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星死牢升起星墙之前,帝都又迎来了不少客人。
夜里大雪纷飞,却都没能落在青年肩头就已消失。
跟在青年身边的青樱不时打量他的斗篷,心里想着为什么我穿黑斗篷,他却能穿漂亮的嫩绿色,这颜色一看就很舒服,在大冬天的雪夜里也是无比独特。
青年似乎有很多传音要处理,传音符在他身边围绕成小圈,他一边回复一边对青樱说:“药要按时吃,两个月后再看融合情况。一天之内不能超量使用星之力,不过你的神庭脉很强势,也比以前增强了许多,所以一般到不了那个度,除非你想不开要去跟生死境及以上硬抗。”
“傀儡器术的影响还剩下一些,得靠吃药消除,在没有完全消除前,如果受伤会比从前更严重。”
“简单来说,你现在只是一个可以使用星脉力量、结实一点的瓷器,摔太重了该碎还是得碎,这次碎了就没法补起来了。”
青樱点头表示她有在听。
“但是吃药可解,你的星脉也会帮你治愈,两个月后就不用再怕。”相安歌忙碌中抽空瞥她一眼又道:“傀儡器术的契约已经彻底断掉,从今以后你是你自己的,没有人可以再左右你的想法与行动。”
青樱扬首朝他看去,弯眼笑了下。
相安歌问:“最重要的一点记住了吗?”
青樱拿出药瓶晃了晃:“吃药。”
相安歌抬手将眼前的传音符们挥去,“那行,你可以走了。”
青樱收起药瓶问:“你要去找书圣吗?”
“他给我惹了不少麻烦。”相安歌看了眼皇宫方向,那边升起了道道连接天地的星墙,他别过眼朝武监总盟看去,“你要是没把握不受伤,最好别去那边。”
青樱却看向相反的方向,隔着重重街墙远的地方,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星之力波动。
两人没有说分别的话,却各自瞬影朝自己想要去的方向离开。
冬夜里的寒风呼啸,瞬影而行时能听见呜咽的风声,似怪物咆哮。
青樱赶过去的速度很快,从前她对自己异常强势的神庭脉无法控制,经过这些年的遭遇后,反而能够驾驭,因此对各种灵技的运用也加强了。
她还想再快些。
前边是被北境外族围杀的陈昼,她知道明栗将陈昼从天坑带出来时才终于能走出过去的自责,这次她才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师兄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难却无能为力。
青樱站在街墙上,呼啸的寒风吹落她的兜帽,在陈昼回头看来时,见到的是记忆中明艳活泼的师妹,不是那个被困在南雀边界峰小屋里的傀儡。
在师妹眼中,他也不再是天坑的奴隶。
“师兄!”
青樱朝下方的陈昼扬起笑颜,朝他瞬影而去,一头撞入陈昼怀里。
陈昼抬手轻按着她的后脑,低垂的眼眸中似划过笑意,手掌又移到她头顶揉了揉冰凉细软的发。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莽莽撞撞的。”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把人护住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青樱把眼泪抹他衣服上后才站直起身,朝冥土等人看去,凶巴巴道:“刚才是谁打你?我帮你报仇!”
“你在旁边站着看就行了。”陈昼把青樱拉去身后,转身朝冥土看去,原本慵懒温柔的黝黑眼眸一瞬变得沉静冷淡。
自陈昼为中心散去的星之力威压似巨山崩塌,让冥土等人脸色微变,才被冥水从神莹幻术中带出来的北境外族再次陷入神莹幻术领域。
这里确实不止陈昼一个人是心之脉神莹境界。
可在这条街道上,只有陈昼一个生死境。
心之脉·万叶飞花。
北境外族眼前飞过一花一叶,花叶翻转时倒映着他们的模样,目光对视的瞬间神庭脉被花叶牵制,无法像冥土一样使用灵技克己破除,脑海里深处最恐惧的印象被引出,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无法动弹。
神莹幻术中的人时间意识被无限拉长,一个瞬息似有万年之久。
杀意在悄无声息地靠近,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冥水,她无暇破术,只得先试图控制住陈昼,以同样的手段窥探对方内心恐惧。
两人星之力相接碰撞,冥水只窥见陈昼内心世界的一角,巨大的地坑和火线,还来不及多看什么便被赶出陈昼的神庭意识,无法继续窥探。
冥水捂着剧痛的心脏再次后撤老远,抬头朝站在街道中陈昼看去时,眼中多了几分震惊。
这个男人……神庭意识和内心极其强大坚韧,却又有压迫十足的黑暗与之共生,破坏力极强的杀意反而让窥探他内心深处的人遭到反噬。
陈昼朝冥水笑了下,带着深意的笑容,在他抬手一个响指时飞花碎叶,站立的人们也似刚从幻境中醒来,却来不及多看一眼人间,便被碎叶绞杀,四分五裂。
千钧一发之际,瞬影而来的金袍祭司伸手搭在来不及反应的冥土肩膀,将万叶飞花的杀招格挡,拎着冥土朝身后扔去。
