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青只是笑了笑,然后一句话没说,安之若素的看了裴先业一阵,然后一点头,施施然走开。
申青心底已经有了一杆称,裴先业的反映的确是最失态的。
等裴先业出了河心亭,一下子碰上了从柳树后走出来的申青,整个人惊得往后一退。
“二叔,为什么那么做?”申青素然的看着裴先业。
裴先业神色变幻莫测,而后一别头,从申青边上擦肩而过,“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申青快速转身,马上又拦了裴先业的去路,语速极快的说道!“二叔是想替姑姑抱不平,对吗?您记恨爷爷当年差点杖死姑姑,又将姑姑幽禁二十年!你们每个哥哥都对那个妹妹珍爱如命,现在姑姑被放出来,但爷爷对当年的事还是没有放下,还想继续追查,但姑姑依旧固执不肯松口,你担心姑姑再次被幽禁,所以看不下去了,爷爷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对他所做的事最大限度也不过是让他糊涂,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对不对?”
申青说话的速度又快又重,锐利精亮的眸子里在出言间便震出逼人气势,让与之对视的人紧张得想要躲闪却又无处可躲。
裴先业被申青盯得发毛!身上的皮肤都一层层的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整个神经都紧得微微有些错乱!
“你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算什么!”
“我说的莫名其妙?”申青轻轻哼笑了一声,“如果我说的话是莫名其妙,为什么二叔会在趁人不在的时候,劝姑姑离开裴家?又为什么要跟姑姑说替她准备了很多钱,让她去国外生活,免得爷爷再把她关起来?”
裴先业气极,“申青,不要以为你现在是主母,在这个家里对长辈说话就要如此放肆!”
申青声势不减!“裴家本来的等级制度就不是按长幼区分的,如果长辈有错,历届家主都可以对长辈的错误进行惩罚,然而主母可以代替家主执行家法,难道这样的规矩二叔会不知道?”
“全G城的人都知道锦弦不想要你,宅子里的人还喊你一声大少奶奶那完全是给老爷子面子!你们这婚是离定了!你以为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嚣张?”
申青无所谓的一笑,“这不是还没离吗?我这主母印不是还在手上没有交出去吗?裴家的家规就是今日事今日毕,拖了这么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裴先业抬手扶摁着额面,连他找过裴歆瑶说了些什么都知道了,难道“笙歌”里面有大房的歼细?放下手,凝着申青,“你现在是主母,可你今天说的事,我一点也不清楚,指纹吗?凭什么要给指纹,你给我说个理由出来。”
申青自然猜到了裴先业会反-攻,那枚温度计上的指纹早就因为在枕头里面呆的时间太长而花掉了,但没有办法,那个是唯一的线索,她只能依靠申凯留下来的余威来借题发挥,毕竟犯罪者的心态总是心虚的,除非是惯犯。但裴先业的性子摆在那里,惯犯的可能性很小。
申青道,“那枚温度计上的指纹我需要提供比对数据,当然这不是针对二叔您一个人的,宅子里的人,我都会一一让他们留指纹,这两天我就会让人进宅子来取证。包括……任何一个下人。”
裴先业刚欲出声,申青突然诡黠一笑,“二叔,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在这个家里要树立威信,总得做件大事吧?谁叫这宅子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这边呢?但这件事水落石出以后,我相信宅子里不管老小,都会对我刮目相看的,二叔觉得呢?”
裴先业眼底突然一震,申青这是在暗示他什么?方才那正义凛然的样子哪里还有?瞧瞧现在这个二十七岁都不到的当家主母,眼神里的歼诈,诡谲,阴谋,甚至算得上阴险的神色,突然一下子像大杂烩一样的全都炒到了一起。
裴先业看着申青那与年龄不相称的眼神体会到了五味杂陈的心境。
裴先业被申青这样一看,比方才还要心慌,他开始纠结,心底突然长出一杆天平,左右摇晃,有些无法抉择了。
而裴先业犹豫时的神情,无疑给申青发送了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证实了申凯的判断,水银的事情与裴先业肯定有关!……
夜,裴先业到了梧桐苑,找到申青,没说什么,只说以后在裴家愿意全力支持她,如果有人反对她,他也会拉着二房的人站在她这边,让她放心的管理裴家。
申青笑得讳莫如深,应了下来,在裴先业走后,申青突生悲凉,爷爷跪在宗祠里,求老祖宗保佑裴家子嗣不要手足相残,求老祖宗保佑子孙夫妻和睦,不要等到老了,像他一般孤独。
爷爷把美好的愿望都许给后人,可他可曾为自己许过愿?他的儿子居然在他年事已高之时加害于他,虽然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可是看到爷爷记忆力减退和神经混乱之时的样子,申青就感到很难受。
她尚且如此,如果爷爷某天清醒,知道是自己的亲儿子把水银放到了他的枕头里,他该是有多痛心?
