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到云烨叫她卡上安全带,她便慌慌的卡上安全带,脊背僵硬的贴坐着,双膝不禁然的紧紧靠在一起,两腿上的肌肉,崩得紧得发抖。
云烨大气也不敢喘的开车,时不时瞄一眼副座的女人,看着她樱唇轻颤,唇色发白,目光快速回归前方视线,看起来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开车的事情上,没有辛甜身上无法遏制的一种心慌和紧迫,相反,他语音沉稳,熨帖,像一张用鹅绒线织成的柔软丝网,包容而温暖的轻轻覆在人身上,一瞬而来的心安。
“阿甜,任何结果,都要接受,不会变的东西,一直都不会变,会变的,就算有佐证,也会变。”
辛甜摇头,攥着发丝的手,已经僵硬发青,还未开口,她的牙齿已经碰撞出“得得得”的轻响,像是冷得发抖时牙齿在打架,再次摇头,吐了口气,“不,我不相信,邹起森说,南方的植物也能适应内陆的生活。会变的,什么也会变,我就怕有天我变不了,其他的都变了。”
辛甜看着前方的路,自己坐着的车子不停的在并线插道,车窗外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叫嚣着他们的不满,对云烨的见缝插针恨之入骨,她却对自己的身世恨之入骨,“云烨,你答应我,如果我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你就把C城所有的生意终结,或者你来C城,再也不要住到我家里来,好不好?”
云烨怔怔的没有说话,最初是他把她逼走,越远越好,怕她靠近她,觉得她有毒,会毒死所有人,他只想保护她,却不想让她靠近,然而这本来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命题,因为既然要保护,必然要在身边。
最后,他只能自私的为了保全自己,怕她毒死自己,怕她毒死莫家的人,只能选择不再护她。
然而马场过后,他顿悟了很多,甚至私心里想过,如果他和她永远都在C城,别人也不知道,她要毒,也是毒死他一个,他又不在乎,反正她给他什么,他都敢吃。
这种想法轰然跳出来的时候,他便开始收拾东西,马不停蹄的往C城赶,他在心里都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和借口,对家里就说C城的生意必须盯着了,C城是整个内陆城市的中心,这里做切入点,一定要有办事处。
而且辛甜在C城,一家人住在一起,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辛甜以前一直住在莫家,外面人不会说什么。
本来想着,就这样守着,一辈子也好。
现在辛甜突然这样说,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
云烨没有回答,只是捏着方向盘的手很紧,像是要进行一场拔河。
喉结滚动时,唾沫咽下,辛甜看他半天不说话,便偏过头去看着他,他的侧颜,被工匠镌刻过一般轮廓分明,那下颌紧崩的时候,总感觉他一张嘴就会变成一头咬牙人头的狮子,根本不敢靠近他。
偏偏就是这样,她怕,还是要去招惹,要去靠近。
这下子,是真不敢了,下定决心最后一次,“我折腾不起了,天天看着你,都是折磨,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感受得到,我也知道你娶温佳妮是逼不得已,我们都知道,但是有些话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我不小了,你也一样。
我们,我们不要说出来,其实到现在,我都明白了,真的。”
辛甜一边颤颤一吸气,一边吸着鼻子,说话时,因为身子微斜,眼泪便啪嗒啪嗒的往小臂上滴。
她到现在是明白了,但是明白归明白,她绝不会因为明白了就再像以前一样去挑破,他心里坚守的那一份道德,很珍贵,是他整个人身中必须保留的闪光点,如果这一个闪光点被她破坏了,不止是云烨毁了,莫家也毁了。
外公应该永远都不可能会抬得起头做人。
这些对她好的人,她不能因为一已之私去伤害他们。
也许是做了母亲之后才懂得什么叫付出,无私的那种,不求回报。
当自己付出过了,才会知道别人对自己的付出是多么难能可贵。
也正是因为自己做了母亲过后,才愈发不能理解莫菲……
无论如何,她要一个答案,一个让自己有希望或者让自己彻底绝望的答案。
“云烨,你能答应我吗?”
