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宫礼电话的时候宫城正在听保镖汇报洛柒夕近几天的行程,毫无例外都是去了崔允诗那里,待个一两个小时,然后出来晃晃悠悠地走一段,有时候会去奶茶店咖啡店各种地方坐一会儿,发一会儿神,然后就起身回家。
听着属下的报告,宫城臻黑的眸子眯了眯,总觉得其中有哪里不对。
按理说洛柒夕就算是和他置气,也不会每天都跑到崔允诗那里去,更何况是在他命令禁止的情况下,如果她真的还估计一点自己的情绪的话,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天天往崔允诗那里跑,而且时间还这么固定,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和崔允诗合作什么。
而崔允诗是他的未婚妻,洛柒夕是他的爱人,他实在想不通她们俩能一起密谋什么,除非……
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正要细究,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才抬头淡漠地吩咐,“好了,你先下去,盯紧点。”
等到门“啪嗒——”一声被关上,他才重新看向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屏幕上“宫礼”两个大字闪得他一阵烦躁,这次打来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
但到底是父亲,他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回来一趟。”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一个威严的命令,不容置疑,也没有任何商量拒绝的权利。
“最近没时间。”宫城口气也不好,他向来不喜欢宫礼以这种命令的方式强迫他做事。
宫礼握着手机沉默下来,很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林悦一看他们气氛不对,及时夺过手机,语气温柔地冲那边仔细解释,“你也有很久没有回来看看了,家里的阿姨都很想你,忙的话就抽空吧。”
不管他忙不忙,他们都为他想好了解决办法,对于母亲的要求,虽然知道她也不是在说真话,却始终拒绝不了。
握着手机,宫城沉吟着,“好,我明天下午回去。”
既然他们打电话过来就说明崔允诗和关宇辰的事已经产生了足够大的影响力,这正是他喜闻乐见的局面,此次叫他回去,也不过是催他尽早办了婚礼。
他眸子投向窗外,看那格外湛蓝的天,决定带着崔允诗回去。
稍微安排了一下明天的事,宫城的思绪重新回到洛柒夕的问题上,忽然发现刚刚的思绪断了之后怎么都连不起来,正赶上林殷送一批文件进来,就暂时将问题放在了一边。
在休息了一天之后,洛柒夕坚持重新接受治疗,崔允诗顺从地开始,而父亲被横冲出来的车撞飞的场面如梦靥一般,一次次地纠缠着她,每次一闭眼就都是他飞出去的残影,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治疗途中。
甚至在午夜梦里,还会一遍遍缠绕着她所有的神经,咄咄逼人。
宫城一般都是忙完直接回到自己房间,毕竟时间太晚了他也不想吵醒洛柒夕。
今晚由于第二天要回本家,说不定可以解决她一直挂念的事,思念要么不去想,动辄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点想见面的心思一冒出来就迅速发芽茁壮成长。
他轻轻上楼,在经过洛柒夕的房间时候停了下来,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寂静里似乎还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
想看看她,想摸摸她的头发。
这样的念头疯狂窜出来,他的手慢动作般伸过去,握住门把手,尽可能地降低噪音,但门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吱呀——”一声,他一顿,小心地观察着里面的状况,见洛柒夕没有什么反应才放心地关上门。
下意识轻手轻脚往里走的时候忽然对自己的小心翼翼感到好笑,进自己家竟然像做贼一样,要是洛柒夕知道了肯定又会嘲笑自己了。
如果明天顺利的话,就可以顺便把林言之接过来了,早一天了早一天心安。
短短的一小段路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他从来都不屑于伤春悲秋,该是如何发展就是如何发展,但和洛柒夕在一起之后,潜移默化里有时候也会忽然冒出一些不能描述的伤感和无可奈何。
缓慢地坐在她的床沿,洛柒夕睡得正好,只是眉头紧紧皱着,尽管是在睡梦里,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看样子是做了噩梦。
他心一酸,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心,整个内脏都感到难受,他伸出食指,在她的眉间按了按,没想到那褶皱非但没有下去,反而是又深了一层,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渍,被噩梦缠绕的神态尽显。
“柒夕……”宫城轻轻拍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迷失在梦里的人紧紧敛着眉,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那场景又重现了。
宫城带着狰狞的笑容,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刀,一步步朝她走近,她焦急地想要提醒他眼前的人是谁,无奈嘴巴无论张多大都不能发出声音。
在他举刀挥下的一瞬间,场景迅速切换,父亲提着购物袋往回走,同样的弯道,同样的场景,同样横冲出来的车,“爸——!”
