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逃避自我,就会变得更加堕落。
崔元西终于肯正式他心底真实的想法,于是他的记忆中只剩下从前与青樱美好动人的过往,自动忽略他带给青樱的伤害与痛苦。
他坚信能给青樱更好的未来,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只要向前看,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余生那么长,足够他去弥补。
所以他焦虑害怕青樱离开,害怕他没有这个机会。
此时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绝望又疯狂的眼神,崔瑶岑抬首朝屋内看去:“你既然想要她活,那就必须娶江盈,我不管你究竟喜欢谁,但江氏必须拿下,在这南边,我绝不允许还有江氏独大的领域。”
崔元西哑着嗓音道:“……好。”
曾几何时他想要娶的人确实是江盈,却又恍然觉得那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了。
崔瑶岑现在是看他哪里都不顺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当晚,南雀少主与江氏小姐的婚期就被定下,广发请帖邀请大陆各方宾客前来参宴。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婚事行程走得有点着急,虽然想到了之前听音石的事,却没人敢放在明面上来说。
聪明人都知道南雀提前举办婚礼就是要破听音石的谣言,什么感情不和,婚事作废,都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诱导针对南雀,事实才不是这样的。
不过这婚事早就有所传言,各家也提前备好了礼物,就算南雀突然宣布婚礼时间也没有太大影响,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来南雀凑一凑热闹。
不说别人,南雀自己人也被这突然宣布的婚礼时间吓了一跳。
既然是崔瑶岑亲自下令,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麻利地按照她的吩咐布置婚礼相关。
度过了新人期,不用每天早起去南门朱雀台,课程少了许多,明栗整天就待在新舍屋里修行阴之脉,顺便对空气碎碎念:“你要我杀他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是求你了吗?”
“你可是把自己的七星令都给他了。”
“要是当初你没给,被人抓的时候摔碎七星令我还能赶过来。”
“到底是谁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
无论明栗说什么周子息就是不出来,仿佛就是要等着她杀了千里再现身。
明栗暂时也拿他没办法,如今阴之脉才六境,还差一境才满。
这天早上静神钟刚响,就有人来敲她的门,明栗见到来人有点惊讶。
门外站着的是周香,她像是只胆小的兔子,每次跟人对视谈话时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怯弱道:“周、周栗,师尊找你,要你去一趟翼宿。”
明栗问:“有什么事吗?”
周香小声道:“应该是跟修行有关的事。”
于是明栗没有多问,跟她一起去翼宿找李雁丝。
路上听见其他人谈论崔元西与江盈成婚的事,七院都开始布置得喜庆起来,平日路上的石灯都换成了彩色的花灯,路道上拉起长长的彩绳挂着鲜红的同心结。
前段时间的阴霾被如今的喜庆吹散,压抑的气氛也终于转变,路过的人们都兴冲冲地谈论着接下来的婚礼该有多么的热闹。
李雁丝不在主居,而是在高处中枢殿。
明栗有段时间没来翼宿,因为自己琢磨修行比去南雀各种乱七八糟的课程要快得多,所以一直在新舍,偶尔会去边界峰,后来去边界峰监督的任务被都兰珉自告奋勇地接走,给她更多的时间专心修行。
刚到走过长长的石阶来到中枢殿,就见江盈嘴角噙着微笑地与殿前的弟子垂首告别,目光瞥见转角处的明栗时轻挑下眉。
江盈笑着朝两人走来。
周香小小声道:“江师姐,恭喜。”
江盈目光含笑地点她一眼,算是回应,视线落在明栗身上带着点高傲的意思:“如何?”
明栗笑道:“你要成亲了关我何事?”
江盈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明栗无所谓道:“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还能说句恭喜,可惜你与崔少主似乎差了点意思。”
周香听得悄悄捂着嘴,瞪大了眼看两人,自己仿佛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
“果然还是小孩子,只知道在乎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与那点真心比起来,我能得到的更多。”江盈走到明栗身边,侧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所以你可要好好看着,看着我如何将之前受的屈辱千倍百倍还给你。”
明栗余光瞥见她这张与师妹相似的脸,也轻声回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江盈惊讶地看她一眼,不太明白她以什么样的态度说出这话,随后又觉得好笑,杀她?无论怎么看都是你该担心我杀你才对。
明栗没跟她多废话,径直朝中枢殿内走去,周香急忙跟上。
李雁丝找明栗来是关心她的修行。
之前察觉明栗需要双倍星之力的事后她翻找出适合强化阴之脉修行的古书出来,却因为井宿院变故与抓地鬼一事耽误,直到四方会试临近后才想起来。
明栗谢过她的好意,翻着书本说:“我阴之脉已经到六境,距离满境也不算太远了。”
李雁丝听得一愣,目光惊奇地看着她:“就这一月内你将阴之脉修行到六境?”
