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气啊!咬牙切齿地给卫砺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
我没吭声,等着卫砺先开口。
等了大约十秒钟,听筒里传来卫砺怯怯的声音:“喂?诺诺啊,你……”
“嗯哼。”我甩出一个鼻音,磨着后槽牙等着听他的解释,哦,不对,是忽悠。我倒要看看,这货还能怎么忽悠!
“我已经办好住院手续了,约了明天一早的手术。”卫砺这句话说得很快,中间完全没有停顿。
很好!大爷的!动作比我想象的快多了!
“我动完手术以后,你会来照顾我的,对不对?”卫砺的语气蓦地变得可怜兮兮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脆弱有多脆弱,仿佛他不是动微创手术,而是劈脑开颅换肾之类的大手术,要经历九死一生的那种。
“你猜。”我咬着牙,从喉咙眼里挤出两个字,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给我玩装可怜的把戏!
“怎么说我也是病人,你就不能包容我一点点吗?对待病人,要有人道主/义精神,多关怀,多安慰,多鼓励。”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无赖,一副臭不要脸的样子。
我狠狠地“呸”了一声,沉声道:“卫砺,利用我的担心,看我急得团团转,你是不是很得意?”
那边沉默了,很久,卫砺才黯然叹了口气:“诺诺,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我怕你知道我没事,就会不顾一切地离开我。虽然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卑鄙无耻,可是这是我唯一能留在你身边的办法了。虽然改变不了什么结果,可是能多看你一眼,多陪你一会儿,都是好的。”
……
又给我打感情牌!
“诺诺,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我真的得了癌症,那就好了,至少我不用担心有一天你知道我骗你,会更加讨厌我,以后我死了,也不用眼睁睁看着你在别的男人怀里笑靥如花,还要违心地说一句希望你幸福。”
“我想你幸福,可我更想你的幸福是我亲手给的。只是现在,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也不想再招你烦了,可是诺诺,有时候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要任性一把,哪怕你以后会更讨厌我,至少,我还能多看看你。”
我被卫砺一席话说得心里酸溜溜的,挺不是滋味的。但是转念一想,他的病没什么大碍,我心里到底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只是气不过他骗我,害我担惊受怕。
我叹口气,正想说不跟卫砺计较了,就听见他委屈兮兮地说:“明天早晨八点,我动手术,签证已经在办了,三四天就能下来,到时候我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带你去法国。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等到把你交给Nike,我就回国,再也不会打扰你们了。”
听到卫砺说再有三四天,签证就能办下来,我就可以去法国照顾Nike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也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问了一下他现在住哪个病房,就立刻赶过去了。
卫砺正坐在病床上,靠着床头抱着源缘,手机里正在放动画片,源缘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吃着手指,特别惬意。
我一般是不给源缘看动画片的,怕伤眼睛,但是看着卫砺,想到几天之后,我跟卫砺就要天各一方了,他能跟源缘亲近的日子没几天了,我就把阻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我穿的是雪地靴,平跟,走路的声音不是很重,也不知道卫砺听没听见我的脚步声,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指着屏幕笑呵呵地跟源缘说话。
我走过去,清了清嗓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默,拖了一张凳子过来,在病床前坐下。
卫砺这才抬头,极快地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将目光转回手机屏幕上,哑声问道:“你……要带着源缘一起去吗?”
我皱了皱眉头,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Nike的伤那么重,我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半残疾人,说的是去照顾他,可是我恐怕连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好,要是再带上源缘,还真是应付不过来了。
“源缘……交给桃子吧。”我迟疑着回了一句,桃子应该不会想去法国了吧!那就让她留在帝都,照顾源缘的同时,还能帮着卫砺照顾念念。
“也好。”卫砺长出一口气,黯然道,“诺诺,晚会儿桃子应该会来接班,她来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动手术呢。”
卫砺没看我,只是点着手机屏幕的手抖了抖,然后笑着问源缘:“宝贝儿,动画片好看吗?”
