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的时候,慕十月一个人披着外套去了顶楼的天台,看着空寂的夜空和天边即将破晓泛起的鱼肚白,脑袋里嗡嗡的作响,一个思想不断的提示着她,如果,如果真的就要死了,那她这一辈子,到底有没有什么遗憾?
记得十五岁的时候,那是她和韩非轩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无意中他说过,“我觉得人的一生,应该过一个无悔的人生。”
当时他二十五岁,早已是个青春帅气的大男孩,不说成熟稳准,但最起码也已大学毕业,是个一表人才的大老板了,所以经常西装革履的他,显得气势非凡。
而那时候的慕十月,只是个十五岁即将中考的初三学生,她很单纯,思想也很简单。
他捧着她白嫩的小脸,说,“我希望你的人生,不要留下任何的遗憾!”
“那你呢?”
“我的人生也不会留下遗憾的!我们都一切努力……”
那时候的美好记忆,像支离破碎后的残羹,支撑着他们曾经残破的美梦。
慕十月开始认真的想着,想着自己的人生,如果真的到此画上终点话,她的人生会不会有遗憾……
有,而且有很多。
她想要轰轰烈烈真正爱一场时,却找不到了那个她真正心驰已久的男人,她几乎找遍了整个F市,却找不到他的影子。
后来在一次次的等待中,她找到了一个和他名字接近相同,又有着相同血脉的大男孩,从此,和他步入了一场说是荒唐,但却又十分当真的游戏里,这场游戏的名字,就叫做[爱]情。
那是她的初恋。
本不该如此荒诞的度过的,她应该安下心来等他,等那个她真正想爱,又不敢爱的男人出现,应该等那个陪着她度过了整个暗淡童年的大男孩,应该等着那个大哥哥回来的。
这是慕十月的遗憾。
还有八年前的那场车祸,她应该勇敢站出来,应该在韩非宇‘自首’后,再站出来翻供,应该承担自己所犯下的罪责,而不是让韩非宇顶替自己坐牢。
还有那场婚姻,在利益和算计中度过,在逃避和闪躲中进行,在仇恨和纠结的折磨中熬过了整整四年,她应该尽快终止的,应该直接拒绝的,或者,应该站出来和韩非轩说清楚的。
还有她很后悔的,十八岁时,鼓浪屿再度见到韩非轩时,她应该激动地冲过去抱住他,应该缠着他说好久不见,应该哭着说自己有多么的想念,应该任性的耍着自己的脾气,而不是矜持有度的说上那句‘你好,我叫慕十月!’
没事学什么失忆,没事学什么电视剧才有的狗血桥段!又不是带女主角,结果还换上了破韩剧里男女主角才有的破病!
不对,胃癌是很常见的一种癌症,尤其是现在这种癌症高发的年代,寻常人都很容易的病,没什么特例。
想来想去,所有的后悔,所有的矛盾,好像都源于她的性格。
太要强,也太爱逞强!
一点不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如此一想,她还真是自私呢!
但知道了又怎办呢?她不是完人,有很多缺点和弊端,这些缺点,逐渐放大的时候,像一个个恐怖的麻点,让她毛骨悚然。
思绪偏偏时,她的手机也跟着响个不停,她拿起手机,深吸了口气接了起来,那边传来一口地域浓厚的方言,“小姐,您好,我们是XX银行的工作人员,请问您昨天在V市消费了五十二万五千元是吗?”
慕十月心里冷笑,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骗子想要诈骗,她的人生,难道真是上帝眼中的一场喜剧是吗?
快速的挂断了电话,她站在天台上不停的吹着冷风,再度拿起手机,她犹豫着想要打给那个她一直在乎着,却时刻要回避要逃开的人……
看着联系上的名字,她犹豫的手指僵硬。
可瞬间硬着头皮拨了过去,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怕那些干什么?她也任性胡来一回好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她握着手机,心里不住的在想,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他会接吗?接了她应该说什么?现在时间还这么早,他是不是还在睡觉?
果然,电话在响了十多遍后,传出了一个机械式的女人声。
她有些无力的挂断了电话。
算了,还是直接去死好了!就带着那些遗憾,离开好了!
与其这样病死了,倒不如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她望着楼下,十几层楼高的距离,从这里跳下去,肯定必死无疑。
她犹豫着翻过了天台上的围栏,考虑着要不要迈一大步,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下一秒时,她的大脑马上闪现出很多跳楼自杀的惨状,脑浆迸裂,尸体粉碎,满地是血。
本来癌症死亡就够可惜的了,她不想再给儿子日后留下任何惨痛的回忆。
而且,她还有一些保险要处理,还有财产继承的问题,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么韩非轩将会是查理的首要监护人,考虑着他日后还会再婚的问题,她要趁机多从他那里给儿子争取一些财产。
一想到查理的情商如此低,长大后,就算有个超级聪明的大脑又有什么用?也没个朋友的,还是多给孩子留点钱吧!
如此想着,慕十月紧了紧外套,准备回去再找律师好好咨询一下,趁着仅有的时间,多为儿子做些什么。
正要走时,天台的门口处来了一道身影,那么高大挺拔,那么的熟悉,是记忆中最期待的脸庞,从黑色的夜幕中,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带着急速的喘息声,和满头的汗珠,韩非轩来到了天台,他看着她,再看看自己的手机,说,“电梯坏了,我爬楼梯上来的,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怎么了?”
当看到韩非轩的一瞬间,她诧然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看着他,空落落的心,瞬间仿佛找到了精神寄托,猛地一瞬间,眼泪流了出来,像个孩子一样,在他面前不知所措的大哭起来。
韩非轩目光一紧,快步过去,一把长臂抱住了她,柔声说,“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