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钊很快就带人赶到了金銮殿。
偌大的金銮殿内只有一个明黄加身的男子背对他们坐在不远处。
欧阳钊眼前一亮,当即朝一旁的施绪杰使了个眼色。
施绪杰会意,手持长剑悄无声息的上前。
在进宫之前欧阳钊就吩咐过,如果碰到落单的诚和帝,就趁机将其刺杀,事后再栽赃到欧阳铎身上。
反正没有目击者,他们想怎么污蔑欧阳铎都行。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诚和帝一动不动,竟是没有察觉到身后多了这么多人。
眼见剑锋离诚和帝的后背越来越近,欧阳钊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明明胜利在望,但他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三寸、两寸、一寸……
直到长剑没入诚和帝后背,他居然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施绪杰呆站在原地不动,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
欧阳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挤开施绪杰迅速上前,猛地将“诚和帝”转过身来!
然而坐在这里的根本不是诚和帝,而是一个面色发青的男子,瞪大了双眼早已死去多时了!
再看他身上的“黄袍”,那根本就不是黄袍,只是一件黄色的衣裳而已。
施绪杰惊讶出声:“殿下,这……”
欧阳钊的脸色空前的难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
既然真正的诚和帝不在这里,那他会在哪里?
欧阳钊将手紧攥成拳,恨得咬牙切齿。
他一定要找到欧阳铎,让欧阳铎知道愚弄他的代价!
然而还不等欧阳钊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后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禁军竟是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欧阳钊猛地转身,对上一道熟悉的身影,神色微变:“欧阳铎……”
欧阳铎神色淡然的看着他,脸上哪还看得到之前的狼狈?仿佛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仿佛欧阳钊所走的一步都在他预料之中。
欧阳钊恨得牙痒痒,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长剑就横在他脖子上,只要他敢有任何妄动,身旁的禁军就会毫不犹豫的割断他的脖子。
欧阳钊不自觉的微微伸长了脖颈,想离剑锋远一些。
“都控制起来。”欧阳铎淡淡吩咐道。
禁军立刻照做,收缴了欧阳钊的人手中的兵器,将手无寸铁的他们都控制在了一个地方,眼睛紧紧盯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就怕欧阳钊的人做什么手脚。
欧阳钊震惊的看着表情闲适的欧阳铎,见禁军都听他的命令,不禁十分惊讶:“欧阳铎……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诚和帝明明已经和欧阳铎反目,而只有诚和帝自己才能驱使禁军,禁军怎么会听欧阳铎的命令?
欧阳钊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神色佯作愤怒:“是你,一定是你威胁了父皇,欧阳铎,你实在太卑鄙了!”
“卑鄙?”欧阳铎微微眯了眯眼,神色淡漠,“究竟是谁卑鄙?”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欧阳钊就在他身边动手脚。
先后诬陷连家,又诬陷他。若论卑鄙,欧阳钊敢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欧阳钊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芒。
这时从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苍老的声音:“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父皇?”这次欧阳钊是彻彻底底的惊讶了。
诚和帝由齐程搀扶着,缓缓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欧阳钊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神色难以置信。
怎么会?诚和帝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欧阳铎杀死了吗?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掠过,但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句呢喃:“父皇,你……”
诚和帝神色冷然的看着他,本就不慈爱的眼神如今更是透着轻蔑与厌恶。
一看到这种眼神,欧阳钊顿时感觉心像被什么东西割了一般。
他一直是知道的,诚和帝表面上对他们这几个儿子都很喜欢,但其实只喜欢欧阳铎。
每当诚和帝看着欧阳铎时,眼中的宠溺和喜爱根本遮掩不住。
他一度很羡慕,但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羡慕便变成了嫉妒。
欧阳铎不配。
不知多少次,他都忍不住在心里这么想。
没错,欧阳铎根本不配诚和帝的喜爱。
“父皇,我……”欧阳钊愣了愣,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看似真心实意,“父皇,原来你没事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儿臣听说二哥要起兵造反还不相信,果然只是误会一场。”
说罢他低头嘲弄的笑了笑:“我就说,父皇和二哥一向是父慈子孝的典范,二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定是有心人故意要抹黑他。”
看到欧阳钊看似在为欧阳铎感到愤怒的模样,诚和帝却只感到了悲哀。
“钊儿,”他唤道,语气十分淡漠,“你不必装了,朕都知道了,从最开始。”
欧阳钊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放到欧阳铎身上,神色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意思?”
诚和帝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命人将除欧阳钊以外的人都押了下去。
“殿下!”施绪杰一改往日的面无表情,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不行,他不能离开这看着景王殿下任人屠宰!
