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乐善安顿好了众位师兄弟，刚从房里退出来，就看到在廊下跟路泽聊天的石婉婉。

“……辛苦。”

路泽的声音有些低沉。乐善听到这句，意识到这二人正在这里谈心，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算苦，”他听到石婉婉淡然的声音，“我早就知道父亲会有这一天。他能够飞升，我感到非常高兴才是。”

乐善听到这话停了停。或许是因为没有看见她的表情，他却更能够感受到这句话中隐含的勉强。

“倒是师兄们，”石婉婉的声音一下子又欢快起来，“没有一个金系的领导者，修行起来还好吗？会不会事倍功半？”

“……不会。”路泽很平静的说，“修行一事，贵在修心。”

他停顿了一下。

“不在外力，盗窃无用。”

乐善立刻就意识到他是在说谁。

“师兄误会了，我想他们，应该也不是盗窃。”石婉婉慢悠悠的说。

“……他人之境，非请勿入。”

“说不得……只是好奇？”石婉婉声调一扬，有些调侃的说。

路泽停顿了好一会儿：“……你信？”

然后两人安静下来。

“师兄真是……”石婉婉的笑音更大，“我本来还想找个借口给两边遮一遮，你非要捅了窗户纸。”

路泽的声音里却没有笑意：“有一就有二。”

这就是石婉婉以及其他守望峰弟子最担心的事情，第一次不严惩，开了先例，后来的人要如何管教？

这一点乐善也十分反感。天临门多少年没出过这样失德的事情，如今却让人接二连三的触碰了底线。荀天峰一脉在石掌门还在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威胁其他峰。如今掌门飞升，从大会上就可以看出，荀天峰对肇事者柳叶青的维护，将来若是再犯，他们真的能秉公处理吗？

按说卫戍一脉与荀天峰一向关系良好。但是如今因为荀天峰包庇柳叶青一事，在两个长老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平辈之间却已经产生了隔阂。柳叶青挑战的可不仅仅是前掌门的权威，还有门派里所有炼器炼丹的师兄弟们，默认的道德守则。

“我相信柳叶青只是个例，悉心引导就好，”石婉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毕竟她年纪还小，何况我们门派里一直都很和谐。”

路泽这次没有说话。

乐善的心里的草原却跑过了无数的羊驼驼。他没有石婉婉那么天真（……），柳叶青一看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至今他都不明白，尉迟师伯到底看中她哪一点，任由她在师门里胡作非为。只因为天分高，便可肆无忌惮？

那他乐善，他们整个天临门，还修什么心？修什么道？直接将天分最高的人供起来不就得了？再说，古往今来，天分高而陨落的人难道少了吗？

“我去找李师伯谈谈吧，毕竟她在门派里，还是很公正的。”

“……得罪人。”

“可我不说，谁能开口？”石婉婉苦笑，“我知道师兄为我顾虑，可是我父亲支撑了这么多年的门派，我不想看着它出问题。至少在我有生之年。”

“你不修仙。”

“正因为置身事外，才更开口。”石婉婉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今眼看着有人在这堤岸上咬开了一道口子。我能做一点，能劝一句，若是不做，我良心难安。”

“修仙者，修心。”路泽难得多说了几个字，“道之于己，乃是根本，旁人无用。”

“师兄道心稳重，真是令人羡慕。”石婉婉的笑意就顺着她的声音流露出来，“可是人心，本就有各种不确定。这才是大家需要修行的地方。所以佛门称为净地，却仍要扫地，僧人们向往成佛，却仍有缺陷啊。”

“好人，易折。”

“有所为有所不为，”石婉婉看他，“何况我本来就只有这么短的寿命，不活得精彩，怎么对得起它的长度？”

躲在暗处的乐善微微一怔。

“师兄回去吧！我自己能走。明日师兄还要跟各方应酬，我明日也想趁机好好的逛一逛街，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乐善听到两人离开的声音，从暗处缓缓的走了出来，若有所思。

……

第二天，修仙的天临门弟子全体开会，石婉婉便带着刺生去街上溜达。

石婉婉他们住宿的小镇甲，是秘境周边的三个小镇之一。首先是因为这个镇子离秘境最近，其次是因为住在大城太贵了，不划算。

然而逛街嘛，当然还是你要逛大城的——那三个小镇加起来才四条街，有什么可逛的！

因为有了驷马给她做的小凳子，只要扳动手中的小小按钮，就可以自由的在人群中穿梭（参考自动电轮椅）。不过石婉婉毕竟不是真的天真孩子，即使“奔跑”也会保持在不离刺生太远的安全距离。

“……这是店小二推荐的海纳阁吧？”

石婉婉站在一个看起来很土豪，其实的确很土豪的高塔楼前。这个塔挺高，看起来有三层，八边形建筑，其中一条边就是整个一个大门。门前人来人往，看衣着配饰，明显都是修仙士。

“……但是人好多，不想去。”=_=

在天朝早就厌倦了人挤人的逛街方式，此时看到大门口拥挤的人群，石婉婉真的没有一点想要挤进去的欲-望。

“我们去逛路边摊吧！”石婉婉笑眯眯的指着旁边的闹市街对刺生说。

刺生当然没有异议。

两个人优哉游哉的在街上溜达，女人逛街的能力在任何时代任何位面都不能小觑。石婉婉出门前特地带了块上等灵石，根据驷马的说法，完全足够支撑她一上午的活动。

刺生便眼睁睁的看着石婉婉钻进一个配饰铺，买一堆完全不知道意义何在的装饰品，塞进储物袋里；又钻进另一个小吃铺，买一堆看起来就不好吃的东西塞进储物袋里；然后钻进成衣铺，买一堆……呃，成衣的设计图纸，塞进储物袋里，最后停留在药材摊位上。

摆摊的人放出来的东西十分粗犷。不过石婉婉本来就会制药，倒不是特别计较。她看了下这些完全没办法跟净天峰相提并论的药材，买了一些没见过的植物，打算交给乐善辨别一下，若是能丰富净天峰植被园的物种，倒也算不虚此行了。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