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凯走过去,听寒抬起手刀,击在人质的后脑,人质昏迷扔在地上,却不准其他人过来抬走!枪口一下子对准申凯的眉心,四周的枪都“咔咔”的开始上膛,她像听不见,看不见一般,只看着眼前的男人,“让我走。”
“不能。”申凯摇头,淡然沉静,并不因为有枪顶着眉心而慌张,在外人眼里像一个老道的谈判专家。
听寒没有再继续要求,“那你把车上的那个女人送走。”
“不能。”
听寒眸色沉凉,“你欠我一条命!”
“你杀了我妹妹!”
“你妹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你们两个人一起开枪,我眼睛看得见!”
“你只看见我朝她开枪!可是她只中了三枪!我答应过你,并没有食言!”
“我看得见!”
听寒冷如冰池的眼底,冰层开始融化,融出一潭水,全锁在眼潭里,却也只是锁在眼睛里,她仰了头,深呼吸,把眼里那一潭子水都眨了个干净,复又平静的看着他,“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杀了你妹妹,你杀我,但你还是欠我一条命,你帮我把车上的女人送走,就不欠我了。”
“那个人按照程序只能被带回去审讯!我欠你一条命,可以还给你。”
听寒根本不听申凯的拒绝,继续道,“在东邻山上那幢别墅里,二楼卫生间门上的密码箱里有张卡,那幢别墅所有的密码都是090312,箱子里面的卡里大概还有四个亿,在瑞士银行,你把钱拿来帮那个女人脚上的铁环取下来,找最好的医院,剩下的钱,都给你。”
申凯听着女人像交代后事一般的安排,被他强行裹缠过后的心脏开始挣扎,奋力的挣扎,他冷冷的睨着她,“不行,那些钱会有专门的人去搜查,如果那个女人没有罪,我会送她去医治。”
听寒淡秀的眉蹙起,轻声道,“她的伤,拖不得。”
听寒戴着耳机,里面人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梅听寒,我说你们逃不掉吧?被警察围住的感觉怎么样?看到没有,就是你面前的男人,就是你求着让他带你妈去医治他却拒绝的人,他出卖的你。”
“我说过,只要你骑着那辆车能跑出国道,我就放你们母女自由,看来是天不遂人愿啊,我只能来救你们了,围着你们的警察中,有好几个都是我的人,我会把你们救出来,然后,然后让你再看一次今天没有演完的戏!”
听寒的肩膀突然开始筛糠,惊惶的情绪开始漫开!她不傻,她知道这辆车骑出来会出事,但是她不得不这样,当时的情况她没得选择,骑着这车出来,至少有一点点希望,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那么多人羞辱,她知道,就算母亲跳崖,也不会愿意被人那样凌辱,若不是为了她能活着,母亲也不会被梁寅折磨这么多年。
听寒握着手枪的手,张合一下,伸手扯断了耳机线,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对着申凯突然目光杀气重现,冷笑道,“申凯!我的任务就是要杀了你妹妹,今天我若走了,你妹妹还会死在我手上!”
申凯眸底死灰一般的失望,“你,死性不改!”
她像获胜一般的扬了眉,“对,我死性不改,不能改,我从头黑到尾!无法改变!今天你在白,我在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我赌我会赢!你妹妹的人头,值三千万!反正你不会好好照顾车上的女人,我现在也不会相信你会好好医治她,你的话,不可信!我只相信我自己!”
申凯心底一颤,他居然还有脸说他不可信?
“你把枪放下,跟警察走,自然知道我会不会医治她。”
“警察?我判了死刑后呢?我死了之后,你也会扔了她!”听寒看了远处的警察一眼,她想分辨哪些是梁寅的人,看了一圈也看不出来,凉薄一笑,“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杀出一条血路。你做人质,带我们走!”
听寒拉着申凯,走到赛摩边上,一只手拉起车上的女人,慢慢的扛搭在肩上,申凯看着那个女人脚上是血淋淋的一块布裹着,下车的时候,布条打开,被缠着的一条铁链散开,血已经把整个铁链都涂湿了,申凯突然瞠大了眼。
“申凯,我要一辆车!”
听寒说完,把梅咏思拉得更近了些,梅咏思打开的眼睫,看着申凯,眼睛泛了红,她听梁寅说过这个名字,云和泥,如果她的丈夫还在,又怎么会是云和泥,她的寒寒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她阖了眼,泪珠从眼缝中流出来了,滴在听寒的肩上。
申凯若之前还有半点恻隐之心,也在听寒说出申青的人头值三千万的时候而压下了!
他不能放她走!
一个黑,一个白!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的枪快速上膛后,趁着她低头一瞬的时候,将枪口对准她的心脏!
