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开了视线。
两人回到客栈后便赶紧将信交给鸽子让它送去忻州,欧阳铎很快收到了信,眼前一亮,便交给齐程秘密的让他交给李英莲。
李英莲为了避人耳目,倒是没有住在户部尚书等人的府中,而是自己住在客栈里。
但那些人像是嫌他不够引人注目似的,还派人保护着。
所以当李英莲看到自己房中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男子,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就想朝外面叫一声。
齐程反应要比他迅速得多,当即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冷冷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李文成是否有性命之虞就很难说了。”
听到李文成三个字,李英莲瞳孔紧缩了一瞬,紧接着便不再挣扎了。
齐程警惕的放开他,李英莲神色隐约有些愤怒:“你到底是谁!?把文成怎么了!?”
“放心,”齐程淡淡道,“李文成现在平安无事,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信。”
说罢将信递了过去。
李英莲狐疑的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但他太久没有与李文成联络了,思念早就冲昏了他的头脑。
李英莲还是迅速的接了过来,拆开信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厢房里很快就只剩下翻动纸张时的哗哗声响,见李英莲看得专注,齐程也没有说什么来破坏气氛,就站在那静静的看着他。
李英莲的眼角很快就变得湿润,脸上岁月的痕迹一览无余。
齐程虽然不知道信上都写了什么,但看他这样子也知道事情多半是成了。
果然,随后李英莲就让他带信给欧阳铎。
又过了几日,李英莲便推翻了供词。
诚和帝不是傻子,知道欧阳铎这是找到至关重要的证据了,便顺势将这件事草草翻了过去。
但欧阳钟就是个不安分的,见事情被拆穿了,他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还变本加厉,好几次都想要找欧阳铎的麻烦,却都被欧阳铎给一一化解了。
虽然他不喜这个皇兄,但也没想过要害死欧阳钟,毕竟到底是手足,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他还是不忍的。
连玥等人则在泗水县住了几日便离开了,直往忻州的方向而去。
毕竟她听说欧阳钟总针对欧阳铎,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还是觉得要盯着欧阳钟比较合适。
而另一头,欧阳钟依然锲而不舍的给欧阳铎找着麻烦。
一转眼,便又到了每年的秋猎大会。
“太子爷,妾身来替您更衣吧。”绿绣一大早便站在了门口。
欧阳铎瞥了她一眼,却是淡淡的拒绝了:“不必了,既然你有孕了,就多注意休息,少出来走动。”
绿绣垂下眼眸,拿着绣帕的双手不自觉的微微攥紧了。
她在楚天晴面前耀武扬威,但最清楚不过,对她怀孕,欧阳铎从头到尾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喜悦。
一直以来,他都只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即便口头上有什么关怀,也不过是在敷衍她罢了。
绿绣缓缓勾唇,唇角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若怀了孕的是连玥,欧阳铎应该会十分开心,甚至广而告之吧。
可连玥已经死了!
绿绣眼底划过了一抹狠厉,又带了些微的悲伤。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取代连玥在欧阳铎心中的地位,结果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不得不承认,是她错了。
即便连玥死了,也不会有任何女人能够取代她在欧阳铎心中的地位。
连玥啊连玥,即使是死了你也要霸着他,你未免太贪心了。
绿绣心头划过了千百种叹息,心绪翻飞,心里明明苦涩到极点,却还要露出一丝笑容:“是。”
说罢她便静静的退到了一旁,欧阳铎朝不远处的齐程扫了一眼,道:“你来。”
齐程沉默上前,帮欧阳铎整着衣领,绿绣根本插不进去,只好咬牙不甘道:“若太子爷无事,妾身便先退下了。”
“嗯。”欧阳铎依然不咸不淡。
绿绣难堪的退了出去,欧阳铎扫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忽然陷入了沉思。
齐程看了他一眼,聪明的闭紧了嘴,什么都没问。
去年的今天,欧阳诚因为陷害欧阳铎被圈禁在冷宫里。
欧阳铎虽然愤怒,但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些痛惜这个兄弟。
如果欧阳诚当初没有一步错步步错,今后他就会是个闲散王爷,或许将来不会掌握多大的权力,但至少可以一生顺遂。
只可惜,他的欲望太大了。
欧阳铎眼眸微暗,在齐程的协助下将衣裳穿好了,便准备出发去秋猎大会了。
秋猎大会依然设在狩猎场上,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欧阳镶主动朝诚和帝请命,欧阳诚被圈禁已久,底下那些奴才见他大势已去便肆意羞辱,他几次去看望胞弟都十分难过。
欧阳铎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假惺惺的作态,但这的确勾起了诚和帝的恻隐之心。
当初他也是在气头上,一怒之下就将欧阳诚圈禁了起来,自那之后便再没有见过他。
如今转眼一年过去了,他对这个儿子甚是想念,又听到欧阳镶这么说,当即大发雷霆,处置了一帮奴才。
欧阳镶又顺势提出,将欧阳诚也一块带去狩猎场,否则这样一直待在自己府上,也总是不走动,哪怕不是个废人也变成废人了。
诚和帝自然是乐意的,只是当初欧阳诚陷害欧阳铎,也不知欧阳铎是否解开了这个心结。
他转头看向欧阳铎,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铎儿,你看如何啊?”
