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申青坐的位置,突然断开,随着尾部机身,一起和众多的尖叫身掉下去!
“阿青!”他抬起头来,紧紧制住她要反抗的手,捏在大掌里紧紧包住,“阿青,你去找他可以,可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不要打掉,不要!生下来!”机舱里的照明时亮时灭,他看着她,他的眼里有了泪光,眼白都红了,全是红红的血丝,“我给你吃的维生素,本不想骗你的,可我自私的想过,你再怎么狠心,也不会杀自己的孩子,等孩子有了好几个月我再告诉你,你也不能怎么样。”
他说得好急,像他突然奔流而出来的眼泪一样急,摸着她脸上的那些泪,泣不成声,眼里涌动着不舍的泪光,吻了她的嘴,“阿青,我是爱你的。”把她的手放在心口,他的心口跳得那么激烈,突突的,像要蹦出来,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爱”,却在说出来之后,让自己的心跳成这样,他摁着她的手,不让她动,“阿青,就是这里,你摸到的这里,很爱很爱。”
她听见他这样说,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起先那般的危险,她也没有这样嘶声哭过,可是他说他是爱她的,很爱很爱。
他一个男人,哭成这般模样,她的身体紧崩得发抖,她拗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死死的制住要扣开安全带的手,她急得发了狂,脸上被眼泪冲刷得有些疼了,像盐份进了有些破烈的皮肤上,她大声朝他喊,“裴锦弦,我不信!你过来坐在这里,回去证明给我看!我不信!”
他摸着她的脸,颤而有力的抱住她,泣声,“阿青,真的,真的很爱,你若能活着,如果怀孕了,生下来,不想看见便送回裴家也好,就当给我留个……念相。”
他松开她,又把她的安全带子勒得紧些,然后把她的手指紧紧捏住,“阿青,若是掉下去,一定要快点拉开安全带逃生。”
“裴锦弦!”她摇头,眼里那些透明的珠子在光线明明暗暗中闪动若钻石飞落,泣声喊着他的名字,然后让自己的泣声小些,小些,再小些。
眼里似是安慰,又是恳求,她捧着他的面颊,手指在他的耳边摩挲,“锦弦,你听我说。”
裴锦弦摇头,牢牢的抓住她椅上的扶手,“不说话,乖。”他怕听她说话,怕。
有人安排将行李箱往下扔,不能让机身过重,否则等不到救援,超重的机身就会加大坠落的可能性。更何况这个地方是原始森林,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有一点点信号,求生的希望渺茫,可即便再渺茫,总不能在没死的时候就往下跳。
裴锦弦和申青的位置靠窗户,后座两排的靠窗户的一个位置还在,左边平排及往后的机尾已经掉下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广播失灵,吵闹哭嚎的声音已经听不到空乘人员的喊话。
直到有人喊,“想快掉死,就死劲乱!”
残破的机舱安静下来,机长的声音是雄性的沉稳,每一种求生的技能,他都一一告知,除了小孩子的哭闹,其他人都认真听着,虽然依旧有成年人的泣啜之声。
机身突然发出“磅哐咵!”的一串声响,突然又是一瞬下坠,尾端再次向下倾斜,断掉机身处的行李箱上有行李掉下山崖。
她在机身发出那一声大响之时便伸臂用力的抱住他,两腿都用上了紧紧的勾挂住,她吓得大哭,想要做出一副冷静的劝导声线,却仍然忍不住她的哭腔,整个心房都揪到了一起,“你是个男人,我知道的,锦弦,你的手臂好有力量,好安全。”
她抱住他,又害怕得紧了紧,“锦弦,你来坐着,你抱住我,我相信你会紧紧的抱住我,锦弦,你来坐着,我坐在你腿上,你抱住我!”
她抬起巴掌甩在他的背上,“裴锦弦!你听见我说的没有!”
他在飞机停止下坠时推开她,眨了眨眼睛,里面似乎已经不再有新的液体渗出来,拇指揉着她脸上的水痕,勾了唇,“阿青,你忘了吗?你比我厉害,你伸手就可以把我抱起来。”
她咬着唇,呜呜的摇头,“裴锦弦,我是个女人,我比你轻,你抱我,你抱我!”
他眼睛里开始一点点的放光,低头本是万丈悬崖,然而抬头却有璀璨星光,有时候不是外界如何,而是你的眼睛看到了哪里。
他此时看到的,只有那些曾经她对他好过的那些地方,其他的,都忘了吧,若是今天要命断在此,他不想记得那些不愉快。
“阿青,跟你做夫妻这一年多,虽然吵闹很多,但是你给过我的快乐,却是从未有过的,真的。”他眼睛里的星子变成北斗的那一颗,那么亮,“我记事过后,就没有女人抱过我,我母亲也很少抱我,阿青,你真的是第一个,你也是第一个敢往我脸上甩巴掌的女人。”
他抚着她的肚子,耳边还有崖涧中的风吹来,原始森林夜里的风,凉。他却感觉不到冷,“阿青,第一个孩子没了,如果这次有了,生下来吧。”
她急急说,“锦弦,那天我们都喝了酒,你来坐,你来抱着我,等我们回去了,我们调好身体,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他摇头,“阿青,不管有没有喝酒,不管健康不健康,我都要。你不想要,就送回裴家给我爷爷,他一定要的。”
申青声音压下来,眼睛的泪光中都是威胁,“我要,我要!但是如果你不在,我就掐死他!”
