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城公主苦笑道:“后宫前朝牵扯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父皇本就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当年登基还不到十年,前朝中群臣臣心未稳,这个时候经不起动荡。”
“你既然做出了妥协,是不是知道当初延误你哥哥病情的人是谁?”只要知道了这个人是谁,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庆城公主微微摇了摇头:“当年并不知道是谁,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有谁。”
这句话就耐人寻味了,看来想要了欧阳铎性命的人,可不止一个人,这宫中有儿子的娘娘们,一个都跑不了,齐皇后,德妃,淑妃,刘贵人,都脱不了干系。
齐皇后最有权力,和英王的关系也亲近,说不得就是和德妃串通好了,想要扶了英王上位,这才出手害欧阳铎。毕竟,剩下的几位皇子中,英王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
温柔的淑妃也有很大嫌疑,她可是有两个儿子的人,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背后是个什么嘴脸。
至于咋咋呼呼的刘贵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然寿王腿瘸了,但若是几个兄弟都没了性命,剩下痴傻的福王和寿王,选谁做皇帝,一目了然。
还有一个人,连玥心中一紧,靖王!
她盯着庆城公主逼问道:“你当年跟谁做的交易?”
庆城公主也盯着她,一字一顿地笑道:“徐太妃。”
连玥和崔元秀是等到了欧阳铎一起回府的。
欧阳铎第一天上朝,毕竟是正统身份,群臣无一人有异议,圣人便点了他协理吏部,考虑到欧阳铎身子刚好,也不敢让他太累了。
下了朝,欧阳铎就跟着去了御书房,中午就在御书房用了膳食,下午接着御书房议事,等群臣都散了,才匆匆忙忙赶了来看庆城公主。嘱咐了庆城公主几句,就带着连玥和崔元秀回太子府了。
连玥早上临走之前就嘱咐秋意,在小厨房给欧阳铎炖了补汤,就是怕欧阳铎第一天入朝太累了。
这会儿回府,补汤就炖的温温烂烂的,喝起来正好。欧阳铎一连喝了两碗,心中十分熨帖,丢了碗筷就去了前院松涛苑和幕僚们商议事情去了。
连玥和崔元秀说了会儿闲话,看着天都黑了,就让人将崔元秀送回芙蓉沼了,自己在屋中梳洗好了,出来的时候春末就指了炕上的一个包裹给连玥看:“是郑姬送来的。”
“她人呢?”
“郑姬没过来,指了身边的丫头云笛送过来的,说是前几日跟您说好了,要补了那个熏香的缺儿呢。”
连玥就记起来,好像郑惊秋是说过要送什么好东西来的,就让春末打开包裹,见是几卷画轴,就来了兴趣:“展开来瞧瞧。”
丫头们就两个人捧一个,一共是四幅卷轴,分别是春夏秋冬四景。画的都是这园子里的景色。春日里春花烂漫的露华浓,夏日里荷花漫天的芙蓉沼,秋日里落叶缤纷的落霞院,冬日里白雪红梅的红袖阁。
落款处都有个盖了惊秋孤人的款儿。
连玥莞尔一笑:“快,都挂到小书房里去,这可得让太子爷看看,想不到咱们郑姬还是个惊秋孤人呢。”
冬悦就撇了嘴:“这郑姬也真是的,给她几分颜色就要去开染坊了,这还蹬鼻子上脸了,用这种手段开始邀宠了。”
连玥捂着嘴笑:“她也是个可怜人,我现在就挺喜欢她,大大方方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自己明着来争取,多好!可不比某些人,净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重阳便嗫嗫嚅嚅地道:“可苏姑娘长得比郑姬好看呀!又不像郑姬这么咋咋呼呼的惹人厌烦。”
连玥冷哼一声:“那你就跟你的苏姑娘过去吧,我就看着这惊秋孤人好。”
提起这“惊秋孤人”四个字,丫头们就笑作一团。欧阳铎就在这一屋子的嘻嘻哈哈中走了进来:“什么事情让你们笑成这个样子?”
丫头们就都收了笑容,连玥拉了欧阳铎来看画儿:“太子爷快瞧瞧,咱们府里头可出了一个大才女了?”
欧阳铎竟然很认真地点评了一番,又道:“郑姬的画的确不错,琴棋书画四项中,她于琴画二道颇为精通。吴氏正好和她相反,书读得不错,于棋术上也很有造诣。”
连玥心里有些不舒服,敢情他的小老婆们个个都是好的,一个能弹琴会唱小曲儿画画也画得好,一个会读书会下棋规矩也学得好,一个性子温柔会做绣活,一个活泼刁蛮能做羹汤,还有一个,虽然去了农庄上,可人家好歹从前也是个大家闺秀,长得又倾国倾城……
就只有她连玥,什么都不会,书读得不多,也不会下棋,不会画画,更不会弹琴唱小曲儿,没学过宫里头的宫规礼仪,长得也没某人好看,从小到大连根针都没拈过,也就做饭还马马虎虎。
好不容易会写个毛笔字,还被欧阳铎给嫌弃了……
连玥不禁悲从中来,想做个合格的太子妃,咋就这么难呢?
