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吗?连玥一言不发,看着楚天晴的眼神更加微妙。
楚天晴握拳揪紧,神色隐隐有些无措。
连玥却没有再追问,反而淡淡的挪开了话题道:“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坐着吧。”
楚天晴猛地回神,将连玥迎进了屋。
这屋和耳房一般,都烧起了炭火,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楚天晴紧跟着在连玥后面在榻上坐了下来,脸上却浮现出忐忑的神色。
落雪又端来了糕点和香茗,连玥闲适的吃着糕点,品着香茗,一言不发,然而那双清透的眸子却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楚天晴下意识回避她的视线,抿了抿唇笑道:“不知太子妃来这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只是瞧着姑娘亲切,想小叙一下,仅此而已。”连玥念了重音,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双目璀璨,让人只觉无所遁形。
楚天晴勉强一笑,点了点头不做声了。
两人沉默了半天,直到连玥吃完了一块糕点,她拍了拍手,拂去碎屑,这才不紧不慢道:“方才姑娘说那日外出了,不知你方不方便透露那日的去处?”
“自然。”楚天晴神色松快了许多,直言道,“那日我先是去西坊逛了逛,看见有耍猴的,随后又去了醉仙楼,要了松鼠鳜鱼、碧螺虾仁、清炒栀子花,我身边的侍女,还有醉仙楼的掌柜都可以作证。”
“是么?”连玥笑了笑,话语里隐隐带着锋芒,“姑娘记性真是好,让我佩服。”
话虽这么说,连玥眼神却晦暗不明。
已经是几日前的事了,楚天晴却记得这么清楚,而且没有一丝停顿,简直就像是为了应付她一般,反而叫人生疑。
顿了顿,连玥又问道:“醉仙楼?西坊东南方的那家醉仙楼是么?”
楚天晴眼底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心底有些警惕,不知她为何要强调这点,点了点头道:“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你可知道,”连玥拖长了尾音,挑了挑眉道,“醉仙楼最近都在修缮,压根没有开门迎客?”
楚天晴闻言瞪大了双眼,秀气的眉微微蹙拢,神色闪过了一丝慌张。
不会吧?楚天晴很快从震惊中冷静了下来,疑心连玥是在诈她,但从连玥淡然的神色中她又看不出任何端倪。
无奈,楚天晴只得认栽,看来她运气不好,本想着顺便蒙混过关,没想到正好撞到了死耗子。
在连玥的逼视下,楚天晴已是六神无主、香汗淋漓,只得干笑了几声道:“是我记错了,不是在醉仙楼。”
连玥唇角逸出一抹冷笑,直起身来,已懒得跟她再废话下去,便直截了当道:“楚天晴,醉仙楼最近压根没有在修缮,你口口声声说自己那日是去了醉仙楼,可为何连这种事都弄不清?”
楚天晴终于醒悟过来,她是上了连玥的当了!对方故意给她设好了陷阱,就等着她往下跳呢!
冷汗已将背浸湿,楚天晴无力的瘫软了下来,颓丧的垂头,仍在做最后挣扎:“是,那日我确实没有去醉仙楼,可太子妃你也不能就凭这点就认定是我栽赃陷害的你吧?这还有王法么?”
“既然你要证据——”连玥一抬手,她身后的端午就立刻毕恭毕敬的奉上了一样东西,“那我如你所愿。”
看到这样东西,楚天晴本就白净的脸更苍白了几分。
连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看到她这反应,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方才我去了清平园的耳房一趟,在那发现了这个。”连玥手中捏着一颗珠玉,圆润饱满,色泽鲜艳,显然才脱落不久,“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你步摇上的吧?”
楚天晴似乎十分喜欢这支步摇,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将它戴于发簪中,不曾想上面的珠玉却遗留下了证据。
看到楚天晴抬手触碰步摇,连玥便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言辞也更加犀利:“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专程跑去清平园找我的侍女有何要事?”
楚天晴张了张嘴,刚想辩解,连玥就堵住了她的话:“你若要找端午,她住在另一侧的耳房。至于初来乍到不识路,这未免也太牵强了。更何况,夏衣曾经亲眼所见,你在院中站了片刻,不像走错路的样子。”
楚天晴哑然失语,忽然想到什么,她猛地揪过落雪,语气染上了一丝慌乱:“是落雪,她偷拿了我的步摇去戴,又栽赃陷害给你,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落雪眼底划过了一抹讶异,感觉楚天晴在她手上暗暗使力,落雪疼得蹙拢了眉头,咬牙道:“没错,那日是奴婢去偷了太子妃你的手帕,又篡改了文书,栽赃嫁祸到你身上。”
连玥冷冷道:“你真的要担下这事?这可不是普通的过错,是会将你发卖甚至丢掉性命的!”