“申青!”裴锦弦猛的抬头,凤眸是惶然惊恐。
申青的嘴撇张着,合也合不陇的抽泣,“锦弦!”她哀求着哭泣,“我求你了!你来坐着,你抱着我!如果你不在!如果我怀孕了,我就掐死我们的孩子,我就掐死他!”
“锦弦,你跟我不一样,你是裴家的家主。”她的手抚着他的颈,“爷爷对你寄予厚望,我不一样,我一个女人,没什么大作为,我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他们不会太伤心。锦弦,你不一样。”
“一样!”他捏住她试图悄悄去解安全带的手,郑重道,“阿青,一样!你和我一样!对每个人都很重要,你更重要,阿青,你更重要!如果有了孩子,你就是我孩子的母亲,你比我重要!我比你自私,我比你自私,所以你稳稳的坐在这里,这个位置怕是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我到前面去,你坐在这里!”
我比你自私,我怕我还活着,你却没了,我的人生却残活于世,将会是什么模样?
申青伸手拉住他!“不要!”她看着斜倾的走道,万一走过去,突然没走稳,就会滑倒,就会摔下去!“不要!”
“锦弦,你来,我抱你。”
他摇头,“这里坐两个人,无疑加重倾斜。”
“我不管!加重就加重,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一起!”
他突然一怔,看着她眼里绝决坚持,脑子里懵了一般,“活着多好,说什么死?不吉利,快呸!”
左边机翼“咔咵!”一声,折弯落下一段,钢铁在石壁上刮出火花!
申青一把扯起裴锦弦,狠力拉到自己腿上,紧紧的圈住他的腰!牢牢的抱抓住自己的胳膊,用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背上,“锦弦,你先抓住扶手!你抓紧,锦弦,我知道你,你手臂很有力量,一定抓得住!”
“好!”裴锦弦深呼吸,坐在申青的腿上紧紧握住扶手。
左边机翼再次弯折,尖叫声再次响彻整个山间!
申青一直急促喘气,她哪里也不看,眼睛紧紧闭着,固执决然!
机翼“哐!啪!”生生折断!
机身迅速95度倾斜往下坠去,却因为山间树丫怪石,下坠受阻,火花四溅!
所有的人都尖叫着往左倒去,裴锦弦为了不让申青太过用力,几乎把所有的力道都传到手臂上,此时机身左斜95度,左边的位置已经空掉,一眼便能看见漆黑不见底的山渊,所以他们以及后面两个位置的人,若是安全带断掉,就会直接掉山崖上去!
安全带没有断掉,但裴锦弦清楚的听到了申青座椅底座与飞机相接处有了“咔!”一声响,他心头咯噔一跳!申青这里本来就因为刚刚旁边机身的断裂而造成了相连椅子的松动,
“申青!你松手!”
申青听到了,也感觉到了自己坐的椅子像是被扯开着了一般,“裴锦弦,我不放手!”
他争不过,只能放缓口气,“我会自己抓住前面的椅子,你松手,你这里根本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脚已经悬空,他的腰被女人的细臂勒得紧紧的,有点疼,可想而之,她腰上的安全带勒得她有多疼,更何况她现在是两个人的重量被安全带拉扯着。
她却固执的喊道,“能!我说能!”
她不知道什么重量不重量,也不知道坠机不坠机,只知道她松不得手,不能松手!
她就要这样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不松手!
“我不放手!”她咬着牙,狠狠的说话,脸贴在他的后背,死死的挨着他,在嘈乱的环境中,听着他的心跳声,把那些声音全都装进耳朵里,灌进自己的心脏,增强她的力量,“我不会放!裴锦弦!我不放!”不会放,从未放过,从一开始就见到他,她就想抓住他!她一直想抓住他,抓在手里,如今他说他爱她,很爱她,她更不会放!
椅子左边的脚锣钉突然掉出两颗,椅子严重不稳了,裴锦弦有些慌,“阿青,你听我说,不要任性,你松开,我会抓住前排的椅子,我到前面去!”
申青的脸虽然贴在他的后背,却破口大骂起来!“裴锦弦!你当我是白痴吗?现在倾斜百来十度了,到前排的路都没有了!你怎么到前排去?你还想从这斜着的空中爬到前面去吗?!”
“你给我闭嘴!今天晚上,就算死!你也跟我死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