源缘两眼发直地盯着手机屏幕,根本不搭理卫砺,卫砺摇着头笑着叹了口气,一脸宠溺地吐槽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我默默地看着他们,挺难受的。其实卫砺真的是一个好爸爸,只是很遗憾,我跟他终究是没有缘分,必须有一个人割舍下源缘。
我们一下飞机就来了医院,我挺累的,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哈欠连天了,卫砺抬眼瞥我一下,淡淡地说:“你回源缘的病房睡会儿吧。”
我没接话,默默地站起身,转身缓缓地走出病房。
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虽然还有三四天,可也只剩下三四天了。突然有一种很可笑的感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那么多天就过去了,分别在即。
以前从来没有觉得跟卫砺分别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情,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回到源缘所在的病房,我倒在床上,很快就眯瞪下去了。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感觉到有人用力地摇晃我,我烦躁地抬手去拍打,却被人抓住手腕,一个很别扭很怪异的声音近在耳边:“醒醒!别睡了!”
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眼睛花得厉害,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居然是Michael,他没有拄拐,看样子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来干什么?”我揉着眼睛问,没睡饱就被叫醒,眼睛特别难受,刺疼酸涩,流泪的冲/动根本抑制不住。
“你回来了,Elsa呢?”Michael焦急地问,眼神锐利得像刀尖似的。
“她回法国了。”我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道,“你放心,她不知道你要对她做什么,这也算是我给你的诚意,毕竟你救了我两次。你们叔侄的恩怨,我管不着,也不乐意掺和进去,以后你们俩谁成王,谁成寇,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Michael冷着一张脸,估计是没听明白我的话。我皱了皱眉,耐着性子用最直白的话解释了一遍,末了,郑重地告诫他:“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是Michael,我也不是一般人,我背后的人,更不是一般人。我不想管你们的事情,也请你不要把我卷进去。别打我的主意,否则对大家都不好。”
Michael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好几遍,蓦地笑了:“OK!But,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苦笑,摊了摊手:“Nike遭遇枪击,身受重伤,Elsa找到了他,但是Nike伤得太重,需要送回法国进行手术,于是Elsa就跟Nike一起回法国了。”
我看了一眼Michael,斟酌了一下,迟疑道:“其实……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别太冲/动。权势财富固然重要,但是风险太大。Elsa这个人,整体来说,还算是个挺好的姑娘,你不主动招惹她,她应该不会对你做绝。可你要是有个什么不对头的,万一被察觉,别说Elsa,你老爸恐怕都不会放过你。”
讲真,现在我对Elsa大为改观,她对我的敌视是人之常情,毕竟我是后来者居上,把原本属于她的男人拐跑了,可说到底,她也没真对我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Nike出事,她比我还着急,真的是豁出命去,一个小姑娘,单枪匹马独闯山林,还真让她找到了Nike,直到晕过去,她都还是抱着Nike的。
所有至死不渝的爱恋,不管对错,至少,那份忠贞都是可歌可泣,可感可佩的,就冲这一点,我敬佩Elsa,不希望她无缘无故成了Michael的手下亡魂。
对于我的劝告,Michael没作任何回应,他跟我语言不通,交流有很大的障碍,对话都是半听半猜着来的,这么鸡同鸭讲了一阵子,他就走了,临走前告诉我,他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出院之后,他会直接回法国。
我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他离开帝都,那就好了。至于他跟Elsa的恩怨,我已经劝告过了,他听不听,那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在病床上躺着养了会儿神,怎么着也睡不着了,明明很困倦,脑子却无比清晰,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乱纷纷的,各种念头都涌上来了,混成一团乱麻。
我抓起手机看了一下,已经下午了,肚子里叽里咕噜的直翻腾,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卫砺。
电话很快接通了,卫砺的声音兴奋中含着满满的期待:“诺诺,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