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大统领营寨内。
林婧雪看着双眼已经泛红的白胜南,她的脑仁似乎又疼了几分:“你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休息,时时刻刻都盯着这张地图看着,再这么看下去,这张纸都要被你看穿了。”
“不碍事。”白胜南感受到婧雪的关切之意,打心底又温暖了几分,“倒是苦了你了,非要跟着我来前线,这下知道军营里并不好玩了吧?”
“你可别想跟我分开。”,林婧雪秀眉微蹙,趁机夺过来白胜南看惯了的地图,“胜南,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好好休息。你不是已经派列将军去查探了吗?来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揉揉。”
林婧雪正准备上手,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大统领,列将军求见。”
“快快请进。”
列将军行过礼后严肃地说道:“将军,查探清楚了。燕军撤退的地方名为望林坡,地势陡峭,四处皆为荒芜林地,连唯一高处也被敌军占领,易守难攻。且他们背后临近燕国南境,可以在短日之类迅速调遣军粮。所以他们现在退守高处,无非是想和我们打持久战,如果长期这样下去,我们的粮食消耗完了,自然也就不战而败了。”
有个将士发问道:“那我们为何不速战速决呢?我们兵力人数远远大于他们,应该能攻下吧?”
“敌人在高处……”白胜南缓缓摇了摇头,“恐怕很难成功。原来他们的最后一招在这里,这果然是个好计策,看来我还是差了一步。”
“这应该是副将军颜折想出的。”
“折颜?”
“燕国的副将军颜折从小熟读兵法,十四岁就上战场进行实战。直到今日,可谓是用兵如神,奈何虽战功累累,却因年龄不够,始终没能当上统领大将军。”
林婧雪忽然疑惑道:“你可知这二人关系如何?”
“周诺年过四十,身为统帅大将军,带兵打仗近二十年,但竟抵不过副将军颜折在军队里的威望,周诺也一直担忧颜折终有一日超过他在军中的位置。不过出于国家大义,两人表面上倒还是和和睦睦的,并无矛盾。”
“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使一招离间计。”林婧雪灵眸一转望向白胜南,“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胜南与婧雪两人当即默契油然而生,一拍即合。
一旁的列将军应道:“我知道周诺身边有个心腹,名叫王思,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也许是年过半百,惜命如金,自私自利,见钱眼开。毕竟是传闻,之前我也是不信的,只是半年前有人通报他在地下的交易市场里卖过燕国的境内地图。”
“这等小人可真是无耻之辈,我都替燕国有这样的人感到悲哀。”白胜南本就是格调高的君子,听到竟有这种鼠辈小人,便早已不屑。
林婧雪默许:“我们可以暗地里重金收买他,只需让他在大将军面前说一番话,便可保他下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好,我这就派人去办。”
呼啸的北风吹在山沟间,发出嘶哑的声音,让人心中生寒。
两个樵夫打扮的人趴在干枯的草丛后面,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道。
“白小子,你说这山沟子里半天不来一个人,连只小鸟都不打这儿飞过,将军让我们蹲这不就是挨冻受饿吗?这都一天了,我就啃了个窝窝头。”当中一个面色苍老,眯缝眼中却散发着同年龄完全不同的亮光的人躺倒在草丛里,嘴边嚼着一根干草,两眼望天。
被唤白小子的人全名白旭,才刚入伍一年,是个彻头彻尾的新兵蛋子,躺在地上那位名唤王思,却是个有着四十多年军龄的老兵。
白旭被顶头的王校尉交到王思手里,跟他一起出行这次的侦察任务,心中本是十分激动,可是几天下来,他发现,自己激动地实在是太早了些。
第一,这几天走遍了整个望林坡,根本就没见到一个燕国的士兵或是探子。
第二……第二便是眼前的王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他们碰不到一个燕国士兵,查探不到一点讯息,完全是因为王思的原因。他似乎……带自己走了一条根本就不可能是侦察路线的路。
虽然是这样想,但白旭很快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几天,王思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为人懒散了些,但对燕国军情是十分关注的,他能说出很多他根本不知道的消息,就是这望林坡,他也比他熟悉很多。
必定是自己想多了,白旭摇摇头,王思年纪大了,再有几年就到了退伍的年纪,一个老人,身体跟不上,懒散些是应该的,他有着四十多年的作战经验,敏锐的侦探嗅觉,他说往哪儿走必定是不会错的。
这几天,燕军不是正按兵不动吗?
