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片刻,仰起脸冲卫砺笑了笑:“卫砺,我现在生了病,吃了那么多药,大概又要很久不能生孩子了。”
卫砺揉了揉我的后脑勺,温柔地安抚:“不能生就不生吧!你的身体最重要,这种事,也不是能急来的。”
“可你不是很想要孩子吗?”我皱眉,有些疑惑,在卫砺眼里,孩子应该比我更重要,对于我受伤,又是吃药又是挂水的,他不是应该很郁闷吗?
卫砺摇了摇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遗憾,没说话。
在医院一共住了将近一个月,我才能出院,出院当天,我更新了微博,说明天会在桃橙窝举行一个粉丝见面会,向大家报平安。
卫砺对此有些不乐意,埋怨我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
我有我的打算,桃子进了恒星也有大半年了,训练的成效还不错,在陆向远的演唱会上跟他合唱,又是桃橙窝的老板娘,跟着我上了好几次热搜,最近一直在医院照顾我,更是涨粉无数,趁着现在她的热度上来了,正好正式将她推进公众视线,这样她在正式出道前,就能积攒下相当高的人气,到时候正式出道,一定能一鸣惊人。
我跟桃子说了这个计划,她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兴奋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听你的”。
我有些纳闷,桃子明显心情不好,只是之前因为受伤住院的事情,我自顾不暇,她又为我/操心操肺,自然而然,就没怎么注意到她的低落,现在看来,她一定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桃子这人跟我一样的别扭脾气,想告诉你的,你不听,我们也会喋喋不休地说,不想告诉你的,刀架脖子上,我们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桃子不说,那就是不想说,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问,默默地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她,开解她。
第二天一早,桃子就开车带我去了桃橙窝,我们到的时候才七点钟,咖啡屋已经爆满了,大厅里挤满了人,来得稍微晚些的,都拥在门外,走廊上、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毫不夸张地说,看见那个场面,我肝都颤了。
因为没有保安和保镖,没有人维持秩序,我的伤才刚好,怕被挤着碰着,乍然见到这么多人,乱哄哄的一团,我都想掉头逃跑了。
不料,一见我们现身,粉丝们自动让出一条很窄的小路,刚刚够一个人走过,我悬着的心顿时落回了腔子里,很好,我的粉丝们都很贴心。
我们搞了一个活动,小型演唱会,从店里搬了几张桌子出来并在一起,把电脑和音响放在桌子上,这些就是演唱会的全部道具。
我和桃子人手一支话筒,就是KTV里的那种,质量说好不好,说差不差,站在桌子上一首接一首地唱歌。
老实说,没有高级设备,又是在空旷的街道上,北风呼呼地刮,实在是很影响发挥水平,但是粉丝们热情高涨,各种吼各种叫,群情激昂,恨不得冲上来把我俩打包抱回家。
唱了七八首歌,粉丝们就不让我唱了,说是怕我重病初愈,身体承受不了,总之,这一场小型演唱会虽然没有经过精心准备,更没有优美的场地,高级的设备,但是效果出奇的好,很快就上了热搜。
有粉丝把视频传到了网上,反响很强烈,连带着桃子都受到了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好评,她的微博蹭蹭蹭地狂涨粉,很多粉丝跑到微博下面跪求出道,跪求专辑,跪求演唱会。
卫砺的客户早就见过了,该谈的事情也谈好了,要不是因为我受了伤,他早就回帝都了。
现在我出院了,能唱能跳,他只在梁园待了三天,就带着我和桃子一起飞回帝都,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桃子正式出道。恒星投资了一部电视剧,刚好让桃子唱里面的片尾曲作为出道的作品。
回到帝都,一切都清净了,没有纪蓉,没有程信义,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事物。
演唱会被推延到五月二十号,我的日子一下子又清闲到了极致,重新回到了每天陪卫砺上下班的单调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过,平静无波,所有的喧嚣嘈杂,一下子离我特别远,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上辈子的事情了。
转眼到了情人节,卫砺带我去欧洲旅游,我们在阿尔卑斯山上滑雪,在泰晤士河畔漫步,在剑桥上你一段我一段地念《再别康桥》,在凯旋门下摆剪刀手冲着镜头喊“耶”。
“诺诺,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卫砺的似乎有些出神,说话的时候没看我,目光微微有些悲伤。