“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落雪神色坚毅,和当初她们在锦绣坊中见到的那飞扬跋扈的女子截然不同,倒叫连玥有些刮目相看了。
楚天晴不算蠢笨,知道把侍女推出来,可这一举动却令人寒心。
连玥闭了闭眼,不再看她,只略招了招手,便有凌霄将她暂时关押到柴房听候发落了。
欧阳铎进宫觐见诚和帝,将文书呈了上去,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
知道是落雪栽赃陷害连玥,他顿时震怒,命人将落雪带下去处理了。
没了左膀右臂,楚天晴就如同一只被剪去羽毛的鸟,眼前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绿绣那张谨小慎微的脸。
她当即赶去了绿珠楼,樱珠也在,她却直勾勾的盯着绿绣,冷冷道:“樱珠,你出去,我有话要同绿绣说。”
她有什么资格命令她?樱珠扬了扬眉,面露不满。
本坐在圆凳上的绿绣缓缓站了起来,自始自终她的脸上都带着一抹温婉的微笑,仿佛处于云里雾里,让人看不真切。
樱珠有些发怔,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绿绣,不知她是何时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
“樱珠,”绿绣声音轻柔的开口了,“你去吧。”
“可是……”
“门口有人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绿绣笑容很浅很淡,语气却不容置疑。
见她执意如此,樱珠只好不情不愿的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绿绣又坐回到了凳子上,纤手轻轻抚着绣花棚子,目光沉静。
楚天晴就没她那么悠闲了,她现在失去了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又同时引起了欧阳铎和连玥的忌惮,如今欧阳铎已是避她不及,楚天晴左右为难,处境堪忧。
“现在要怎么办!”楚天晴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了绿绣手中的绣花棚子,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我现在处境如此凄惨!”
绿绣缓缓站起身,和她平视,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我可从来没撺掇你去对付太子妃,也没教过你那些害人的玩意。”
“你!”楚天晴没想到她竟不认帐了,她被杖责养伤的那段日子里,只有这个绿绣会常常来看望她,因而她对对方也存了亲近的心思,慢慢的就敞开了心扉。
知道她对连玥不满,绿绣思忖了片刻,告诉她近来皇帝交给欧阳铎一项重要任务,而其中很关键的一样东西就是放在书房中的文书。
只要篡改了文书,再栽赃陷害到连玥身上,届时皇帝震怒,必然会处置连玥,她们就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现在出了事,绿绣却反倒不认帐了,叫她气得六神无主,浑身发抖,却又拿这人没办法。
绿绣看了看发丝凌乱的楚天晴,眼底升起一丝怜悯,抬手替她拂去头上的落雪,从她手中取过绣花棚子,语气淡淡道:“都是姐妹,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能让太子爷回心转意。”
说罢勾了勾唇道:“恩宠是自己得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的。”
话毕她重新坐下,略低垂着头,在烛火的照耀下穿针引线,神色温润,在静谧的氛围中侧脸散发出莹莹的光亮。
楚天晴蹙拢的眉慢慢松开了,彻底冷静了下来,转身慢慢往回走了。
刚到门口,侍女琴萝快步走了出来,看到楚天晴,她眼前一亮,语气惊奇道:“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楚天晴面色沉静了许多。
“这个,”琴萝领着她进了屋,指了指窗棂,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停靠在窗棂上,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机灵劲,“这鸽子一直待在这,怎么赶也赶不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楚天晴忽然面露喜色,琴萝讶异的看着她走到窗前捧起鸽子,四下查看了一番,从鸽子脚上取下了一个小竹筒,从中拿出了一张小纸条。
琴萝顿时更为惊讶,先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鸽子上,竟没发现它脚上还有玄机。
“明日午时,醉仙楼。”楚天晴低喃出声,纸上虽只有寥寥几字,她却生出无限欢喜来,捧着心口,唇角的微笑怎么也掩不住。
“姑娘?”看着她这奇怪的模样,琴萝不禁好奇的出声轻唤道。
“去。”楚天晴猛地回过神,将纸条小心揣好,吩咐道,“把我最近新做的衣裳都拿出来,还有最近新买的首饰,统统都拿出来。”
“是。”琴萝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抱来了几个檀木箱子,分别打开来,衣裳首饰华美的光芒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