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宫女每说一处,便指一处,数量已经惊呆了众人,“早在之前,福王殿下就已经恢复了神志,但皇后娘娘命奴婢们守口如瓶,奴婢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抽泣了一下,道:“可没想到,福王殿下恢复了神志以后反而变得十分残暴,动辄便对奴婢们打骂,甚至要奴婢们的性命,奴婢亲眼看到好几个掌事姐姐被处理掉,实在害怕,便逃了出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是寿王殿下收留了奴婢。”
说到欧阳铄的时候,宫女眼底隐隐闪烁着感激。
当初如果不是欧阳铄及时收留她,只怕欧阳钟早已经派人将她抓了回去,她也难逃一死。
欧阳铎也是偶然从欧阳铄那知道的这宫女,不仅是她,还有敏答应身边的侍女都遭殃了。
宫女声泪俱下,众人听闻无一不动容。
这时欧阳铎一针见血的指出:“大哥,到了这份上,难道你还要装傻吗?”
四下哗然。
众人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欧阳钟遥遥对上欧阳铎的视线,两人眼中仿佛擦出了火花,气氛一触即发。
齐皇后忽然挡在了欧阳钟身前,阻隔了欧阳铎的视线,竟是不顾一切的朝欧阳铎扑打道:“是你!是你诬陷钟儿!”
她尖利的指甲直朝欧阳铎脸上袭来,齐程就站在欧阳铎身边,自然迅速的替他挡下了攻击,沉下脸不悦道:“皇后娘娘,还请您注意分寸。”
齐皇后双目赤红,此刻却是顾不上什么在诚和帝面前失仪了,她不管不顾的又要朝欧阳铎扑上去,挣扎间头上的金簪掉落在地,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像是响在众人心头。
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齐皇后眼底闪过了一抹慌乱,神色有些难堪。
她从不曾像这样披头散发过,更确切的说,是她根本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哪怕是被诬陷杀死太子妃,她也依然十分镇定,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做过。
但此刻她忽然升起了一种巨大的恐慌,一直在一旁的欧阳毓芝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拦道:“母后,够了!”
齐皇后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儿,只见欧阳毓芝眼中闪烁着隐约的泪光,控诉道:“你还要偏袒大哥到什么时候?他已经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大哥已经不是她印象中那个小时候会保护她的大哥了,他变得自私自利,为了皇位不惜一切,哪怕是利用母后。
或许之前她还想着要为欧阳钟做的事遮掩,但在经过了这么多变故后,她已经不对这个大哥抱有任何希望了。
看到齐皇后神色呆滞,反应迟钝,欧阳毓芝有种说不出的恨铁不成钢。
英明如母后,竟最后栽在了大哥身上。
她下定决心,转身便朝诚和帝跪了下来,恳切道:“父皇,儿臣也可以作证,大哥一早就恢复了神志,母后只是被牵扯进来的,您千万不要怪罪母后!”
诚和帝神色复杂的看着欧阳毓芝,他许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女儿,此刻才发现她消瘦了许多,脸上不再是那样不可一世的表情,蜕变得令他心疼。
他忙伸手将人扶起来,道:“父皇知道,地上凉,你快起来。”
欧阳毓芝紧紧抿了抿唇,哽咽着缓缓站起身。
“其实大哥装疯卖傻,并非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欧阳铎再度开口,却是出乎众人意料。
这会任谁再迟钝都看得出他们俩之间的火药味了,可欧阳铎忽然转而为欧阳钟说话,不禁惊呆了众人。
难道太子是被胜利的喜悦给冲傻了?
但很快事实就证明他们想错了,因为欧阳铎话锋一转,冷冷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企图破坏父皇的千秋大业。”
伴随着欧阳铎的招手,有人举着一个托盘出现在众人面前,神色恭敬的走到了欧阳铎身边。
欧阳铎从托盘中取过稻草人,看向欧阳钟道:“大哥,这是宫女从你宫里无意间发现的,正是因为她发生了你的秘密,你才想要置她于死地,是也不是!”
欧阳钟瞳孔紧缩了一瞬,神情瞬间变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藏得好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魇镇,也称厌胜之术,诚和帝是最为厌恶这类东西的,果不其然,他立刻皱着鼻子走远了些,催促道:“赶快把它烧掉!”
几名宫人连忙将稻草人拿下去处理。
见自己的伪装已经暴露了,欧阳钟索性不再装疯卖傻,神情带着强烈恨意道:“你诬陷我!”
“诬陷?”欧阳铎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大哥,你实在太高看臣弟了,若不是大哥你自己准备这些东西,臣弟又有什么本事将它放进你宫里?”
