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珩看着冯兮和,不禁皱了下眉。
当初,冯兮和回来,大闹婚礼现场,又闹到了皇宫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这次,也让这个丫头把事情闹到昌德帝那边去,那就麻烦了。
“冯大小姐,你是千金之躯,天牢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待。你有什么问题,还是跟本官到外边去谈吧。”
说着,他便将冯兮和带到外面的一个房间里,云长依和冯若兰被继续关回去。
虽说被关入天牢,但由于云长依县主的身份,以及顾锦年的格外照拂,她们所在的牢房都是特意划出来的,里面的设施并不比在冯府时差太多。
阳光透过牢顶的铁栅栏穿入牢房中,冯若兰抬头看了眼,觉得刺眼,便拿手放在额头上,去挡一部分光线。
可她不始终不愿意将视线挪开,她现在十分怀念起外面的世界。
“长依,我们下辈子不会都待在这里了吧?”幽静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中,此时,冯若兰早就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凉。
云长依却不以为意,她理了会自己的衣袂,便到铺着华贵丝毯的榻上歇下。
“我是快要成为三皇子妃的人,不在三皇子府享受,在这里待着做什么。而且,杀人的又不是我,按照我朝律法,最多也就被关一段时间。”
就算出去后,离成亲的时间也还有很久,她有的是机会去平反。
听了她的话,冯若兰想说点什么,但话噎在了喉咙里。
她感觉有满腔的苦水无处可倒,一双盯着铁栅栏的眼睛,空洞洞的。说起来,她对冯忠还是有感情的。
当年,她待字闺中时,就已经跟冯忠好上了,后来他们的丑事被冯敬得知,才将她远嫁到姑苏。后来,她回到金陵城,冯忠已经成了冯府的管家,两人又能够在一起。冯忠较之云长依,更像她的依靠。
他死了,尚且有她会为他悲伤,可是,若是她哪一天死了,她的女儿又这样,还有谁会为她难过。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更添兔死狐悲的哀伤。
夏珩将冯兮和带到刑部的其它一个房间后,便问道:“冯大小姐,不如你们先回去,本官再让仵作查一下伤口,确定一下冯管家的死因。”
冯兮和没有领情,“尚书大人,刚刚仵作不是验过很多遍了么,就是心脏上有个小孔。你不要欺负我们是区区妇孺,就想唬弄我们。”
“银珠死时,眼睛都闭不上,死不瞑目。冯忠又死的蹊跷,本小姐难免会觉得,如果安乐县主想要灭口的话,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本小姐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黄毛丫头这般指教,夏珩气结,他浓眉高高挺起,要知道,连她父亲都不敢大声对他说话。
“你在质疑本官的办案能力?”
“不是质疑,是肯定!”冯兮和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的厉目,“本小姐可以肯定你会帮着安乐县主和三皇子殿下玩猫腻。”
“你……”夏珩简直是一口老血上不来,但又没办法反驳。他年轻时,也是有满腔热血的,可是年纪越大,便越谨慎,以至于如今,更是如履薄冰。
他真想让眼前这丫头回去多吃几年的盐,回来再说话。
“父亲,孩儿觉得应该让她说下去。”这时,夏海晏一撩衣袍,已徐徐踏入房内,转头对冯兮和说道:“冯大小姐坚持要彻查到底,那你可否知道什么线索?”
与几个时辰前所见的颓靡青年不同,此刻的夏海晏已恢复到了往日精神抖擞的状态。
夏珩无奈地叹气,“晏儿,为父不是让你不要插手这件案子么?”
“父亲!”夏海晏沉声道:“孩儿不是插手这件案子,而是在帮冯大小姐这个朋友。”
冯兮和略是一愣,她什么时候被他划入朋友的行列了?不过,如果夏海晏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包庇她,那岂不是对他一世英名的侮辱?
“尚书大人说的没错,夏侍郎还是不要管了。”想了想,她便回过头对夏珩说道:“尚书大人,就冯管家的死因来看,如果凶器是一根冰针,那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了。”
她这么一说,夏珩倒是想起了,玉指冰弦!
他的眼眸骤然一亮,玉指冰弦是一种内力深厚的人才能修炼的武功招数,可以化水为冰,化冰为武器,杀人于无形。自己曾接触过的案子中,就有所涉及。
“冯大小姐,你是如何知晓,莫非是你……”他怀疑的目光不断在冯兮和身上扫视。
冯兮和一点都不心虚地对上他的目光,说话时也是坦坦荡荡。
“本小姐有什么本事,三皇子不早就让尚书大人调查清楚了吗?难道你在怀疑你的取证能力?”
夏珩微怔,他调查她的事情,她却一清二楚。
冯兮和继续说道:“本小姐跟安乐县主姐妹三人有过节,她们有什么把柄,若是落在了本小姐的手里,那本小姐岂会放过。”
“而本小姐就知安乐县主的三妹,恰好会一种叫玉指冰弦的功夫。据本小姐所知,除了云小妹外,还有一个人会这种功夫,那就是武安侯府的大少爷赵初。”
“但是,赵初是堂堂小侯爷,不会无聊到跟我府中的小管家过不去。所以,只有可能是云小妹,云小妹跟安乐县主她们是一家人,帮着杀人灭口也很合理。”
她一说完,在夏珩身边的捕快甲就跳了出来。
“不可能的,云三小姐性情恬淡,又那么柔弱,怎么可能会这种功夫!”
