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ke闻言,勾唇一笑,长吁了一口气,一副终于把心吞回肚子里的样子。他下意识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不料,一巴掌正中我背上的伤口,痛得我“嗷”的一声,嚎了半嗓子,后面那半声我都没叫出来,就被钻心的痛闷回去了。
Nike吓了一大跳,脸色陡然变了,惶恐不安,手足无措,喃喃地说:“对不起!诺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疼得牙关直打颤,额头上很快沁出了一层冷汗,泪花在眼睛里含着,却连发抖都不敢抖。
Nike吓得不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呆了呆,伸长了手臂去按床头的铃,很快,护士就来了,Nike焦急地对护士说:“快!快看看她的伤!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护士皱了皱眉,弯腰在我后背捣鼓了一阵,严肃地说:“病人的伤很严重,先生,请你注意点!”然后,就是一长串劈头盖脸的训。
Nike栽着脑袋,被训得完全不敢吱声。我好气又好笑,痛得整个人都抽了,也顾不得去说什么了。
大概是药里面有安神的成分,我没能撑住多长时间,就困倦得不行了,Nike把我放回床上,仍旧是让我趴着,他则拖了一张凳子,伏在床边小憩。他人太高,腿太长,蜷缩着坐在凳子上,腿舒展不开,应该是特别难受的。
我叹口气,有些心疼,心知让他回去,他是肯定不愿意的,于是费力地说:“要不你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睡一会儿吧!”
Nike摇了摇头,冲我咧嘴一笑,满不在乎:“我没事,你睡吧。”
这间病房只有我一个病人,但是也只有一张病床,地方虽然很宽敞,却没有休息的地方。我想了想,说:“要不你让人送床被褥来,打个地铺?这样一直熬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万一你身体拖垮了,谁来照顾我?”
Nike这才不说话了,拿出手机捣鼓了一阵,冲我扬了扬,笑道:“谨遵老婆大人懿旨!”
我绷不住笑了,打了个哈欠,恹恹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都黑了,床头的小灯发出幽幽微微的光芒,勉强映出一道长长的人影。
Nike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昏暗特别憔悴,他平躺在地上,身下铺了一条毯子,睡得很香。
心口一疼,我这一受伤,可真是累坏了桃子和Nike了!这俩人得熬成什么样子啊!那一个二个的,眼圈都快赶上大熊猫了。
默默地看了Nike一会儿,光线实在是太昏暗,我的精神又不好,很快就觉得眼晕,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突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
桃子推开门,微带疑惑地念叨了一声:“啧,怎么不开灯啊?都睡着啦?”她往前走了两步,估计是踢到Nike了,打了个趔趄,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摸索着开了灯。
雪亮的灯光刺得我下意识闭了闭眼,就听桃子开骂了:“这货!居然睡地上!差点没绊死老娘!”
“桃子,你来了。”我虚弱地打了个招呼,“怎么不多睡会儿?”
“给你送些吃的来。”桃子绕开Nike走过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一脸担忧地问我,“自己能坐稳吗?”
我苦笑:“难说。”看了一眼睡成一滩烂泥的Nike,淡声道,“没事,我不饿,先等会儿吧!”
桃子刚才绊到Nike,Nike却连动都没动弹一下,可见是真累到了极点,我反正也不是非常饿,等他多睡一会儿再说吧!
桃子看了一眼Nike,也没说话。我看看床另一边那么大的地方,笑了笑,说:“要不你也在这边打个地铺,再多睡一会儿?”
桃子摇了摇头,淡声道:“我睡过了,现在感觉好些了,不要紧。”
桃子回去的时候都四点多了,现在才八点多,除去往返开车的时间,满打满算,她也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嘴上虽然说着没事,却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我十分心疼,坚持让她再睡一会儿,她固执地摇头,看了一眼睡成一滩烂泥的Nike,黯然道:“橙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有些不解,“当然是养好伤,拿回源缘的抚养权,然后去法国啊!”顿了顿,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递给桃子一个“你懂/得”的眼神,咧着嘴调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酒吧老板呢!”
桃子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低斥:“我跟你说正事呢!别跟我瞎掰扯!”