撕心裂肺的喊声不受控制地叫出来,人也跟着猛地睁眼。正细心安慰她的宫城被这声音一下,眉头马上皱了起来,她梦到她父亲了?
但是梦到父亲总不至于如此撕心裂肺。
白天那一闪而过的灵感似乎有那么点想了起来,但眼下照顾洛柒夕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
他往前挪了一点,将被吓醒的人儿搂在怀里。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像溺水濒死的人,脸上满是绝望和无助,躲在宫城的怀里,良久,小声啜泣起来。
梦里的场景真实得过分,她深知是这几天过度治疗的结果,但是那噩梦不停地回放,她能做的只能回馈一身身的冷汗。
“没事,我在这。”宫城的声音格外低沉好听,洛柒夕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个温暖的大掌在轻轻地抚慰着,带着无言的支撑,就那么一句话,她的安全感瞬间就胀大起来,细微地点点头,安心地享受宫城带来的安全感。
缓了十来分钟,她才稍微清醒一点,从宫城怀里挣扎出来,用大拇指擦擦自己眼睛渗出来的泪水,那画面虽然还挥之不去,但好歹是能正式了。
“梦到什么了?”看到她稍微平静下来了,宫城才耐心地开口询问,总觉得洛柒夕最近有点怪怪的,每次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看在梦里似乎也不是很安生,难道这些夜晚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心疼就一阵阵的,如藤蔓一样,缠绕着攀附在他的心脏上,裹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重新搂住洛柒夕,不顾她的反驳,紧紧地抱着,企图给她一些温暖。
洛柒夕的思绪都在他刚刚的问话上,梦到什么?她能说吗,能说得出口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她虚弱地笑笑,好在是晚上,宫城看不到她心虚的表情。
如果宫城没有听到她那声喊,或许还会相信她的话,但她那一声“爸”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在了他的耳朵里。
“是吗?”宫城的声音似乎更沉了一些,洛柒夕顿了顿,担心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说谎,但转念一想,梦是自己的,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他也没办法去求证。
这么一想,她就又坚定了一些。
“嗯。”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地理直气壮。
宫城抚着她后背的手顿了一下,好久才无奈地开口,“你刚刚做梦叫了你父亲。”洛柒夕身子一僵,讪笑着不敢抬头,自己梦里的话竟然说了出来,真是打脸……
“不方便告诉我吗?”宫城见她不回话,又开口问,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少见地示弱,他现在需要了解她的现状,不然自己这个爱人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洛柒夕在他怀里咬咬唇,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既然是以梦的形式说出来的话,可行度也不高,宫城应该不会认真相信,正好还可以趁这次机会试探宫城的态度。
心里有了打算的洛柒夕抿了抿唇,小心措辞开口,“我梦到我爸出车祸了。他被撞飞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却怎么都拦不住。”
宫城的表情变了变,不明白为什么洛柒夕会做这样的梦。
“还有别的吗?”他克制疑惑,追问。洛柒夕知道她父亲的死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近几天忽然追究其他的死因,还频繁做这样的梦,看她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说一切都是巧合,他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其中一定有什么诱因。
“没了。”洛柒夕坚定摇头,打死她都不会说出关于宫城的梦,要是说了,宫城大概会觉得自己对他有意见了。
宫城的回应只是默不作声,洛柒夕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他睡着了,但是他均匀的呼吸声昭示着他目前十分清醒。
她几乎以为他又知道自己在隐瞒他了。
“有事记得和我说。”宫城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