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他的手腕,掌心里的手腕冰凉,慢慢的,她感受到了他的皮肤在发烫,他瘦了很多,她都知道,她经常看着有他的杂志时就已经知道,他瘦了很多。
她以为他和白珊在一起这段时间,会很轻松,想来他的精神压力也很大,好多次都想看看他的真人,到底瘦成什么样了?
原来是这样,手心里的腕骨,硌着手心,硬生生的,不似从前,就算有腕骨,但是相连的部分不会细这么多,他的衣服穿在身上依旧合体,会不会是在私人订制重新做了一批小半码的衣服?
他一双眼睛,是耐看而冷凝的凤眸,后来他们亲密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凤眸里的风情好妖娆,只是现在,还是那么冷。
可能因为他的手心温度,肚腹里面的小家伙,突然用小脚踢了过来,她感受到了,他的掌心也一定感受到了,另一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颤道,“锦弦,我怀孕以来,你从来没有摸过他,我甚至没有去查过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我从他开始胎动起,就感受着他的心跳,我还在孕检时录下了他的胎心,经常反复播放,真的好有力。你从来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天天在我肚子里长大的,可是你摸摸,他真的一天天在生长,哪怕经历过很多事,他也安稳的在我肚子里,一点点长大。”
“锦弦,我想生下这个孩子,并不是想裴家欠我的人情,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真的。”她拿开自己的手,却伸开双臂,抱住他,她好久好久没有抱过他了,他却不似曾经一般推开她,他的手还置在他的腹部,掌心还在腹部的踢动之下无法挪开。
他也很久没有抱过她了,再次相拥的时候,居然是这样。
“阿青,你陷得太深,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其实不要这个孩子,你以后的人生,会更好,会少很多牵挂。”他的语气放缓。
会少了牵挂,便不会再惦念,其实,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和她,终不能有一个孩子。
她很久没有感受到他如此安静了,是在同情她吗?她也慢慢的平静下来,却依然靠在他的肩头,“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知道裴家会把他照顾得很好,如我刚刚跟爷爷说的一样,我来G城将近五年,其实到现在除了这个孩子,似乎什么也没有过,我以为拥有过爱情,到头来,却没有。可是孩子不一样,我拥有过了,就算有我和他永远都不相见,他也是我的孩子,不会改变,血缘的东西是无法更改的。
我怀上他的时候,你还说过你爱我,其实,我爱这个孩子,是因为我爱过你,我也想证明,我们曾经相爱过,哪怕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人一辈子,谁会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去爱一个人?我想我再也没有那个能力了。我在G城将近五年的记忆,唯有这一样,最真实,锦弦,我想要这个孩子,七个月了,我可以接受提前剖腹产……”
其实她也动过好多次不要这个孩子的念头,在他对她无情的时候。
她甚至负气的想,凭什么帮他生孩子?他已经不爱她了,这个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可是转念一想,他都不要这个孩子了,她若不要,孩子得有多可怜?就像如今的她一样,被他丢弃。
宝宝在她的肚子里,其实跟他没有关系,自从宝宝在她的子宫安定以来,每一天的营养,每一天的快乐,都是她给的,而作为父亲的他,除了一个京子,什么也没有给过。
她为什么不要孩子?她不是养不活不起一个孩子,她不需要担心有人说她是单亲妈妈,不用在意在意外面那些青年才俊在意她带着一个拖油瓶。更不用害怕以后带着一个孩子不好再嫁,因为她没有想过再嫁。
她不屑与任何嘲笑她的人为友。亦不需要依附于那些人生活,自己就可以给孩子富足的生活,哪怕是不依靠申家。
这些能力是她在裴家这将近五年的时候,那个她喊了将近五年“爷爷”的人赋予她的。
其实这些都是她自傲时想到的东西,觉得自己足够坚强。
不够坚强的时候她就想,这个孩子当时也是爱情的结晶,至少在没出事的时候,她是这样认为的,那时候的裴锦弦好到无可挑剔。
