了,不是白给的,朕让云霓秋再另做一件好看的,样式与针线都不会比这件逊色,作为交换。”
颜天真听闻此话,先是怔了怔,随即面色一喜,“陛下此话可是当真?那若是他不同意……”
“他不会不同意的,一件衣服而已。朕跟他开这个口,并且给予了补偿,他又怎会如此小气?作为南旭国的储君,他自然得有风度。”
宁子初这番话说的很是笃定。
望着颜天真方才那喜悦的模样,他下意识不想让颜天真失望。
许久没有看到她如此愉悦的笑容了……
她所喜欢的东西,他从来就不会吝啬给她。
哪怕不是他的东西,他也会设法给她。
同一时刻,身后的楚皇后和严淑妃二人,将宁子初的话听在耳中,面色很是不好看。
身为皇后与淑妃,她们从未得到过陛下如此的恩泽。
她们二人如此高贵的身份,竟还比不上一个歌女……
站在一旁的宁晏之,将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微一挑眉。
难怪颜天真不讨女人喜欢呢。
颜天真要什么,似乎只要开了口,陛下都会满足她。
这份殊荣……
可真是令人眼红呢。
“那天真就在这儿多谢陛下了。”颜天真道了谢,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陛下,我答应那些与我一同参与比试的姑娘,交流会结束之后,要教她们跳舞来着,做人可不能不讲信用,因此,若是陛下急着回宫,我恐怕不能同行,总得让我教完她们。”
“你去吧,朕不急着离开。”宁子初道,“这一次的四国交流会,西宁国的国君也来了,朕作为主人,总不能无视如此尊贵的客人,等会儿要去与他说上几句话。”
“既然如此,那天真就先告退了。”
……
颜天真回到了木屋之中。
“美人们,有几个想学跳舞的?来,马上教。”
颜天真此问话一出,当即得到诸多附和声。
“我要学我要学!”
“我也要学!”
“还有我!”
颜天真听着众人的回应,笑道:“好,站成一排,跟上我的舞步便好……”
……
教能歌善舞者学跳舞,自然是比教一般人简单多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众人便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舞步你们几乎都会了,这以后,只要跳熟练便好了,我看好你们哟。”
“多谢颜姑娘!”
“如此新奇独特的舞,颜姑娘愿意与我们分享,真是大方极了。”
“你是我甚少见到的,才貌双绝又平易近人的女子。”
颜天真觉得,今日一天听到的夸奖声着实太多,再听下去,只怕会有些消化不良了。
她原本也不是个多自恋的人呐……
又与众人唠嗑了一番之后,众人便都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各自回自己的阵营。
众人分别之际,还都有些依依不舍。
四国交流会,对于有些人来说,还真是一场友谊赛呢。
今日之后,想要再齐聚一堂,可真是不容易了。
“再见了姐妹们。”
与众人道别,颜天真心中都有些不舍。
能参与四国交流会的,也不仅仅是能力出众的,礼仪修养也是不可缺乏的。
她的这些对手们,大多是心思纯正的姑娘,来到这世道将近三个月,都是生存在皇宫之中,见惯了那些后宫妇人的嘴脸,再看这些单纯的大家闺秀们,只觉得这些姑娘实在可爱得紧。
果然,这世间最可怕的女子,当属后宫女子。
后宫,即战场。
而她颜天真,足以封战神。
皇后,一个等级修炼未满的boss。
淑妃,一个智障的人民币玩家,没点鸟本事,整日不是跟人撕逼就是装逼。
在这二人之后,还有一群虾兵蟹将……
唉。
其余的姑娘们都走光了,此刻的木屋之内,仅剩颜天真一人。
她的东西还未收拾完。
正坐下来准备收拾东西,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修长的人影闪了进来,又迅速关上了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颜天真转过头,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挑了挑眉,“云渺啊,你这胆子可真大,竟然就这样闯了进来……”
“眼见这附近没人,才溜进来的。”凤云渺走近了她,轻描淡写道,“等会儿若是有人来,我便窜到房梁上去,反正这样的事儿也干多了。”
颜天真笑了笑,“云渺啊,你老实说,你拿我入画,是故意的吧?你明知宁子初那样的性格必定会疑神疑鬼,怀疑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我就是故意的,要让他闹心。”凤云渺走到颜天真身后,抬手轻抚着她的头顶,“一来,画你的画像,夺得魁首,的确更简单些,正如你所言,你这番容貌,一直都是备受赞誉的;二来,我就是要昭示所有人,我凤云渺对你有意思。”
“有些人觉得,咱俩有奸情。”
“你未嫁,我未娶,哪来的奸情?”
