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玥就朝着说这话的人看过去,原来是昌华长公主。
那昌华长公主挑着长眉,阴阳怪气地笑道:“等临到了庆城,还不知道要给她自己挑个什么样的驸马爷呢,哪儿能看得上四姐夫手底下的大头兵!”
大殿里就没了说笑的人,就连一向张扬肆意惯了的兴华长公主也缄口不言。
连玥直觉这昌华长公主一定和庆城公主之间有什么过节,不然,为何说话这么不客气,也不喊庆城公主的闺名,直接就喊上了庆城公主的封号了。
她见欧阳铎不停地给自己打眼色,瞪了欧阳铎一眼,终究还是捂了嘴笑:“兰章还小着呢,下个月才及笄,皇姑姑们着什么急?可别为了兰章的驸马爷争竞起来,到时候,让兰章给挑花了眼!”
兴华长公主及时地笑了笑:“就是就是,现放着溧阳和毓芝的婚事还没着落呢!”有意无意地把至今未曾婚配的昌华长公主给漏了过去。
昌华长公主就冷哼了一声,刚要开口,凌华长公主便冷冷清清地道:“多早晚了,都这个时辰了,毓芝那个孩子怎么还不来?”
昌华长公主的脸色就缓和下来,像是怕众人责怪大公主一样,忙道:“溧阳也还没到呢。”拉着溧阳县主给大公主开脱。
凌华长公主一点面子都不给这个小妹妹留:“溧阳陪着徐太妃呢,毓芝又没有事情可做,正闲得慌,早点儿来是正经,可别又让人三催四请,一屋子的人都等着他。近几年,我瞧着毓芝真是越来越没有长进了,圣上和皇后娘娘太惯着她了。”
昌华长公主似乎很不服气:“毓芝的性子不过是直爽罢了,哪比得上有些人呀……”
“昌华!”康华长公主语气少有的严厉,“你还有脸教训起别人来了,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怎么听着有人说你在府里闹得很不像话?”
昌华长公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玥眨了眨眼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康华长公主说的“闹得很不像话”是什么意思。
康华长公主的一双儿女天真地问翟绍林,昌华姨母府里在闹腾什么,翟绍林连忙扯了扯两个孩子。
“别以为自己出宫建府就没有人管你了,越发无法无天起来了!”康华长公主训斥了昌华公主一番。
昌华长公主的脸越来越红,脖子根儿都红透了,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顶嘴:“皇长姐怎么说起我来?皇长姐当年不是也闹腾着要嫁给姐夫么?咱们这些做姐妹的,哪一个不胡闹来着,也就是二皇姐和三皇姐不胡闹,可瞧瞧现在过成什么样儿了?一个窝窝囊囊的,一个干脆就没了……”
“昌华,你给我住口!”康华长公主狠狠地瞪了昌华长公主一眼,昌华长公主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卫华长公主和驸马苏相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连忙悻悻地住了嘴。
兴华长公主就握着嘴笑了笑,冲着庆城公主直眨眼睛:“做小妹妹的,都要听姐姐的训呢。”
闹了这么一出,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连玥就低着头,拼命将自己的存在感削弱,在座的可都是大佬呀。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可不能跟着瞎掺和。
倒是事件当事人之一的庆城公主脸色如常,拍了手逗弄卫华长公主的儿子肖哥儿,还一边问钱太监:“钱伴伴,今儿个有什么好酒呀?”
钱太监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和肖哥儿的乳母一边一个,张开双手围在了庆城公主的身边,生怕身子弱的庆城公主保不住卫华长公主的儿子,把小孩子给摔了:“好酒可多了,可殿下都不能喝,老奴听闻殿下又淘气,太医开的药一口都不喝,这样身子骨儿怎么能好起来?”
肖哥儿想来是看上了庆城公主胸前挂着的麒麟了,一把抓住就要往嘴里送,庆城公主忙握了他的手,低声笑道:“小东西还挺有劲儿。”
又抱了肖哥儿往连玥怀里送,“钱伴伴不用为我担心,方才皇嫂说了,这药补不如食补呢。回头钱伴伴从内务府拨点好的吃食给我做汤水,我这身子骨儿可就壮实起来了。”
连玥接过了沉甸甸的肖哥儿,在怀里颠了几下,见肖哥儿可爱,还在肖哥儿的脸颊上亲了几口,就听得康华长公主问道:“怎么,老二家的还会医术?”