那时候的她暗自庆幸自己的眼光,暗自庆幸自己足够坚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他对她不好的时候放弃,暗自庆幸“苦尽甘来”终于等到甘来。
只是幸福短暂,无法继续,有时候甚至自己都分不清原因。
也许真是太过执著,所以才会执意生下这个孩子,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小心肝也想让她做引产?只不过她不知如何开口罢了。
曾经在飞机失事的时候,裴锦弦蹲在地上哀求过她,让她把孩子留下,留个念相。
她如今执意如此,又何尝不是想留个念相,她不但想为了证明自己爱过一个叫裴锦弦的男人而生下这个孩子,她还想这个孩子生下来是健康的。
既然孩子在她肚子里多呆一天便是危险,便有可能小脑发育不全,便有可能出现畸形,便有可能出现缺氧造成脑瘫,既然种种情况可能会出现,她愿意趁着孩子现在还健康的时候,剖腹产。
七个月了,就算早产,也可以存活。
“我愿意从明天起,就住进医院,让医生观察我的各项指标,直到可以做剖腹产的手术为止。”申青拉着裴锦弦的后背的衣角,她的肚子还没有大到可怖把他顶得老远,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没有她曾经喜欢的须后水的味道。
裴海背过身去,一手拨着佛珠,一手扣着膝盖,张一下,又扣上,紧紧的。
这个女孩儿,是他看着长大,带着成长的。
初到裴家的时候,连最起码的礼貌礼仪都是现学的,初到公司,连最基本的财务表格都看不懂。
后来她一天天长大,待人接物越来越老道,把公司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初见她时,穿着和瑶儿曾经一个颜色的毛衫,那是一下子就柔软他眼底厉色的颜色。可是后来她回答他的话,让他知道这孩子有责任心,还有得救,不像瑶儿一样……
如今想来,他那时候不准孙儿孙媳离婚是不是错了?如果在阿青还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他们就离了婚,如今阿青也不会变成这样。
“医生说,你的身体现在打麻药做手术,也很危险。”裴锦弦覆在申青腹上的手没有拿开,另一手习惯性的扬起,像是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一般自然,掌心贴在了她的后背。
她后背一僵,薄薄的真丝孕妇裙薄如蚕翼,他掌心的温度,烫贴着后背,把她紧张冒寒的心绪都镇了下来。
很久都没有听过他的心跳声了,呯-呯-呯的,他这样轻声柔和,不带讽刺对她说话的方式也是许久都没有听过了。
“引产也危险的。”她说。
“今天晚上就住院吧。”裴锦弦的手心里滚来滚去的小脚突然不见了,他有些急,在她的肚子上抚了两圈,也没有找到。
她抬起头来,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自己的手抚在肚子上,慢慢的打着圈,扑哧一笑,她的音线偏低,若是说话缓柔,便让人听着耳根子发痒,“宝宝,你别跑了,是爸爸。”
申青低着头,用暖暖的声音跟宝宝说话,“是爸爸哦,你刚刚感受到了吗?爸爸的手掌好大,好温暖是不是?以后爸爸会教你走路,教你写字,裴宅里有马场,爸爸还可以教你骑马,妈妈不敢骑,你以后可别学妈妈,要像爸爸一样,骑马的时候,超帅。”
七个月的孕妇,肚子再是不如同月份的孕妇,也不小了,一低头,都看不到脚尖,所以眼泪一滴滴掉下来的时候,便全部都落在了肚腹上真丝裙料上,还有她的手背上。
裴锦弦努力提了一口气,不敢再听她说下去,不敢看她掉眼泪,“我还有些事,先回公司,等会让司机过来接你,让钟妈帮你收拾一下,晚上住院。”
裴海蹭地站起来,转身喝道,“裴锦弦!”
裴锦弦没有停下脚步,拉开门,“爷爷,您让我来,我也来了,公司一大堆事。”
裴海气得手扬起来指着门口颀长的背影,手都有些哆嗦了,“裴锦弦!你不要做得太过份!”
裴锦弦转过身来,长叹一声,无奈道,“爷爷,该安排好的事,我都安排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申青只是眼里那些湿潮都已经眨干了,她知道怀孕心情不好对孩子的心情也有影响,她之所以有妊高症,跟她怀孕过后经历的事情太多也有关系,好多事都跟着着急上火,其实都是自己造成的。
嘴角上扬,上扬宽容的弧度,她拉住裴海扬起的手,“爷爷,没事了,让锦弦去忙吧,我平时没人陪,也照样去医院,这并没有什么不同,您不要担心。”
简单的一句话,明明只是直白的叙述和宽慰,听在裴海耳里,却是分外的扯心。
“不用理他,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申青挽着裴海的手臂,笑皱了一下鼻子,“嗯,我也是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