捕快乙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你就是在跟左侍郎大人去冯府时,见过她一面,怎么就如此了解?”
捕快甲怏怏然,不说话,冯兮和笑道:“这位大人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恬淡和柔弱。但你要是亲眼见她能将一杯茶在短短一息内冰镇,就会相信我说的了。”
什么玉龙诀,都是云小妹的鬼话。她一开始还感叹这神奇之处,后来才知道,没有浑厚的内力做底,是根本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一杯茶冷却下来的。
“这也不对啊。”捕快丙若有所思地凑上去,回忆道:“上次去冯府时,左侍郎大人就让我试探过云三小姐,可是我一把刀都快砍到她头上了,她也一点都没发觉。”
“要是内力深厚的人,不该是这样啊。”
捕快乙马上给他敲了一记爆栗,“你笨啊!青天白日的,她既没抢人家老公,又没杀人全家,无缘无故有个人跑过去刺杀她。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起疑心。”
“既然他们都试过了,觉得云三小姐没有问题。那冯大小姐,你有什么办法?”夏珩挥手示意几个捕快下去,沉眸道。
冯兮和在桌子边,坐下,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赵家大爷赵无庸一般都在青楼和赌坊厮混,还麻烦几位大人今晚到赌坊里给他多出几个老千。本小姐静候佳音!”
某护卫在刑部的屋顶上,感觉脊背嗖嗖得凉,心中直呼,王爷,你看上的女人又要干坏事了。
他刚刚是看到一个少女,做为杀人元凶,居然到大摇大摆地到刑部,将事端转给了另外一个人。其心理承受能力绝不是一般弱女子所该有的。
他不得不觉得,这个少女跟他家王爷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难怪王爷对她会上心。
夜半子时,赵无庸喝得醉醺醺,左摇右摆地踹开了赵府的大门,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死婊子,给老子滚出来!老子都玩腻了,你还得瑟个什么劲!”赵无庸推开房门,破开大骂。
他再一次经历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心情。今天晚上,他的手气出奇的差,差点输的连裤子都不剩,根本没办法去跟春花秋月花前月下,只能回来找云浅寒的晦气。
赵无庸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了下,觉得自从认识云浅寒以来,就事事不顺心。他拿去拍花魁的钱,是从家里偷拿的,被自己那个小心眼的弟妹知道后,就暗地里加强了防备,不让他碰公中的财物。
他就只好拿自己屋里的东西去当了。云浅寒过门后,自己弟弟的那帮小妾,又明里暗里嘲讽着他。
赵无庸觉得,云浅寒对他来说,就是个灾星。
云浅寒抱着双腿,蜷缩在了房间的柜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在心里祈祷着,他赶快醉倒,醉倒了,她才能松气。
然而,事与愿违,赵无庸打开柜子,见到她藏在里面,心中更恼火。
“你这婊子还敢夺老子!”他呵着满口的酒气,一把解下腰间的皮制腰带,劈头盖脸地对着云浅寒打下,“要不是你,老子用得着受窝囊气吗!”
云浅寒昂头,扑闪着一双泪眼,泪花飞溅到脸上,哀求他不要再打她。
可赵无庸看着她哭,心都要炸开了,他转身去拿起一盏烛灯,将灯盏稍稍倾倒,要将蜡油滴到她的眼睛里。
“老子心中不爽,都得在人前装的跟孙子一样。你倒好,一天到晚,就知道给老子摆脸色看。看老子今天不把你这双眼睛废了!”
“不、不要啊!”云浅寒蓦地将眼睛闭上,死命地把头垂下,拼了命一般在剧烈地摇晃。
“给老子睁开!”赵无庸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在她的眼皮子上狠抠。
云浅寒心中绝望,不再做挣扎,可就在此刻,赵无庸忽地往后仰去,“砰”的一声倒地。
她呆呆地抖动着身子,看了看不远一位穿夜行衣,蒙了面的娇小身影,然后,瞳孔便是瞬间被放大。
“三妹!”即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自己的妹妹。
云小妹偏头看了她一下,便不再迟疑,打算从敞开着的窗子里飞窜出去。
“三妹,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啊!”云浅寒拉住云小妹的裤脚,质问着。
“不然就算这次我没事,还会有下次,下下次啊!”
凄迷的月光打在地上,云小妹心中犹豫不决,愣了好一会儿,最终狠心地撇开她,像一支利箭般从窗子里蹿出,留下在原地转哭为笑,笑得凄惶的云浅寒。
“三妹,你不是真心想救我,以后就不要来了!”云浅寒如没有了生气般,仰躺在地上,想死,却很不情愿。
半晌,她的手指在慢慢攥紧。看来,之后只有她自己能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