连玥就谦虚地笑道:“不过是在娘家的时候看过几本医术罢了。”
“难为你竟然能够看得进去。”兴华长公主插嘴道,“我是最不耐烦看这些医书呀棋谱呀,看了就头疼。”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凌华长公主清清冷冷地道,“我瞧着太子妃这性子就很好,安静沉稳,看些医书也有好处,还能帮太子调理调理身子。”似乎对连玥青眼有加。
连玥受宠若惊,兴华长公主和凌华长公主是一母同胞,对这个命运坎坷的妹妹,兴华长公主向来是多有宽容,看性子冷清的凌华长公主似乎对连玥很是感兴趣的样子,连忙跟着凑了趣儿,东拉西扯地问些调理身子的法子,带动着凌华长公主也跟着和连玥熟络起来。
连玥就一直抱着肖哥儿,和几个长公主说说笑笑。
就听着外面通传,说徐太妃、溧阳县主和众位娘娘都到了。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客套起来。
因是家宴,这座椅席次的安排就不是那么讲究,诚和帝和齐皇后的宝座在上首,挨着齐皇后的宝座下面就是徐太妃的,接着就按着辈分排开了,太子妃连玥作为这次家宴的主角之一,在徐太妃身下坐了,后头就是大公主、溧阳县主、庆城公主连同崔元秀这几个小字辈的。连玥下首就是康华长公主等几个长公主。
淑妃带着众位娘娘们按着辈分排开,座位设在了徐太妃等人的后头,跟着大公主几个人坐一排。
诚和帝下首的是靖王欧阳随的座位,跟着就是福王欧阳钟、欧阳铎等小字辈儿的并几位驸马爷的。
康华长公主的一双儿女翟让、翟理并卫华长公主家的肖哥儿因为还小,座位就设在暖阁里。
这会儿人多起来,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在自己座位上说笑,等着诚和帝和齐皇后。
肖哥儿坐在连玥的膝头,咿咿呀呀地,逗得连玥几个人直笑。
欧阳铎一边眼睛不错地盯着连玥看,一边耐心地哄着福王欧阳钟,还要和英王欧阳镇说着话儿,倒也忙乱。
连玥偷着空儿看了欧阳铎一眼,见欧阳铎正看过来,便瞪了他一眼,低了头又去哄肖哥儿了。
转头和庆城公主说话的功夫,就看到欧阳铎的表妹崔元秀正孤零零地坐在一边,大家都在说说笑笑,就她一个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好不尴尬!
唉,不是这个圈子的,怎么融也无法融进来。真是不知道齐皇后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把身上还带着孝的孤女崔元秀给喊进宫。
连玥就冲着崔元秀招手:“秀秀也坐过来说说话呀。”
崔元秀惊了一下,和小兔子一般柔弱,见连玥笑得一脸和煦,便也在唇角挂了个小心翼翼的笑容,稍稍坐得溧阳县主近了一些。
溧阳县主倒是和气,还握了肖哥儿胖乎乎的手,指着肖哥儿手背上的涡涡给崔元秀看:“你瞧,真有趣儿。”
可能是因为有了同龄人,崔元秀渐渐地就放下了防备,虽然看上去仍然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但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多了。
跟溧阳县主对比,庆城公主反而对崔元秀有些冷淡。
连玥暗地里皱了皱眉头,这可说不通。
崔元秀可是孝德皇后娘家唯一的亲人了,这崔元秀也得称呼孝贤皇后一声表姑姑,和庆城公主怎么着也沾亲带故的,为何这庆城公主会这么冷淡?
难道是她长久待在大洪寺养成的怪性子?
连玥就冲着冷清的凌华长公主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是在寺庙道观待得久了,这性子果真就和别人不一样。
众人都有说有笑,就显得满脸不高兴的昌华长公主特别突兀显眼。
她一个人左看看右看看,都找不到人说话儿。
几位娘娘不是围着大着肚子的敏贵妃转,就是逗着翟让翟理和肖哥儿。
昌华长公主一个未婚的老姑娘,对孩子的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方才她说话又得罪了康华长公主和卫华长公主,这会儿自然不好意思凑上去说话。兴华长公主又只顾一个劲儿地拉着凌华长公主找连玥问食补的方子,昌华长公主又插不上嘴。
她又不爱往徐太妃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身边凑,又和庆城公主有过节,不愿意和小辈们凑在一起说话。看来看去,只得抓住了还没孩子的李荣华,大声问道:“怎么这毓芝还没有过来?”
这李荣华是和敏贵妃一同选进宫的,其父从龙有功,跟着诚和帝征南战北,立下了汗马功劳。前年病死了,身后就留下了李荣华这一个亲生女儿,选秀的时候地方官给报了上来,诚和帝就直接圈进了宫,半个小老婆半个女儿地养着。
因此虽说至今还没有生养,这皇家的家宴,李荣华有了诚和帝的恩宠,还是跟着一道来了。
她性子天真烂漫,就捂着嘴笑道:“想来是大公主打听了庆城公主和溧阳县主都穿了什么衣裳,正在宫里选衣裳呢。”
昌华长公主就看了一眼庆城公主,冷冷地嘲讽道:“这衣裳是该要好好地选一选,可不要像某些人一样,穿着个破衣烂衫,头发随便一绾就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乞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