欧阳钟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谁不知道欧阳铎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宫里,想要放一样东西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钟儿……”诚和帝神色复杂的看着欧阳钟,实在有太多东西令他难以消化,此刻诚和帝除了低唤他的名字竟是没有其他反应了。
因为欧阳钟痴傻的缘故,诚和帝对他总有一种隐隐的愧疚,所以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都依他。
譬如皇子成年以后都必须在皇宫外建府,之后除了上早朝,和进宫觐见外,非诏不得入宫。
但就因为皇后说欧阳钟一个痴傻儿,怕那些刁奴会为难他,所以欧阳钟自痴傻后便一直住在皇宫。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你既然恢复了神志,为何不同朕说?”诚和帝难以置信道。
忽然想到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这么说,那次欧阳钟提出和欧阳铎摔跤,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根本就是想趁机将欧阳铎解决掉,左右他是个痴傻儿,即便真的让欧阳铎出了什么事,也没什么人会真的责怪他。
毕竟他只是个傻子,又能想到什么呢?
果真是和齐皇后如出一辙的,好狠毒的心思!
诚和帝蹙眉,神色已是厌恶到极点,看着欧阳钟的眼神已有了警惕之色。
他这一眼,却是正好踩在了欧阳钟的痛处上。
又是这种眼神,从小到大他看的最多的便是这种眼神。
所有人都笑他是个傻子,即便是嫡子,可按照天启立贤不立长的习惯,他永远都没办法追逐那把椅子。
这些他曾经最痛恨的记忆,反而在他神志恢复以后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困扰了他许久。
此刻就连诚和帝都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欧阳钟感觉头痛欲裂,大脑一热,他没有多加思考,便猛地拔出了一名侍卫腰间的长剑!
“皇上当心!”齐程连忙提醒,刚准备上前,方才被诚和帝踩过一脚的胸膛却突然隐隐作痛,只是这么一顿,欧阳钟便已经冲到了诚和帝面前!
看到欧阳钟狰狞的神色,饶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诚和帝也愣住了,竟是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欧阳铎就在离他几步的地方。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铎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诚和帝身前!
诚和帝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看着长剑没入欧阳铎的胸膛,又迅速抽离。
鲜血飞溅而出,盖过了周遭事物的所有颜色。
众人愣神的一刹那,齐程已飞快的反应过来,连忙和几名侍卫一块上前,迅速将欧阳钟控制住了。
无论是齐皇后、欧阳毓芝,还是庆城和崔元秀,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愣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欧阳钟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刺诚和帝,他当真是疯了!
似乎就连欧阳钟自己也愣住了,手一松,长剑便“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欧阳铎的身子往前倒去,诚和帝忙将人扶住,神色焦急道:“铎儿!铎儿!”
又扭头喊道:“太医!太医赶紧过来看看!”
好在方才那名太医并没有走开,就在这,他连忙想要上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那人竟和他一样拿着一个药箱,身形十分单薄,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你是?”太医疑惑的问了一句,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示意他就站在这,随后竟是上前替欧阳铎看起伤势来。
众人都一心牵挂着欧阳铎的伤势,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名太医早已不是方才的那名了。
太医看得十分焦急,担心这人是谁派来的刺客。
即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欧阳铎伤得十分严重,如果不赶紧处理伤口很快就会溃烂,进而有破伤风的可能。
破伤风在现在是个比较棘手的问题,若病人身子好一点,或许还能撑得过去;但若是女子或小孩等比较弱的,很容易就会因感染而死去。
眼下处理伤口才是最重要的,那人既然已经凑上去了,他也就在一旁默默协助。
很快悬在太医心头的大石头便落了下来,他看得出,这人技艺纯熟,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完全不亚于他这个已经从医多年的老太医,可以将太子交给他。
齐程也焦急的围在了欧阳铎身边,见男子忽然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是几条游动的水蛭,他的神色顿时变了。
然而还不只如此,男子还将水蛭放在了欧阳铎的伤口上,见欧阳铎昏迷中依然痛苦的蹙起眉头,齐程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就绷断了,猛地攥住男子的手,冷冷道:“你要干什么?若敢动什么手脚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齐程!”诚和帝厉声呵斥。
“皇上,无须担心。”太医捋了把白胡子,也是在向齐程解释道,“把水蛭放在伤口上可以吸去淤血,保证伤口周围的组织不会坏死。”
若现在是在太医院,倒还有许多药材可以选择,但既然是在野外,便由不得他们挑剔了。
诚和帝根本没心思理会他都说了些什么,他只一心牵挂着欧阳铎的伤势。
太医在这边解释的同时,男子忽然掏出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齐程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刻叫嚷着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