欧阳铎扫了欧阳镶一眼,一眼就瞥见了他眼底的得意,垂下眼眸拱手道:“儿臣一切都听父皇的。”
即便他不答应,欧阳镶等人也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倒不如他主动答应,还能化被动为主动。
虽然不知欧阳镶又在打什么主意,但只要他小心防范,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差错。
“好。”诚和帝欣慰的看了他一眼,下令道,“既然如此,便让诚儿一块去秋猎大会!”
“谢父皇!”欧阳镶喜不自胜,太监很快就以最快的速度去欧阳诚府上宣旨了。
本以为要在秋猎大会上才能见到他,没想到欧阳诚随后就赶到了,几乎是一步一个停顿的走到诚和帝面前,双眼一直紧紧盯着诚和帝,眼眶湿润,那模样像是深怕错过一眼,他便再也见不到敬爱的父皇了。
看到这个许久没见面的弟弟,欧阳铎也是感慨良多。
看到欧阳诚这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样子,诚和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十分动容的朝诚和帝招了招手道:“来,诚儿,上前来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四下寂静,见欧阳诚头发散乱,甚至都打起了结,身上穿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到处可见脏污的痕迹,诚和帝为人父的心便出来了,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当初自己惩罚得太严重了。
但当着欧阳铎的面,他也讲不出这话。
欧阳诚亦步亦趋的缓缓走上前,然而就在经过欧阳镶身边时,他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往前跌去。
欧阳镶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十分感慨道:“弟弟,我知道你许久没有见到父皇,十分想念,但也要注意脚下啊。”
“是……”欧阳诚嗓音沙哑低沉,自己慢慢站直了,又朝诚和帝缓缓跪拜下去,“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诚和帝的目光连一秒都没有离开过他。
欧阳诚又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虔诚,仿佛不是在跪拜自己的爹,而是在跪拜神佛。
“这一年来儿臣不能承欢膝下,实属儿臣的不孝……”欧阳诚缓缓开口,又转向欧阳铎道,“二哥,我错了,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愿你能够给我一个让我们重修于好的机会。”
连玥曾经告诉过欧阳铎,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此刻他看着欧阳诚真挚的双眼,能够感觉到他说的都是真的。
“好。”欧阳铎唇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主动朝欧阳诚伸出了手。
欧阳诚早有被欧阳铎拒绝的心理准备,只是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欧阳铎不会让他太难堪。
但没想到欧阳铎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他不禁有些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受宠若惊的覆上了欧阳铎的手,激动到失语。
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放开了欧阳铎的手。
欧阳铎却也没在意他的失态,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站在大臣中的连之祥却十分不屑。
自从连玥死去后,他便和这些人不共戴天了。
此刻看着欧阳镶这模样他就感觉对方是在惺惺作态,明明可以让欧阳诚清洗干净再来见诚和帝,这样也有瞻圣颜。
但他却偏偏让欧阳诚这个样子出来见人,分明就是故意博同情。
但诚和帝和欧阳铎都明显动容了,他也不好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说些什么。
出了金銮殿,欧阳诚便跟着欧阳镶去见柔妃。
重新见到阳光,欧阳诚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喜悦。
当初他的确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想到用那种蠢办法去对付欧阳铎,但经过了一年这么久,他彻底想清楚了。
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就很好,他为什么还要去觊觎那把椅子?
“六弟,”欧阳镶若有所思的盯着他,“你好像很高兴?”
“嗯。”欧阳诚唇角微微上扬,迫不及待的问道,“母后在哪里?”
“母后正在宫里等着你,她许久没有见你,待会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欧阳镶脸上也挂满了笑容。
欧阳诚的脚步不禁更轻快了,被囚禁的这些日子里他时常也会想到母后,一旦想到母后,就会更加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毕竟母后和他的命运可以说是息息相关的,他惹父皇厌弃了,只怕父皇也会厌弃母后。
欧阳诚顿时更觉得自己应该要补偿母后,却没有注意到自家兄弟欧阳镶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