“我也是说正事啊!我很认真的!”我扯出一副比她还要严肃认真的表情,“这不是早就已经达成共识的事情了吗?怎么突然又来问我?”
“卫砺他……”桃子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还睡着的Nike,有些不放心,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那货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把源缘的抚养权交出来,你也看见了,他说明天带源缘来看你,很明显,他想扣住源缘,以此来要挟你!”
我冷然一笑,嗤声道:“他要挟我,那也得我愿意被他要挟才行!源缘的抚养权我是一定要争取回来的,他肯交出来最好,如果他不肯,那就只能让Nike多费点神了!”
桃子叹口气,一脸凝重。
其实我心里也挺沉重的,话虽如此,但如果卫砺执意不肯把源缘还给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孩子毕竟是在卫砺名下的,他才是孩子的合法父亲,并且他一直都对源缘照顾得很好,既没有虐待,更没有遗弃什么的,根本不可能走法律途径,要求剥夺他的监护权。
神烦!刚从纪蓉的坑里爬出来,眼瞅着还没逍遥两天,就又要掉坑里了!
“橙子,这一次,我看卫砺是真的挺后悔的,被我各种打各种骂,耳光都扇了,居然还死皮赖脸地缠上来。”桃子意有所指,话说了一半,就自己打住了。
我绷不住笑了,无语地看着桃子,好笑地问:“你想问的,不都已经有答案了吗?干嘛还非要我说出来?”
桃子没说话,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叹口气,既无奈,又丧气:“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句话!曾经我最爱的男人,为了杀死我孩子的女人,掐着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对我说,我就是个女表子,无情无义,罪该万死!”
“桃子,你觉得,我跟他还能回得去吗?”我苦笑,心里却没觉得有多难受,“回不去了!那可是人命啊!我孩子的命,我妈的命,我妹妹的命,纪蓉的命……这么多条人命,那得多重啊!”
“我既然走出来了,就绝对不会再次往坑里跳!Nike那么好,不在乎我离婚、流产、被包/养,竭尽全力帮我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你说,我要是放着那么好的男人不要,再傻了吧唧地往卫砺那个坑里跳,我是不是傻?是不是贱?”
“犯贱的事情,做个一次两次就够了,做多了,没意思。”我轻笑一声,心里很轻松,“我已经在爱恨之间徘徊了六年,现在,Nike好不容易把我拯救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再傻乎乎地自己往死路上撒丫子狂奔!”
桃子长舒一口气,蓦地笑了:“那就好了!橙子,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你会心软,卫砺那货有毒,我怕你毒/瘾复发,到时候又是一场万劫不复!”
“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爱一个人!”桃子咬牙切齿,一脸愤恨,“我相信他曾经爱过你,但是他的爱太狠太疼,橙子,跟他在一起,你只会遍体鳞伤!”
也许吧!
六年朝夕相处,我想,卫砺对我应该是有感情的,也许是爱,也许不是,但不论是不是,跟他在一起,太疼,太伤,在感受过Nike全心全意的帮助、陪伴、信任、支持之后,我再也不想回到从前的水深火热中了。
我冲桃子笑了笑,示意她别担心:“好了!我又不傻!难道明知是前面是坑,还非要闷着头往里跳,栽了那么多次跟头,还没栽够啊!”
桃子侧身坐在床边,深深地看着我,看了好久,恍然一叹:“橙子,这么多年来,你在Nike身边的时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状态。”
“是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咧嘴一笑,有些得意,“这些年攒的人品,都用来遇见他了!”
桃子皱了皱眉,板着脸,嘟哝了一句“不许虐狗”,随即,不轻不重地踢了Nike好几下。
“起来啦!起来啦!”桃子大叫,加大了力度,“再不起来,你媳妇饿死了,我可不管啊!”
Nike哼唧了两声,这才揉着眼睛坐起身,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这才落在桃子脸上:“你来了啊?该我回去睡觉了是不是?”
“还装!要不是看见你的睫毛一直抖个不停,还真被你骗过去了!”桃子嘴一撇,一个白眼丢过去,没好气地踹了Nike一脚。
Nike咧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