欧阳铎明显看出连玥的不高兴,就打了哈哈笑道:“本宫的爱妃也有一样,是她们都比不上的。”
连玥立马就来了精神,并且做好了被夸奖的准备:“什么什么呀?”
欧阳铎故意拖长了语音:“本宫的爱妃会耍宝呀!”
一屋子的丫头都憋不住笑,连玥狠狠地瞪了丫头们一眼:“把这画儿都挂到太子爷的松涛苑去!”
欧阳铎哈哈笑道:“收起来吧,闺阁里的东西可不能流落到外头去。”
连玥冷着脸不搭理欧阳铎,转身上了炕,盘腿坐下来,趴在炕桌上,掏了那锦囊,凑在灯下看。
欧阳铎就凑过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连玥没好气地瞪了欧阳铎一眼:“耗子药!”
欧阳铎笑眯眯地也不生气:“爱妃摆弄这耗子药做什么?”就连欧阳铎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似乎越来越喜欢逗弄连玥了。
“太子府里有耗子,我准备下毒毒死这只大耗子!”对,就是下毒毒死你!看来苦黄连还是没让你得到教训!连玥扬声就喊秋意,“太子爷的汤药呢?”冲着欧阳铎眨了眨眼睛,笑道,“太子爷,这汤药要趁热喝呢。”苦死你!
欧阳铎面不改色,反倒看得连玥心里面惶惶的:“爱妃说的是,这汤药趁热喝才有效。”
秋意端来了黑乎乎的药汤,欧阳铎一扬脖子,将一碗药汤喝得干干净净。
连玥不禁感叹,要是庆城公主也这么爱喝药的话,估计病早就好了……也不对,万一她喝的是毒药,应该早就下黄泉了……
秋意赶紧端了蜜饯上来,连玥一把抱过来,冲着欧阳铎笑了笑。
欧阳铎一张脸都苦得发白了:“爱妃,递给本宫一块蜜饯。”
连玥将蜜饯罐子抱得紧紧的:“太子爷,这药不能吃蜜饯——哎呀,您别喝蜜枣茶,也别喝水!总之,这药汤喝了之后,半个时辰之后不能吃东西,不然就不起作用了!哎呀,太子爷,您干吗!”
欧阳铎仗着自己力气大,将连玥压在了身下,端午连忙带着丫头们鱼贯而出,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连玥一张脸蛋红扑扑的,气势也弱了下来:“太子爷,您快起来……”
“小东西!”欧阳铎呼出的热气喷在了连玥的脸上,连玥心底忽然就漏跳了好几拍。
“竟然敢逗弄起本宫来,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欧阳铎眯着眼睛命令连玥,“给本宫一块蜜饯。”
连玥脑子都迷迷糊糊了,十分顺从地从罐子里拿出一块蜜饯来。欧阳铎就着连玥的手含了蜜饯,却一口含住了连玥的手指,慢慢地吮吸起来。
连玥的脸烫得都要烧起来了,她垂了眼帘,轻声道:“太子爷,您不嫌脏呀?”
欧阳铎顿时就愣住了,他的爱妃怎么画风和别人不一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羞答答地吗?这说的是什么话!
说到手脏,连玥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忽然一把将欧阳铎给推开了,拿起桌子上的蜜枣茶就让欧阳铎漱口:“太子爷,您快点用蜜枣茶漱漱口!”
欧阳铎很是不悦,冷了脸色,道:“你就这么嫌弃本宫么?”
连玥就着急起来:“哎呀!当然不是!我要是嫌弃你,当初洞房的时候,知道你病入膏肓,我就跑了,还用等到现在?”
欧阳铎的脸色更加冷了:“你说什么?”
连玥不由分说,将蜜枣茶送到了欧阳铎的嘴边:“太子爷怎么这么啰嗦?您忘了,我刚刚拿过耗子药!”
欧阳铎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赶紧漱了漱口。
连玥又叫进来端午,打了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才用帕子包着手拿起了那粒红色药丸,嘀嘀咕咕道:“好在这药丸不是立竿见影的毒药,不然我这会儿可就要成为寡妇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仍然让欧阳铎给听到了。
欧阳铎就一把攥住了连玥的手:“爱妃是不是很想做寡妇?”
连玥顿时就心虚地笑道:“太子爷,您开什么玩笑?妾身今后的荣华富贵就系于太子爷一身,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这可让妾身怎么活呀!”
“本宫要是真的出了事儿,爱妃大可以卷了银钱一走了之呀!”
连玥马上讨好地笑道:“太子爷,您误会妾身了,妾身不是那样的人……”
“哟,本宫是不是应该感激爱妃,当初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没有嫌弃本宫是个病痨鬼,没有远走高飞逃之夭夭,而是留下来照顾本宫?”
连玥只好硬着头皮,服了软:“太子爷,妾身现在不是还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嘛。”
欧阳铎却仍旧不打算轻易地放过连玥:“本宫倒从来都不知道,本宫的爱妃还有想要逃跑的念头。看来以后这太子府可要加强警卫了,可别一夜醒过来,本宫的枕边却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