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这个东西,到底困住了这世上多少人,从来就不曾得知。
梵志的话,不知为何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了六清的心中。
滔天的血气,让所有人都隐隐不安。
寂静的夜间,随着梵志身上的血气涌动,空气中突然弥漫了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息,压的人心口发闷。
范姓老者为首的鬼市那群人已经变了颜色。
而杜大爷看了一眼四周隐匿在黑夜中的无数道模糊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枯黄的脸色涌蓦然白了几分,冲范姓老者大惊失声道:“老范,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能来鬼市的那些东西,哪一个是死的心甘的?这邪僧如此浓重的血怨之气,你我尚且会被影响,何况它们……如此下去,是要出大事的啊!”
范姓老者额头忽的就沁出了冷汗,在月色下明晃晃的。
橘红色的烟火摇曳着尾巴,升上夜空,炸开……
整个鬼市突然就乱了,有人失足踢翻了脚下的马灯,半透明的玻璃罩子碎开,煤油淌了一地,渐渐浸灭了燃的正旺的灯焾。
所有人都清楚,那烟火升起的地方,在鬼市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梦凯神色忌惮的看着梵志,伸手要拉回六清。
冷七走上前面色难看的拍了拍六清和尚的肩膀:“和尚,交给我吧!”
可是对于冷七和李梦凯的话,六清却如石头一样,毫无反应。
冷七李梦凯两人彼此看了一眼,都微微皱紧了眉,最后两人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六清和尚目光黯淡,无力的抬起头,嗫嚅着嘴唇喃喃自语:“你救人为善,留那山精一条生路,也因心中之善!你隐于山野,朝夕向佛……却落得惨死,暴尸于山中!都说我佛慈悲……可是……可是……”
说到最后,六清双目猛然瞪得滚圆,神色竟有些狰狞,吼道:“可是,如果连行善之人都得不到你的慈悲,那还叫慈悲吗?佛啊,我问你,倘若你只教会了这世上行善之人为那所谓的虚无缥缈的来生,而甘愿去承受不该得的恶果,那要你何用?要你的慈悲何用?我敬你,信你,又何用?”
六清的话,一字一顿,宛若洪钟,响彻在所有人耳中。
李梦凯面色煞白,六清说出这样的话,那意味着今晚只会有两个结果。
大悟,或者……变成下一个梵志。
梵志诡异的一笑,艰难的道:“我向佛之时,只活了区区二十几载,我害人,食人血肉,沾染血气……也未曾见那朝思暮想的佛来渡我,来渡那被我害死的无辜人?小和尚,你说,我们苦苦所坚持的东西,是不是个莫大的讽刺?”
李梦凯面色大变,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邪僧,你枉害人命无数,怨气如此凶厉,即便六清他解开了心中困惑又如何?从你沾染上第一屡血气,你就已经弃了本心,为何还要拿一个因果虚妄来麻痹自己?”
李梦凯的话不知为何彻底激怒了梵志。
原本墨一样的星空。如染了血,一片腥红。
漫天的鬼笑,一道又一道身影钻苏那漫天的血海,张牙舞爪凄厉的大笑。
于此同时,夜间深处,密密麻麻的数百个火把摇曳着飘过来。
近了,原来都是鬼市的人。
或许是因为惊慌,很多人都没带斗篷,看年纪,竟然多半人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老范,我等联手除了这邪僧!”
其中一名老者犹自惊魂未定!
冷七皱紧眉头:“不可!”
“你是何人,不除掉这邪僧,难不成要等这漫天的血气把这里的孤魂全部厉化不成?”
那人情急,自然没有好脸色。
冷七心里也不痛快:“你懂个屁。若除了梵志就能了结,我一人足矣,何用你们!只是,若除了梵志,他身上如此浓厚的血怨之气没了宿主,必将彻底散落在这天地之间,那是怎样的后果,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那人面色猛的白了几分:“你说……该怎么办!”
冷七神色一僵,看了六清一眼,语气复杂道:“梵志之怨,皆因一念所执,只能化开,别无他法!”
说是如此说,可是六清……
冷七吐了口闷死,不再说话。
杜大爷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不足寸长的黑白相间的阵旗:“起阵吧!”
众人一惊,大喜。
范姓老者神色复杂看了杜大爷一眼:“还是你深谋远虑!当初硬要在此处筑万魂阵……”
杜大爷少见的乐了,接着一口唾沫喷到了范姓老者脸上:“现在知道了!当初让你们出一份力,我老杜像挖了你们八辈子祖坟儿一样!一个个对我没好脸儿,现在知道了?”
范姓老者面红耳赤,悻悻干笑:“人嘛……都懒,再说了,这大阵,好多东西,稀罕着呢……”
杜大爷哼了一声,面色便又变的难看起来:“大阵只能困住阵内鬼魂儿不它们趁机去外作乱,以及不让这血气泄露,可是,终归不是根本之法啊,这梵志心障若不解,血气便不除,怨气便不消,可是现在来看,怕是不妙!”
杜大爷刚说完,梵志突然合掌,双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充满怨厉,原本庄严肃穆的经文,从梵志口中吟出,如入鬼域。
杜大爷脸色大变,十指飞动,不断掐起:“六甲九章,四时五行……丙天门,乙地户,庚玉女,丑上取筹,闭天门,申上取筹,闭地户……”
随着杜大爷咒起踏步,每念一句,手中便有一杆旗子被人捧着飞一样奔出。
阵还未起,六清和尚却已经起了变故。
六清在流血,嘴巴,鼻孔眼睛……眼珠子在一点儿一点儿变的血红。
任凭身旁冷七和李梦凯疯了一样,六清和尚都没有一丝动静。
就在六清眼睛开始涣散,眼中清明被一股扈气代替的时候,充斥着梵志邪音的夜间,突的响起了一声回荡不觉于耳的佛号。
“善哉……”
接着,一串黑颤佛珠带着呼呼风声最后安安稳稳落在六清颈间,一瞬间,原本痛苦的六清,突然平静了下来。
杜大爷面色大喜:“你娘,老秃瓢,你还知道来?再不来死你徒弟个鳖孙儿我也不管!”
老和尚抹了把铮亮的光头,胡子冲着杜大爷抖了抖,鄙夷的看了一眼杜大爷,便迈着小碎步走到六清身后,只一脚,便把六清踹了个狗吃屎:“丢脸!”
骂完,随手将背后的一个包袱丢在了六清身上。
冷七大喜,这包袱里,定是能解梵志心障之物。
所以冷七很不客气的打开了,果然……
黑亮的皮夹克,兜的人屁股蛋子疼的牛仔裤,哎呀呀,还有擦的油光滑亮的大皮……
冷七心突然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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