她看到后,也将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她早已上了膛,狙击手已经赶来,在国道上的树林里就了位!
她的枪声先响,他的枪声才响!
她的枪再响一声,那一枪是在她倒下的时候,打在了梅咏思的心口上,正中心脏,一毫都不偏差!
她的枪法很准,十发也可以靶靶正中靶心!
申凯手中的枪掉在地上,一抱住她,顺着她的身体下滑,慢慢跟着她跪到了地上,他居然还有力气抱住她,他居然没有感觉到痛,他喘气的声音和她的呼吸声绞在一起,似不相信一般,他的手不敢放在她的心口上,那里正汩汩的冒着血水,他慌得不知所措,“为什么不躲?”
她笑了笑,淡淡的,像隆冬时腊梅枝头刚刚钻出枝头的那一点红,释然一般的轻叹,“因为逃不掉。”
他颤了声,“为什么杀了你要保护的人?”
“因为没有我,她会觉得死是一种解脱,我害怕她不死,会过得生不如死。”
“为什么打向别的地方?”他没有受伤,她的枪口打向了别处!她不是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吗?他有很多很多的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要答应了不伤害他的妹妹,却又要伤害!
“……”她满手的血,摸在他的脸上,眼睛也不肯眨一下的,看着他,她想说,我舍不得你死,却没有回答他,“申凯,把我妈妈,和我埋在一起,我想,有个妈妈。”
他那被裹缠着的心,横冲直撞的,不顾一切的开始反抗,反抗那层束缚,越反抗,越伤得重,越疼!“去医院!”
她摇头,紧紧拉住他的手,除了脸色越来越差,“别动,别说话,我反正是死刑犯,去医院救回来,再被枪毙一次吗?申凯,我不想再死一次了,死在你手上,我觉得是一种归宿,一点也不恐惧,若是别人朝我开枪,我一定会有怨气,我说不定会变成厉鬼。让我说说话,说给你听……”
“我叫梅听寒,妈妈说,我爸爸是个很有才华的少爷,跟她门当户对,名字是他取的,我有个哥哥,跟我爸爸姓,所以爸爸便让我跟妈妈姓,梅听冬寒开,幽香踏雪来。妈妈讲,爸爸说的,梅花能听见冬天的声音……妈妈说,我有个哥哥,所以好小的时候,爸爸都叫我寒寒,也叫我二宝。”
她絮絮叨叨的说话,一句南,一句北,没有顺序,想到哪里,说哪里,只是每个字,她的声音都有温度,不像以前那般冷冰冰的,有温暖的温度,“申凯,我其实也有哥哥,我也有的,如果哥哥在我和妈妈身边,肯定也会很……疼我,像你疼着你的小五一样,我羡慕你的小五……”
“申凯,被人心疼,是怎么样的?你跟我说说,好吗?”
“我二十二岁了。”
“其实我们家以前好富有,我爸爸好有钱,如果他们都还在,如果都还在,我们一定是门当户对的……如果是那样,我就去跟我爸爸说,我要嫁妆,要很多嫁妆,要……嫁给你……”
“你烤的蕃薯,真的很好吃,六岁过后,就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甜甜的,软软的,热乎乎的,很烫手,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就是当时只有一个蕃薯,给你吃了一半,我都没有饱……”
“那四天,在谷底的那四天,是我六岁之后过得最快乐的四天,我见过世界上最美丽的雪,吃过最甜最热乎的蕃薯,靠过最美好的肩膀……”
申凯看着听寒的眼睛,哪怕她的嘴里已经在冒血了,可是曾经寒封冰砌的眼睛里,如今望着他,全是软软的,透透的,纯纯的,像小女孩一样的童真……
像他的小五小的时候一样,可爱……
他狠狠的看着她,讨厌她这样子,明明受了这么重的枪伤,她却可以说话说得像个没事的人!
她吸上气,又平稳的说,“那天晚上,是真的,我不敢承认,我觉得……配不上你……”
“后来,我怀了孕,但是我把孩子打掉了,我这样肮脏的血液,怎么可以当母亲……”
他圈着她肩背的手臂一紧!“去医院!你给我闭嘴!”
“我不要去医院。”她又扯住他的衣服,有了哀求的声线,“我不要去医院,我讨厌去医院,我身上无数处的伤口,一次又一次的在整形医院里面修复,修复一次又要去执行任务了,我讨厌去执行任务,我讨厌,别让我去,让我没有恐惧的走,别让我在走之前还去一趟医院,还让我觉得死后还要去杀人,我不想去……申凯,我不想去……”
“我遵守了我的承诺,你的二叔三叔不是我做的,梁寅安排的其他人,那件事,我并不知情,若是知道,我会去阻止。你妹妹,不是我的枪,我的枪打开了师兄的子弹,她才没有伤到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