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铎眼底已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厌恶。
一个伎俩用得太多,就不让人那么容易上当了。
之前欧阳钊对付连之祥时用过这招,他自然会提防着,不会让欧阳钊轻易得手。
“人证物证?”诚和帝挑了挑眉,似乎是在怀疑欧阳镇话里的真实性。
半晌诚和帝道:“拿上来。”
“是!”欧阳镇含笑拱手,神色甚至隐约有些狰狞。
他倒要看看欧阳铎这回死不死!
欧阳镇显然早有准备,诚和帝一吩咐他就立刻拿出了几封书信,恭恭敬敬的交给诚和帝身边的太监,由他拿给诚和帝查看。
诚和帝简单的扫了几眼,神色猛然愤怒起来,将书信朝欧阳铎脸上砸去!
本是轻飘飘的纸张竟让他摔出了木制的感觉,“啪”的一声脆响听得众人都觉得脚疼。
欧阳铎脸歪到了一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
四下寂静,众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引来诚和帝迁怒。
欧阳铎表情淡漠,即使是发生这种事他似乎也一点不大惊小怪,脸上也没有流露出类似于怨恨等情绪,这让众人对他更加佩服。
半晌,欧阳铎缓缓弯下腰,捡起书信一目十行的看完,瞳孔紧缩了一瞬,但神色依然十分镇静:“父皇,这并不是儿臣写的。”
“你说不是你写的就不是了?”还不等诚和帝说话,欧阳镇就先忍不住反驳起来,“这上面可是你的笔迹,还有你的落款,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反驳的?”
欧阳铎唇角微抿,道:“父皇,儿臣的书房任何人都可以进去,要拿到儿臣的笔迹和落款这并不难。而且如果它真的是从儿臣书房中找到的,四弟又是如何拿到的?”
他没有提当初连之祥被人诬陷一事,毕竟现在诚和帝对连家充满了厌恶,如果他现在提连家,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诚和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真的在思考他话里的可能性。
欧阳铎正准备乘胜追击,欧阳镇忽然接道:“那是因为儿臣还有一位人证!”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想了起来。
对啊,方才四皇子的确说过他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
现在他们知道物证是什么了,那人证呢?
欧阳镇看了看众人的目光,神色十分得意,十分享受这种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的感觉。
“父皇可要看看人证?”欧阳镇也没忘记向诚和帝征询。
诚和帝微微颔首,欧阳镇立刻朝外面高声道:“赛罕公主,进来吧。”
看到那绝代风貌,众人皆是惊讶不已,目光在赛罕公主和欧阳铎之间游移不定。
赛罕公主竟然是人证?
赛罕公主缓缓走进空旷无声的大殿,目光从欧阳铎脸上掠过,却没有之前迷恋的眼神,而是显得异常冷静。
欧阳铎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了一抹吃惊。
赛罕公主迅速收回了目光,朝诚和帝行了行礼:“赛罕见过陛下。”
“赛罕公主请起。”诚和帝对赛罕公主还是十分客气的,“镇儿说你是人证,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我的确是人证,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太子和可汗签订合约。合约上写得很清楚,只要可汗帮助太子登上皇位,就会将冀州割让给蒙古,并且取消蒙古每年的进贡。”
众所周知,蒙古无论是草还是水质都十分好,十分适合涵养动物,因此蒙古产了许多牛羊马。
但蒙古生产兵器的技术远落后于天启,所以常常需要用牛羊马从天启那换来兵器。
而每年蒙古都要向天启缴纳许多牛羊马,如此一来,蒙古只能勉强维持现状,要想兴盛不是易事,更别说将天启攻占下来了。
可汗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所谓的割让冀州只是个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蛰伏,培养壮大自己的势力,之后将天启收入囊中。
见诚和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赛罕公主唇角勾起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很显然,诚和帝也想通了其中关窍,自然会十分愤怒。
“父皇,”这一刻欧阳铎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情,看似冷静,声音却微微发颤,“儿臣没有这么做过。”
诚和帝一对上欧阳铎的双眼便忍不住想起孝贤含笑的眼眸,方才才冷硬起来的心瞬间又软了下去,厉声道:“赛罕公主,你可知污蔑皇子是大罪!?”
赛罕公主却是有恃无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诚和帝不会敢把她怎么样。
如果诚和帝真的对她做了什么,这在众人眼中看来反而是偏袒,反而会让众人对欧阳铎有意见。
她露出了惶恐的表情,语气十分镇静:“陛下,我说的千真万确。”
“你当初可是吵着闹着要嫁给铎儿,他和你乃是一体,若朕处置了他你也讨不了好,你怎会这么做?”诚和帝目光锐利,字字珠玑。
赛罕公主的神色反而慢慢镇定了下来:“陛下,实不相瞒,其实我在蒙古已有意中人,会要嫁给太子只是权宜之计。我们本商量好,待他登上皇位,便放我回蒙古。”
不知想到了什么,赛罕公主的神色变得气愤起来,语气不满:“可有一次我与太子吵架,他却说漏了嘴,他压根没打算放我回蒙古,而是打算将我一直押在这里做人质!”
