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气势,若放在从前,他必然欣赏。
可如今,那刀子扎的人……
裴家的脸面,锦弦的脸面!裴家主母为了裴家的颜面,差点和登徒子同归于尽!这事情若说出去,都是二房的少爷恬不知耻,企图玷污自己嫂嫂,而当家主母性情贞烈,为保名声,不惜与其同归于尽。
他还能说什么!
裴锦枫没有否认,他还能说什么?
医所的人赶来,裴锦枫一直很平静,看到人把裴锦枫抬出去,申青差点冲出去!
裴海忙喊道,“锦弦,把阿青带到沁园去住几天!我马上叫医生过去!”说完虎目扫向众人,“谁敢把今天主宅发生的事抖一个字出去,我裴海绝不轻饶!”
众人噤声,这家里若有人敢仗着自己是长辈跟申青和裴锦弦顶几句,倒没有一个人敢跟裴海对着来的。
裴锦弦心下突明,是的,申青不能回梧桐苑,不能让孩子见到申青这个样子。
想要打横抱起申青根本不可能,只能把她往上一提,架在腰上,紧紧的箍住,他抱着挣扎不休的女人,头埋在她的胸前,她胸前的白T恤都是血,他心脏被撕裂得脚步都在虚晃,恨不得她身上的血,都是他的,反正他曾经没少流,沉声道,“阿青,你若还有气,拿着你的刀子往我身上扎吧。”
申青听着裴锦弦的声音,慢慢安静下来,刀还捏在手上,抱着他的脖子,任他箍住她,她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气若游丝一般在他耳边说,“锦弦,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那么恨,恨不得杀了他和他一起去死。
可她知道,她不能那么做。
她还有丈夫,还有孩子。
裴锦弦拍着申青的背,轻轻的,“他受到了惩罚的,阿青,他有报应了,你放下好不好?他被我挑断了手筋脚筋,被我赶出了他一手创办的公司的董事会,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失去了叶筱,他现在还差点在你手里没了命。
阿青,他有报应了,你放下吧,你好好的爱自己,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小单,不要让小单孤单,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再给小单生个妹妹,我们好好的,我们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我们一家子好好的就行了。”他真怕把她一放开,她又冲到医所去要把裴锦枫杀死,他现在怕得不得了。
从来都知道她性子刚烈,却刚烈成这般。
可是她的性子,本来就是这样。
烈,却已经前路后路都想好了,即便烈了,她也要占着理,那时候她那么安静的挽着他的手臂时,他就应该知道,可当时他却以为她知道了那些事,正在慢慢消化,觉得对不起他,才那么紧紧的挽着她。
她眼里流的血,已经干在了脸上。
“阿青。怎么会这样。”他停在护宅河边,天还没有黑透,伸手摸站她脸上的血痕,看着她血红的眼睛,男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滚了出来,指腹下的血痕,像刀刃一样,割着皮,痛着心,“阿青,我要你好好的啊,怎么会这样啊。”
医生给申青注射了安神的药,大闹之后便是大静,申青在沁园的客房里睡着了,裴锦弦替她擦洗脸上的血渍,寸步不敢离,因为申青手中的尖刀,没人可以拿下来,轻轻动一下就会醒。
醒了便是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人,恨不得举刀过去手刃之。
只有看到裴锦弦时,目光柔和。
这样子,裴锦弦哪还敢离开一点。
裴海去了医所,看过裴锦枫并没有说什么,便又回到了沁园。
客房里,裴海手里轻缓的拨着佛珠子,站在裴锦弦身后,看到申青睡着了,手上还握着刀,
“锦弦,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这个老人,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他没有放过今天当事人的眼神和动作。
裴锦枫的性子虽然霸道,但是很沉稳,他若要得到一个女人,就算迂回曲折,也不会怕时间长短,但是绝不会用那种地痞混混的手法,就在梧桐苑外把自己嫂子摁在僻静角落里欺侮。
裴锦弦的性子同样霸道,但是激进,他对申青的感情,裴海一直看在眼里,那绝对是恨不得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若真是知道弟弟觊觎自己的女人,他必然会把申青推进生叔怀里,才不会管裴锦枫有没有受伤,是不是顶得住,冲过去就会暴打一顿!往死里打都有可能,怎么可能只字不提?
而申青,她性子一向果敢刚烈,却也懂得隐忍。曾经在经营锦弦控股的时候,因为人长得漂亮,没少被那些人打主意,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分寸,就算再不涉足房地产行业,也绝对不会去得罪那些人。
邱家那小子对申青起的心思,裴海不是没听到过,申青照样可以不吃亏,又拿到项目。
说明邱家那小子不像某位官员那么猥琐,否则邱家的项目,申青不会接。
以申青那种理智,应付裴锦枫绰绰有余,毕竟裴锦枫若是因为起了色心被嫂子打了,也不敢声张,何必动上刀子?