“可我也是宁子初后宫之一呀。”
“册封了吗?给名分了吗?占着一个歌女的身份,算什么后宫之一,分明就是名花无主。”
“可他觉得我是他的女人啊。”
“他连毛都没长齐。”
“……”颜天真无言了片刻,轻叹一声,“可人家是皇帝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他是北昱国的皇帝,我是南旭国的储君,他敢说我什么?他若真那么有种,就带领着北昱的大军来压我南旭的边境,且看看,我们两国,哪国带出来的兵更厉害些。”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想打……”
“生在乱世,弱肉强食,原本就是一言不合就开打,打到对方服气为止。”凤云渺说到这,白皙修长的手,搭在颜天真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宁子初多半会质问你跟我什么关系,你大可说没关系,与我没有任何牵扯,只能勉强算是相识,如此一来,他就不会为难你,而我,就是要当着他的面对你表达出情意,让他觉得,是我单方面追求你就成了,如此一来,他没理由责怪你,心里又闹心得慌,让他来找我算账吧。”
“云渺,你与我还真是默契得很。”颜天真轻笑了一声,“就在不久之前,他把我叫上去问了一番,质疑你我二人的关系,我说了与你不是很熟,只是相识,我是这么回答他的……”
接下来,颜天真便将自己与宁子初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凤云渺听。
凤云渺听过之后,目光之中浮现一丝笑意,“天真,你怪会编瞎话的。”
“我说谎从来不打草稿。”颜天真慢条斯理道,“作为一个演员,要学会临场发挥,我编瞎话,编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看出来了。”凤云渺悠悠道,“接下来,就等着我跟宁子初谈了。”
……
“子怡呀,皇叔听下人说,你都不吃饭的?你这样可不行啊,身子要垮的……”
此刻交流会场上的众人已经散得差不多,宁子怡搬了个椅子坐在树荫之下,生着闷气。
身旁,宁晏之手端一盘糕点,悠悠开口,“你说你闹什么脾气呢?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你要是实在不高兴,找些东西砸就是了,发泄发泄,再把饭吃了。”
“我闹什么脾气?皇叔难道还会猜不到吗?”宁子怡闷声道,“皇叔何必明知故问。”
“该不会是为了南旭太子画颜天真画像一事吧?”宁晏之轻笑了一声,“这还真没什么可气的,他之所以画颜天真的画像,是因,这么一画,有利于他夺得胜利呀,颜天真的容貌,的确找不到可挑剔之处,能把她画得传神,众人自然喝彩。”
“仅仅只是为了夺得胜利么。”宁子怡冷哼了一声,“没这么简单,我也是精通琴棋书画的。虽然没能站在四国交流会的比试台上,但我也不傻,对待素不相识的人,决不会将神韵描绘得如此相似!”
“那也只能说明他们认识,又不能说明其他什么问题。”宁晏之笑了笑,道,“关于这个问题,陛下已经询问过颜天真了。”
宁子怡道:“她怎么说?”
“她与南旭太子,并不熟悉,勉强算是认识吧。”宁晏之说着,便将之前颜天真的解释复述了一遍。
“子怡,你不需要太担心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哪怕南旭太子对颜天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他们二人之间也不会有结果,一个是南旭国的储君,一个是北昱国皇帝的歌女,这样悬殊的身份,注定会是一道鸿沟。”
宁子怡听闻此话,神色缓和了不少。
其实……她也觉得,凤云渺对颜天真,顶多也就是有那么点儿意思吧,极大的可能是相中了她的美貌。
颜天真虽美,但身份着实上不了台面,以凤云渺的高傲,应该是不会与其有什么牵扯。
但是看到他画颜天真的画像,她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能让凤云渺入画的女子,除了颜天真之外,还真没听说过有谁了。
宁子怡这会儿又想起来个事。
之前她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喊凤云渺的名字,循声望去,看见了凤云渺的身影,当时凤云渺与一个男子在一起,之后二人便拐进了一条窄巷,她心中觉得好奇,就跟了上去,之后看见的一幕……
还真是无法言说。
所以……
凤云渺究竟是不是真的断袖?