在金袍祭司的指尖游动黑色咒纹字符,他悬浮在空中俯瞰下方陈昼,抬手朝他点去。
陈昼带着青樱瞬影撤离,在他俩刚站立的街道中忽然凭空出现无数星线,每一根都细小如针,却又锋利如刀剑,在街道中左右交错刺穿一切,逼迫陈昼不断后撤。
这一道杀阵直接将陈昼从街道中间逼至街尾,足尖落地街墙后撤离的下一瞬就见街墙被星线击穿整个粉碎。
陈昼落地旁侧屋檐上,抬头看远处悬浮在空的金袍祭司。
这人的实力跟冥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生死境。
或者说……在生死境之上。
金袍祭司逼退陈昼后才以余光朝从地上爬起来的冥土看去。
冥土很是羞愧,摸着脑袋垂着头道:“大祭司,我给您丢脸了。”
金袍祭司收回目光,淡声道:“我让你们找明栗,怎么把她放走了,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冥土又摸了摸鼻子道:“她虽然没破境,但还是有些棘手,让人追不上。”
远处的陈昼打量着悬浮在空的金袍祭司,身边的青樱说:“这布阵速度快赶上子息了。”
“幽游族的人,阶级在幽游族战士之上,大概率是他们的祭司。”陈昼说,“连幽游族祭司都来这了,帝都的防御堪忧。”
青樱说:“应该是陛下或者书圣故意的吧,否则他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到帝都。”
陈昼轻撩眼皮,现在的重点不是幽游族怎么来的帝都,而是他们来帝都的目的似乎跟明栗有关。
他能想到两种可能:带走明栗,或者,杀了明栗。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允许。
雪越下越大,冬日夜里的雾也随之变大,街灯的光芒显得越发虚弱,似有似无。
周子息站在迷雾街巷中,脚边有几根发着微光的星线缠绕成字符形状摇晃着。
他站的位置在书圣的攻击范围之外,精确拉扯着自己与书圣的距离。
数道星墙升起后,帝都的人们就开始关注着皇宫的动静,原本在街上巡逻的监察使们不知何时被撤走,前后左右都变得空旷安静,人们仿佛凭空消失般,只剩下积雪的建筑和冰冷的街灯。
周子息知道明栗去了西墙那边找东野昀,但暂时不用担心,因为书圣的重点还在他这,让他有些在意的是远处街道里蔓延的星之力。
陈昼那两人似乎跟幽游族的金袍祭司对上了。
北境那边的人……周子息转身,正要朝远处街道的方向赶去时,却脚步顿住,眉头微蹙地朝左侧街墙看去。
“哟,子息,好久不见啊。”
一声轻慢地招呼在夜里响起,迷雾悄然散去,蹲在街墙的黑影缓缓站起身来,将棍刀抗在双肩,双手吊着朝下方的人抬首。
他将白色面具移到头上,露出充满邪气的笑意。
周子息余光轻扫四周,雾气散后,隐在其中的黑影都已现身,在他后方,前路,右侧,都有戴着白色面具,以金纹点缀细密裂痕的拦路者。
一共四人,实力深不可测。
唯一拿下面具的秋朗目光傲慢又邪气地点着周子息:“从怨塔偷跑出来的影子,怎么去找了程敬白那几个废物,不来找我们这些老朋友?”
周子息嗤笑声,眉眼无动于衷,淡声道:“你比他更废物、懦弱、无用,而且——让人恶心。”
秋朗听得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转眼对站在周子息后方的白面具说:“你听见了,我就说他现在嘴巴更毒吧。”
白面具摊手,脆声道:“可他骂的只是你诶。”
“是吗?”秋朗又看回周子息,笑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也骂巫良丽两句来听听。”
周子息神色淡漠,看向秋朗的目光充满嘲弄之意。
巫良丽摊着的手又晃了晃:“看吧,他只觉得你恶心。”
“这可有些不公平。”秋朗居高临下地审视周子息,“你看看你如今的样子,被洗掉人性的地鬼,狼狈不堪,到底是谁恶心?”
“周子息,令人恶心的是你。”
随着秋朗话音落下,无声的威压自这片街巷散开,地面灰尘颤抖,街灯疯狂摇晃发出声响,周边屋门窗户甚至出现细微的裂痕。
周子息处于威压中心,也是被攻击的目标,却仍旧站直身躯。
秋朗从街墙上跳下,似在欣赏猎物逃生,没有瞬影,反而漫步朝前走去:“半个时辰之内,把这只恶心的地鬼带回去,以后你想跟程敬白说什么,我帮你代劳,够意思吗?”
周子息脚边星线散开朝秋朗杀去,秋朗挥动棍刀斩断,瞥眼瞧见另一根星线飞速盘成一个圆形字符扩增形态。
秋朗朝周子息后方的白面看去:“你就只打算站那看着不动?”
巫良丽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再散开,以自我为定阵,法阵范围扩散,将这一片整个隔绝,飞射的星线将周子息扩增的圆形字符撕碎。
同时另外两名白面也动身朝周子息赶去。
周子息抬手指尖星线似刀刃划动将两名白面斩退,下一瞬,手持棍刀的秋朗就已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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