众人皆是心虚不已。
这世间的爱情无一不是双宿双飞,赛罕公主和她的意中人显然也是如此希望的。
但欧阳铎却是要拆散两人,也就不难理解赛罕公主这近乎于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了。
欧阳铎瞳孔骤缩,上前道:“父皇,她说的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诚和帝却一反常态,冷冷道:“子虚乌有!?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欧阳铎的脸还是红的,此刻在众人看来格外醒目刺眼。
到了此时此刻,自是没有一个人会同情欧阳铎。
通敌叛国本就是死罪,欧阳铎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没有考虑天启,没有考虑所有人的利益,自然不会有人帮他说话。
若是连之祥还在这里,或许还会帮他求情。
但很可惜的是,欧阳铎自己将自己的老丈人送进了天牢,他自己断送了自己的希望,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父皇……”欧阳铎喃喃,神色有些难以置信,似乎不敢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竟然也会对他露出这样厌恶的表情。
诚和帝嫌恶的撇过头,这时欧阳镇肆无忌惮的嘲笑道:“太子,难道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欧阳铎狠狠瞪了他一眼:“四弟,话不要说得太早,谁知道是不是你跟赛罕商量好构陷我?你本已经被流放,想趁此机会重回父皇视线,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欧阳钊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不知是不是被说中,戳中了欧阳镇的痛处,他愤怒道:“你胡说!”
那两人吵得火热,老太监却忐忑不安的看了诚和帝一眼,只见诚和帝面色阴沉,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边缘,十分熟悉他肢体语言的老太监明白,这是诚和帝不悦到极点的表现。
见诚和帝扶着太阳穴,老太监弯下腰关切道:“陛下,可是头又疼了?”
“嗯。”诚和帝淡淡应道,“镇儿也就罢了,这铎儿是个有主见的,怎么也跟着镇儿胡闹,成何体统!”
老太监不断赔笑,这时诚和帝终于忍无可忍了,当即猛地站起身道:“够了!”
欧阳铎和欧阳镇同时被诚和帝的气势震慑住,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齐齐转头望向诚和帝。
“你,”诚和帝一展宽袖,猛地指向欧阳镇道,“朕当初说过,此生不许你再踏入忻州一步,你却罔顾朕的旨意,实在是可恶至极!”
“父皇……”欧阳镇瞳孔骤缩,神色不安。
诚和帝冷冷道:“从今天起,你即日返回冀州,若再让朕发现你回忻州,朕绝不轻饶!”
“父皇!”欧阳镇喃喃,事情的走向不像预料的一般,他顿时慌了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旁的欧阳铎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神色隐约有些得意。
既然诚和帝处置了欧阳镇,显然是偏向他这边的,他就知道。
然而这回欧阳铎注定要失望了,只见诚和帝下一秒又转向他,语气一样冰冷:“铎儿,还有你!朕本以为你是棵好苗子,想好好栽培你,没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竟然不惜通敌叛国,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
欧阳铎的确是自己作死,谁都看得出诚和帝想栽培他,但他自己不珍惜机会,反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只怕他这个太子之位是保不住了。
“父皇!”欧阳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如泣如诉,“儿臣冤枉啊!”
然而诚和帝将手背在身后,却是不愿再看他一眼,冷声道:“今日起,太子待在太子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一步!”
众人了然,看来诚和帝还是狠不下心立刻处置欧阳铎。
这也不难理解,只要欧阳铎的生母是孝贤皇后,诚和帝就会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轻易动他,这是欧阳铎的幸运。
众人百感交集,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看到欧阳铎无力的趴伏下去,欧阳钊却是眼眸微暗。
他猜到欧阳铎不会这么容易被拉下来,但没有想到诚和帝偏袒欧阳铎到这种地步,欧阳铎犯下如此严重的事,诚和帝却只是轻飘飘一个幽禁便带过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攥成拳,欧阳钊面容俊美非常,脸上也带着适当的担忧,但心底却因强烈的嫉恨而扭曲了一瞬。
看来,他要另外再想其它办法了。
好好的早朝因此事闹得十分不愉快。
诚和帝下令,当即有人将欧阳铎带回太子府关押起来,而另一边也有人监督欧阳镇回冀州。
他焦急的走出殿门,看到不远处的侍卫神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