应该是的,否则又怎么会与男子亲热。
可凤云渺应该也是看得上颜天真那相貌的。
所以……他是男女通吃?
宁子怡想到这,只觉得心中更郁闷了。
为何她心仪的人,会是如此古怪?
纵然如此,也不能做到对他死心啊……
虽然他是如此的古怪,却也不能否认他是那么地出色,那么地吸引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人无完人。
“子怡,现在心里可是好受些了?那就把这盘糕点吃了吧,你大半天没吃东西,就不觉得饥肠辘辘?”宁晏之说着,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
宁子怡随手拿了一块塞入口中,起了身。
宁晏之眼见着她走开了,疑惑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宁子怡背对着他,回了一句,“找颜天真。”
纵然知道颜天真与凤云渺不会有什么可能,她还是想要再去警告一番。
颜天真的容貌,果真是个祸害。
幸好,她的身份上不了台面,如此一来,也就没有资格跟自己争了。
宁子怡一路朝着木屋走去,此时此刻,木屋之内的二人自然不知,有不速之客即将到来。
“云渺,你我二人还真是挺有能耐的嘛,四个魁首,你我一人夺下两个,这以后,想不声名大噪都难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符合你最初的想法,名扬四海,受人景仰。”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扣上了颜天真的胳膊,“起身。”
“做甚?”
“我站得累了,想坐着。”凤云渺说着,将颜天真揪了起来。
颜天真道:“这旁边不是还有这么多椅子么?你还非要抢我的来坐。”
“我坐椅子上,你坐我腿上,这不挺好的么?坐我腿上,莫非还不比坐椅子上来得舒服?”凤云渺说到这,扯着颜天真的手腕,不由分说就往自己怀里带。
颜天真自然是没抗拒,被他揪到了怀中,坐在他腿上。
她顺势靠上他的肩,悠悠道:“总觉得你最近似乎越来越不矜持了……”
“矜持是拿来干什么用的?你我都这么熟悉了,又何必装模作样。”凤云渺说到这儿,伸手勾起了颜天真的下颌。
“云……”
颜天真话未说完,就被凤云渺压下来的唇堵了回去。
二人已经亲吻了好几回,自然是不如从前那么生涩了。
凤云渺在她的唇上辗转不息,厮磨片刻之后,他原本有些微凉的唇此刻也有些暖意了,他的一只手抓着的肩,另一手还钳制着她的下颌,仿佛是怕她逃开。
凤云渺的亲吻,温柔又细致,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
令人……很轻易便沉沦。
颜天真很快便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地张口,迎合着凤云渺的亲吻,由着他将她的牙关撬开……
呼吸相闻,愈发缠绵悱恻。
忽的,凤云渺动作一滞,撤开了颜天真的唇,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望向纱窗之外!
纱窗之上,留下了一个葡萄大小的小孔,一看便知是被人的手指戳破了。
颜天真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眉头一拧。
被人看见了。
她立即从凤云渺身上起了身。
下一刻,凤云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云渺,我们好像被人发现了……”
亲热起来,难免头昏脑胀,敏锐程度竟然也不比平时,发现得迟了些,外头的人已经跑开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能灭口了。”
凤云渺留下清凉的一句话,身形一闪到了门口,迅速开门,掠了出去——
颜天真连忙跟了出去看。
才走到门口,只见凤云渺又折了回来,道:“是宁子怡,看着腿短跑得倒是挺快,周围还有不少人,没法子对她下手了。”
颜天真闻言,耸了耸肩,“以她的性格,是绝不会放过我的,八成要去小皇帝那儿告状了。”
“那就让她去告。”凤云渺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宁子初问起来,你一口咬定,是我强迫你就好,让他来找我好好谈谈。”
凤云渺说到这儿,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迟早也是要谈的。
……
“段兄,初来我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吧?”
高台之上,宁子初与段枫眠相对而坐。
段枫眠客套一笑,正打算回话,忽听外头响起女子的抽泣声,一时好奇,便转过头去看。
一抹粉色的身影闯入眼帘,这女子生得一副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容颜,此刻眼睛有点红。
宁子初眉头微拧,“皇妹,你怎么如此莽撞?有客人在,还哭哭啼啼的不像样!”
“皇兄,你听我说,我方才要去找颜天真,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她竟敢勾引南旭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