明栗点头,又在心里想,这书她看过。
“你这修行速度实在惊人,别的人可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将阴之脉修行到满境。”李雁丝看明栗是越看越顺眼,开心这么个好苗子是她翼宿院的人,已经想好了以后明栗在四方会试上大放光彩引得各家宗门羡慕的一幕。
李雁丝欣慰道:“周香是心之脉满境,你可以与她多多对练,以心之脉对练阴之脉是最快的。”
明栗看了眼周香,有点惊讶。
心之脉很难修行,是唯一一个先天满境和后天修行存在强弱差别的星脉,也是明栗修行六年才满境的星脉。
当年她除了心之脉,剩余七脉皆是先天满境。
周香小声说:“我是先天满境,跟后天修行的心之脉比不得。”
心脉养性,炼制满境后甚至能不动声色地影响周围人的心境与情绪,从影响到掌控,要他高兴就高兴,要他悲伤就悲伤。
不过觉醒心脉的人是公认的少,能够满境的就更别说了。
明栗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与周香在翼宿院对练至晚上。
夜里落雪纷纷,各地灯火接连亮起,庆祝婚礼的彩绳也挂到了中枢殿来,让明栗惊讶的是程敬白也混在挂彩绳的队伍里来到翼宿。
“哟,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程敬白招手朝她俩打招呼,把手中的小食盒递给周香,看向明栗说,“不知道你要出来,没你的份。”
明栗摇头表示不在意,程敬白又道:“不过千里知道了肯定会给你拿来。”
她确实好些天没见千里了。
程敬白偷懒不去帮忙挂彩绳,坐在旁边看她俩对练,打着哈欠说:“你不出来,千里都不来斋堂跟我们一起吃饭了。”
没法从千里那得知最新的消息是多大损失啊。
明栗说:“他会跟方回去的。”
程敬白摇头道:“方回也不好使,听说他最近被崔圣督促的厉害,天天盯着修行。”
大忙人千里还是忙里偷闲地给明栗送吃的来。
他一落地就哇了声,搓着手掌道:“翼宿的四时法阵还没修好?春季都快过去,你们这的雪却越下越大,越来越冷了。”
明栗接过千里递来的食盒,想了想,最终做了个决定。
她抬手指着千里说:“千里。”
千里扭头看去:“怎么啦?”
明栗抬手一点,点出的行气字诀啪地打碎他身后雪粒子,她说:“你死了。”
千里:“……”
程敬白与周香满头问号地看过来。
千里感觉脑子懵懵地,却见明栗一脸认真地说,“你死了。”
“啊?哦哦,哎呀……”他边说边顺势倒在雪地上,望着黑沉的天空说,“我死了。”
明栗满意了,只拿了食盒里的肉包子,将剩余的还给他。
千里抱着食盒坐起身,摇头甩了甩发上沾染的雪屑,目光诡异地看着若无其事吃着包子的明栗。
周香害怕地往程敬白身后躲了躲。
程敬白小心翼翼道:“周栗,天才,修行这种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咱们都已经八脉觉醒了,赢在起跑点上,你没事出来多转转,大家陪你一起练练,可别在屋里关着把自己闷出病来就不好了。”
明栗眨巴眼看过去:“我没病啊。”
程敬白点着头说:“没病就好,没病就好。”
明栗成功解决杀千里的事,等他们都走后一个人坐在朱雀台边看落雪,小小声道:“我已经帮你杀了千里,你该出来了吧?”
周子息:“……”
他在朦胧的光影中盯着望向自己的人,弯下腰去凑近些才看得比之前清明,周子息伸手轻轻捧着明栗冰凉的脸,指腹在她脸颊按了下,思考着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看得不太爽。”
“师姐,你有些敷衍。”
明栗说:“你可是晾了我一个多月。”
周子息:“那又如何?”
明栗微微笑着,也伸手捧着他的脸说:“你以后会后悔的。”
周子息不以为意,收手直起身感受这天地间的寒意,虽然积雪深厚,还是比不得冰漠刺骨的寒。
明栗却牵他的手才发现他腕上有道之前没有的伤,一时皱起眉头问:“怎么伤的?”
影子不应该会有伤痕。
周子息却道:“刚活过来。”
刚活过来的意思是又死了一次。
明栗听得心头一沉,能让影子也掩盖不了的伤必定是朝圣者造成的,比如她的神杀之箭,明栗抓着周子息衣袖的手收紧,正要逼他说出自己被关在哪是谁做的,却听周子息说:“师姐,南雀接下来可热闹了,你要小心些,可别死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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