申青何其聪明,今天之后,裴家怕是难有二房的位置了,她的悲愤痛怒是真实的,可是那些话,是真话的可能性很低,至少说发生在今天的事,不太可能,那么是什么原因让申青做出了要把二房逼出裴家的决定?
下这么重的手!二房还必须把牙齿打落了往肚子里吞!
裴锦弦没有回头,声音亦没有波澜,“爷爷,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申青知道真相变成这样子,爷爷呢?一定会比申青好吗?他再也不会去冒险了。
佛珠相撞后的声响微微一顿,而后继续拨弄,“锦弦,你是想让爷爷糊涂吗?”
“爷爷,锦弦只想让您老年幸福些,我们儿孙绕膝,爷爷感受天伦,这就是锦弦想的。”
裴海沉吟半晌,终是长呼一口气,“罢了,依你们。小单想妈妈了怎么说?”
裴锦弦的手掌阖在申青额前安抚,替她揉着太阳穴,“等阿青醒了,我先跟她说小单的事情,这两天辛苦爷爷,就说阿青开秘密会议去了,以前我开高层会议的时候也关机,小单懂的,只是招呼当时在主宅里呆过的下人,叫他们闭好嘴,不要在小单面前乱说话。”
“嗯,你这两天就守在这边好了。”
夜里,裴锦弦陪申青睡在沁园的客房里,生叔看着申青手中的刀想让他在旁边搭个铺,免得伤着,裴锦弦却没有理会。
半夜里,裴锦弦感觉到脚很烫,伸手一摸,没有摸到申青的人,吓得一惊就坐了起来。
结果床尾坐着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正抱着他的双脚揣在怀里,无声哭泣。
“阿青……”他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不是因为她的手里还有刀,而是他总在担心,她是否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天,我不该一个人出去给雪球买东西的,不该的。”
“阿青,都过去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你是他的大哥。”她之后只是哭,他说什么,她也不应。
脚后跟那里,女人的手指反复的抚着,很轻,想感受那点伤痕,却又不敢用力。
裴锦弦发现申青依旧紧张,即便她现在安静的坐在这里,但她神经高度紧张,手中握着刀,防患着周遭的一切,这才是他不敢让更多的人过来看望的原因。
好不容易安抚她睡下,他安慰自己,会好的……
翌日一早,二房有人等在沁园外,要看望申青。
裴家虽然各房都互不干预,但又等级分明,权利最高的那个人,有资格调配一切裴氏最雄厚的资金,就算各自为政,每个公司都有裴氏基金的股份。
如果公司被裴氏基金吞并收回,那也根本就是无法反抗的事。
就好比一个藩王,本来在地方上生活得好好的,但皇城根下的天-子要收回兵-权,就算反抗也没用,大不了强力镇-压收缴。
没有谁可以和裴氏基金做对,也无法与其作对!
汪凤鸣虽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儿子会如此糊涂,可是当着主宅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轻薄自己嫂嫂,这种事情不要说裴家的人不会容忍,就是传到外面,二房也会被骂得抬不起头。
当然,她自然不想传到外面去,昨天夜里,老爷子不肯见她,所以一大早过来请安。
她的目的很简单,希望裴家不要放弃二房,裴锦枫的商业头脑比他父亲强不知道多少,如果裴氏基金做出打压,这辈子就毁了。
其实就算当初被裴锦弦赶出锦枫控股的董事会,裴锦枫依然有能力依托曾经的积累东山再起,三年时间,已经有了脱离裴氏基金的公司,而且已经上市,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就算目前暂时不如曾经的锦枫控股,但是只要不受到打压,一如从前便指日可待。
昨天的阵势,汪凤鸣担心裴锦弦会再次出手。也担心老爷子会放任。
裴海端坐上堂,只是吁气吹茶,慢慢饮啜,汪凤鸣站在正堂,手心冒汗,“爸,您说句话啊,锦枫也知道错了,您不是不清楚,叶筱走了过后,我们锦枫从来没有一点点花边新闻,也没说正经跟哪家豪门联个姻亲,一有空就去国外了,他嘴上跟我们说是在印度有项目。
可我去查过,印度投资的公司,根本就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精力,这几年财力用在那边的不少,估计那边的公司赚还赚不了那么多,不明说不代表我们不知道,他是去找叶筱去了。
您也看得出来,他对叶筱那孩子是念念不忘,昨天把阿青当了叶筱,他就是一时糊涂。
爸!”
汪凤鸣急得跪下,“爸!你跟锦弦说说,就说二妈给他赔不是,给阿青赔不是,现在锦枫虽说脱离了危险,可也还昏迷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