“去哪儿?卢浮宫吗?还是巴黎圣母院?”我兴致勃勃地问,还真别说,旅游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魅力,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开阔心境,将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七色花海。”卫砺怅然说,虽然接上了我的话,但目光明显没有落在我脸上,半清醒半迷蒙的样子。
“七色花海?”我十分诧异,忍不住问,“有这个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虽然我从没来过法国,可我也知道,法国知名旅游胜地中,并没有“七色花海”这么一个景点。
卫砺笑笑,没说话。
在很有情调的情侣主题酒店住了一晚上,卫砺反常地没有碰我,只是搂着我静静地睡了一夜,临睡前,他在我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温柔地说:“早点睡吧,明天要走很多路,怕你撑不下来。”
我本来壮得跟头牛似的,可是自从动过手术之后,我的身体就很虚弱了,加上前一阵子肺炎住了大半个月院,还没恢复过来,很容易累,走不了多少路就会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听了卫砺的话,我安心地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直到我被一阵阵时高时低的呓语惊醒。
“苏苏……苏苏……我来看你了……苏苏……”卫砺说着梦话,时不时小幅度地摇头。
我整颗心都冷了,抖着手按下床头灯的开关,橘红色的光芒下,卫砺浓黑的剑眉时而深锁,时而舒展,眼睛紧闭,睫毛轻颤,脸上的表情在欣慰和心痛之间来回切换。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都来了法国,卫砺怎么可能不去看望纪苏?那可是他刻骨铭心的真爱啊!他甚至答应了纪苏,以后再也不会爱上任何女人,更加不会娶任何女人!
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我默默地关了灯,翻了个身趴着,脸埋在枕头上,死死地闭着眼睛,告诉自己不能哭。
哭什么哭!程诺,别让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狠狠地咬着嘴唇,咬得满嘴血腥味。
卫砺突然翻身抱住我,搂得很紧,嘴里反复念叨着“苏苏,我来看你了”,念了大约有七八声,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用力推他。
卫砺一米八五的身高,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都快顶我两个了,我哪儿推得动他?我一挣扎,他反而抱得更紧了,不悦地嘟囔:“诺诺,别闹!”
我浑身一僵,脑子里一下子乱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睡在他怀里的人是谁?到底是纪苏?还是程诺?或者说,他清楚地知道,装在心里的是纪苏,睡在怀里的是程诺?
男人果真是奇怪的生物,可以将性与爱分得一清二楚,怀里抱着一个,心里想着另一个。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固执地坚守着一个信念:不准哭,就算把嘴唇咬烂,把肉咬下来一块,都绝对不准哭!
我做到了,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枕头都是干的。
“诺诺,你昨晚梦见啃鸡腿了吧?怎么把嘴唇咬成这副德行了?”卫砺皱眉,哑着嗓子吐槽。
我舔了舔烂糟糟的嘴唇,咧嘴一笑:“鸡腿算什么?我昨晚梦见吃满汉全席了呢!”
卫砺笑着摇头,一脸无奈的宠溺:“你呀!吃货中的战斗机,连自己的肉都不放过!”
这玩笑真好笑!
我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卫砺拧着眉头,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问道:“怎么着?大清早的吃错药了?犯病了?”
我掀起被子,大步跨下床,径直冲进了卫生间,死死地咬着胳膊,将到了喉咙眼的哭声憋回去。
程诺,出息点!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伤心,你特么算个什么玩意儿?!
“诺诺,你干嘛呢?”卫砺的声音透过磨砂玻璃传进来,还带着晨起的慵懒,沙哑而性/感。
我拖长了音调,努力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马桶君在召唤我……”
“叫你别吃那么多肉,你偏不听,上火了吧?便秘了吧?”卫砺的语气中溢满看好戏的兴致。
我哼哼着没说话,聊作回应。
坐在马桶盖子上平复了至少十五分钟,我才慢吞吞地刷牙洗脸,磨磨蹭蹭地收拾完了,一步三摇晃地出了卫生间。
“啧啧,你这是拉到腿软的节奏?”卫砺调侃,却在目光触及到我眼睛的时候变了脸色,“眼圈那么红,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