申青把电话打给裴锦弦,听着嘟嘟声,等待……
那边接起后,申青尽量心平气和的叙述,“锦弦,你知道吗?爷爷已经神志不清好长一段时间了,是因为有人在他的枕头里放了水银,上次我哥走之前告诉我有可能是二叔,我今天试探了他,果然是他。”
裴锦弦听着电话,“这件事,不能告诉爷爷。”
申青突然诧异,“你知道?”
“你哥走之前跟我说过,但是爷爷一定不能知道这件事。”
申青心中一跳,她还真是天真,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查,原来裴锦弦早就已经知道了,“我能理解,我只希望二叔以后不要再对爷爷做出任何有悖孝道的事,不然……”
裴锦弦的声音冷硬传过听筒!“不然,我不会放过他!现在留他完好,只不过是怕爷爷伤心。”
申青沉默一阵,“锦弦,你在做什么?”
“刚刚陪小珊一起吃了晚饭。”
“她身体好些了吧?”申青言不由衷的问了一句,还没等裴锦弦回答,又道,“锦弦,今天冯敏那件事,是你做的吧?你一直在帮我,对不对?当初绑架案发生之时,那个视频里出现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她,这件事我希望能彻查!”
“你既然知道是我做的,就应该知道我为了做件事费了多少心神,裴家好不容易保住声誉,你是不是还想把绑架案查出来,让冯敏说那些裸照不是她的,而是你的?然后你再站出来澄清,向所有人证明,那裸照中的人是你,而非冯敏?”
“……”申青突然哑口!
裴锦弦带着讽刺恶毒的话语从电话那边跟榔头一样一锤一锤的敲在人的脑门上,“你懂不懂什么叫交易?交易就是以物换物,以钱换物,我和冯敏的交易是以事换事,如果你想去查,我可以不管你,但请你跟我离婚之后再去查,如此一来,我也不用担心裴家被你拖下水!你何必把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心看得那么重?非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那今天冯敏承认照片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大义凛然的站出去,承认那照片中的女人是你?得了便宜,不要卖乖!”
申青脑子里嗡嗡的叫,只觉得裴锦弦毒,心毒,嘴毒,虽然句句在理,但言如箭,句如刀,每个字都毫不留情的要把她弄伤才甘心一样。
其实她多少有些麻木了。
也不是不爱他了,只是觉得累得很,真的很累,她一点也不想这么累,她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在一个快乐的母胎中游泳。
她笑了笑,“是我不识抬举了,这件事情,谢谢你,让我摆脱了那些照片的困扰,我以后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再也不用怕骚扰电话了,看来如果那些照片是冯敏揽下来的,绑匪的事情也不能报警了。”
“多少富豪被绑架勒索都没有报过警,你又不是第一个。”裴锦弦看着手中的照片,这些都是在虎泉路1号监控里发现的人,不报警吗?不报警的目的是想让你们判得更重点!
申青挂了电话吐了口气……
翌日,靳斯翰约上申青一起去辛甜那里看乳制品资料,如果申青不去,他就不去找辛甜了。
申青只能一同前往,结果两人都上了楼,靳斯翰才突然记起自己的公事包忘了拿,在副座放着,让申青帮他去拿一下。
申青本来就无事可做,也没有感觉是被人支使着做事,于是拿着车钥匙便往车库走去。
副座上放着的公事掉到了地上,申青拣起来,文件却散了一地,她一一收起准备装起来,却在看到“裴锦弦”的签名后,整个人都像化石一般,僵硬了!
心也成了化石,只不过,“咔咔嘣嘣”的开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