“王大哥,我这里还有个干馒头,你要吃吗?”白旭是个实心眼,见王思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要从怀里拿出馒头来。
王思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重新暗淡下去,他摆摆手,“不用了,白小子,我一个老人家也吃不了多少,就是抱怨抱怨,何况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你就权当听我发牢骚吧。”
白旭不明白王思明明很想要他手中递过去的馒头,却又中途改变了主意,他拿着馒头,面上讪讪的,看着王思说不出话来。
“好了,看样子今天燕军还是按兵不动,我们查不到什么了,这也出来五天了,我们该回去汇报下消息了。”王思仿佛没有看到白旭尴尬的面色,他从草丛上跳起来,十分生龙活虎地踢了踢腿,伸了伸懒腰,抬脚便往北军的军营方向走去。
白旭忙小跑着跟了上去,眼中露出疑惑来,“王大哥,我们什么消息都没探到呢?回去说什么啊?”
“哈哈。”王思转头看白旭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捧腹大笑起来,“你这样子,还真跟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儿,也是担心回去受到责骂,哈哈!”
王思的笑让白旭心中更加莫名,他愣愣地看着王思。
“白小子,我跟你说,记住了,两军对战,很多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王思停了笑,脸色肃穆地拍了拍白旭的肩膀,眼中的吊儿郎当也变得深邃起来。
白旭似乎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他还要问什么,王思却已经大笑着走远了,他忙小跑着跟了上去,这王思好像浑身都是劲啊,他这几天侦察的时候不都是半死不活地拖来拖去的吗?
望林坡一百米之外的燕军营地,一个行色匆匆的士兵喊着“报”进了主帅的军营。
“王爷,事情按着您布置地进行下去了。”士兵跪在地面上,眼中闪着光彩。
窝囊了这么多天,王爷总算是有动静了,他实在是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白胜南淡淡“哦”了一声,便挥手让他下去了。他转头看向坐在一边角落的林婧雪,她的双眼紧紧盯着棋盘,似乎仍在思考着下一步棋怎么走。
白胜南轻笑一声,起身走到她身边,看了下桌面上的棋局,轻轻拈起一个黑子,落在棋盘正中的位置,“破军。”
“啊?”林婧雪被白胜南这突来的一步惊到,她抬起头眸光迷茫地看着白胜南,见到他温柔的笑容,脑中灵光一闪,面带喜色道,“成了?”
两人谁都没有说出什么来,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白胜南轻轻点点头,柔声道,“成了!”
“太好了!”林婧雪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只听“哗啦”一声七零八落的脆响,桌面上的棋子乱成一团,再不见当初的棋局形势,林婧雪吐了吐舌头,眼中眸光涌动。
“你说,这燕军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打,也不撤,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吗?”望林坡山顶的北军营地,两个校尉打扮的人正坐在一起喝酒。
“谁知道呢,我听老王说,燕军那边估计是要死守了,就等着耗干我们的干粮呢。”当中一个豹眼校尉喝了一大口酒,窸窣了一下鼻子,“这鬼天气,我看不等干粮先完,我们就都要冻死在这儿了!”
望林坡山高坡抖,风也格外地大,尤其是山顶,饶是他们这群自诩身强体壮,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这几天下来都伤寒了好几个,军医那边又缺药,眼看着小病都要酿成大病了,军队里一片咳嗽擤鼻涕声骇人。
“可不是吗。”豹眼校尉旁边的矮个子校尉往四周看了看,见四处无人,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那豹眼校尉耳边道,“马校尉,我听说啊,咱们周将军不想打,可是颜将军却一直主张攻为上,如今周将军压着,颜将军不甘示弱,已经让人往上面递了折子了,就等着……”
矮个子校尉噤了声,手指了指北朝皇宫的方向,用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瞄了眼主营帐和副营帐。
豹眼校尉马驹儿是个尚武的人,他心中十分敬佩少年英武的颜折,对于凭着老资历做上主帅,实际真功夫比不上颜折的周诺很是看不上眼,听到矮个子校尉的话,他当即瞪圆了一双豹子眼,“你说地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