施绪杰的力气大得惊人,很快就挣脱了禁军的束缚,拼命想到欧阳钊身边去。
但他还未能如愿,便又一次被禁军给控制了起来。
“殿下!”施绪杰撕心裂肺的喊着,脖子上脆弱的青筋清晰可见。
然而欧阳钊看着眼前的两人,表情淡漠,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施绪杰迟迟得不到回应,终于绝望的垂下头,放弃了挣扎,任由禁军将他押至殿外。
方才还十分拥挤不堪的金銮殿立刻变得空旷冷清了下来,诚和帝看着欧阳钊,忍不住咳了几声:“铎儿,你来说吧。”
看到他咳嗽,欧阳铎关切的顺了顺诚和帝的后背,待诚和帝情况好些了,他才转向欧阳钊,声音带了几分冷意:“你利用一霓来离间我和连玥的确是一步好棋。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将她牵扯进来。”
原本他的确是顾虑连玥,所以没有将这一切告诉连玥,而是违背自己的心意和赛罕公主越走越近。
但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思念,忍不住在一天夜里去到了连玥的厢房。
他以为连玥已经熟睡,但却不知发生这些事,连玥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
看到连玥的眼泪时,他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一切都告诉了连玥。
漫漫长夜,但因为把话说开了,并不是十分难熬。
就在那天夜里,他和连玥促膝长谈,将所有现有的情报汇合在一起,并制定了瓮中捉鳖的计划。
首先,连玥佯装不知道一霓的存在,和“欧阳铎”反目。
就连随军去前线,也是连玥和欧阳铎商量好后才去的。
欧阳钊不知道,邵耀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连玥有什么意外。
连玥本想取得欧阳钊的信任,在他书房里寻找绝情蛊的解药,但失败了,还意外的发现了所谓的身世之谜。
她跟着欧阳钊行军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能取得解药,但没想到欧阳钊真的对她放下了警惕,盲目的替她解了绝情蛊。
而诚和帝从一开始就是知情的,他当然知道通敌叛国的是欧阳钊,而绝非连玥和欧阳铎。
但因为事先有欧阳铎告知,所以他配合他们演了一出大戏,让欧阳钊以为他已经厌弃连家和欧阳铎了,让欧阳钊以为自己有很大机会。
欧阳钊震惊的睁大了双眼,随后竟是放声狂笑起来。
欧阳铎冷眼看着欧阳钊失控,从欧阳钊计划对付他的那一刻起,欧阳钊就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弟弟了。
欧阳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神色难以置信,却又透出一丝癫狂。
他错了,他彻彻底底的错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握全局的人,没想到他自己才是笼中的那个人,被人看尽丑态还不自知。
欧阳钊的笑声极具穿透力,竟是传到了殿外众人的耳中。
人们默默注视着金銮殿的方向,有事不关己的,有微带怜悯的。
看来景王殿下是被刺激得太厉害,接近疯了。
听到欧阳钊的笑声,施绪杰暗道不妙,又一次挣扎起来。
“老实点!”邵耀斥道,瞪大的双眼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反而透着可爱。
这施绪杰就跟磕了神仙草一样,力气大得惊人,挣扎了好几次被他压下去后,竟然还有力气反抗。
邵耀不禁更加用心,就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让人逃跑了。
与此同时,殿内的欧阳钊笑够了,忽然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父皇,儿臣这都是为了你啊,即便儿臣之前有造反的想法,但这次儿臣之所以进宫,的确是因为听说欧阳铎要起兵造反,所以才会这么做,儿臣这都是为了父皇啊!”
诚和帝冷冷盯着他,丝毫不相信他的鬼话。
“欧阳钊,你胡扯就算了,”一道冷冽声音忽然从柱子后传来,“不要把欧阳铎牵扯进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欧阳铎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看得身旁的齐程直摇头。
这么危机的时候太子爷和太子妃都能用眼神来传情,还有他们不敢传情的场合吗?
皇上还看着呢,好歹收敛点。
齐程腹诽归腹诽,但这话却没有说出口,他还想活命到下月初和端午成亲呢。
看到精神焕发、穿着干净衣裳的连玥,欧阳钊神色一凛,倒是不像最开始那样意外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发现明明有那么多破绽,他却没有发现。
欧阳钊不禁有些懊恼,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连玥神清气爽的走到欧阳铎身边,转向欧阳钊道:“即使没有欧阳铎做催化剂,你最后也是会起兵造反的。”
“你胡说!”欧阳钊想都不想便反驳道。
“胡说?”连玥冷笑,神情十分不屑,“你没有安全感,所以在欧阳铎明明没有要对付你的时候抢占先机,想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