云烨脚下的油门松松踩踩,方向盘在手中画出了花,“阿甜,我觉得我们像现在这样挺好,为什么非要求一个结果,能给你心理上增加什么?”
“我们现在这样?我们现在是哪样?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好在哪里?”辛甜揪紧拳头,明明一双浅浅一弯便像妩媚的月牙笑眼,这时候撑得大大的,泪珠子满得圆圆的才“哗”的滚出眼框。
云烨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她知道这已经他表达的极限,她更感激他的表达方式,没有给她那些花哨的承诺,她明白的东西,不需要再解释。
只是她认为这样的方式并不好,爱情的目的是为了在一起,明明知道不能在一起,还放在一个笼子里,怎么会不是一种折磨?
“有什么不好!”车子刚刚转过红绿灯,开过一处公交车站,“哧吱!!”的长长一声刹车片声音响起,他偏头过来,眦目瞪向她!
“你跟我说,有什么不好!”他的手本来就握方向盘握得极紧,手背上那些筋络,感觉分分钟就要跳出来咬人一口,方才开车时还温声细语的安慰人的男人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他这时候嘲她一通大吼,哪有一点包容的样子,分明想掐死她,“要像以前一样!天天看着像陌路人一样就好?!要像你去了新西兰一样,三年连个短信也不发才好?!要像你在青山马场的狩猎区一样,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以为你死了,就把自己的血放干,陪你一起去死才好?!”
“你跟我说,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好!”
车厢里显得异常逼仄,辛甜发抖的看着云烨,像看到一头正饥肠辘辘的狮子在狂啸!
“云烨!”辛甜声音发颤,喊他一声后,咬了下唇,她伸手去拉他的手臂,“云烨,你听我说啊!”
云烨伸手捏起辛甜的脸,掌心里粗砺的枪茧还在,割在她的脸庞上,有些疼,沿着她湿痕密布的脸颊,手掌轻翻,扣住她的下颌,捏起,让她的脸又仰起了一些,他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放低,但是眼中一直都存在着的震摄力极强的光芒半分未弱,“辛甜,就这样,现在去做鉴定,因为你不做这个鉴定永远不会死心。我没抱任何希望。”
他话锋一顿,又喃喃重复一句,“我告诉你,我没抱任何希望,无论结果是哪种,我们都像现在一样,我没有别的要求了,就这样,跟你和小豌豆生活在一起就行,像小时候一样。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佳妮,但是没办法了,以后时间长了,她觉得寂寞了,她可以去找个人。我都不会在意。
孟有良现在的势力摆在那里,我已经从这条道上退了出了,而且父亲年岁已高,不可能再有上升的空间。
你不管愿意不愿意,你都只能接受,因为我暂时没有办法去改变,你听清楚我的意思没有?我结婚是没有办法,但是,你不可以……再结婚!”
辛甜的头皮一阵阵的紧,一阵阵的麻,听着云烨对她下达的命令,她不敢接受,现在终于知道云烨当初为什么那么害怕,为什么非要推开她。
他们之间就是一个火坑,不管谁靠近,都得被烧死,以前是烧死她一个,现在把云烨也扯了进来,她是该庆幸他终于看到了她了,还是该后悔不该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不会听你的!”
“不听我的!你凭什么不听我的!”他眼里有了凶光!声音再次拔高!
辛甜觉得下颌骨一疼,快被捏碎了似的,她看到他俊朗的轮廓上,星眸染血,薄唇似刃,面颊上牙痕清显,愠色狂溢!“辛甜!你凭什么不听我的!你凭什么敢不听我的!
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谁叫你要害死我!如果我没有明白,我就不会在青山马场自暴自弃,如果结果出来了,不是你想要的,你也必须听我的!
你如果敢说为了这个,为了那个,必须让我离开这里而放弃现在的生活模式,我不会答应!如果你敢有自己悄悄走的念头,你尽管去,我会把你捉回来,你不在乎是吗?你若把我逼疯了,我把你的小豌豆弄死,然后我们葬在一起好了!”
辛甜听完,脸上血色一滴不剩,瞬时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