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医生折腾完,洛柒夕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嘴唇的血色慢慢恢复上来,宫城依旧撑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没有挪动一步。
自责、愧疚,这样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脑间,他甚至无法处理现在的状况,又等了一会儿,他才起身,慢慢地往外走,在关上门之后和前台打了个招呼,不论是谁来都不要惊动那间房的客人。
等到一切吩咐好之后他才安心地去了洛柒夕所在楼层的上一层。
而另一边被秦天强行留下的关宇辰担心的眼神一直跟在洛柒夕身后直到她进了电梯,彻底消失在他眼前,他这才收回视线,立马就变了脸色,带了明显的不耐烦。
“说吧,什么事。”也许是秦天见到过他更加无措疑惑的样子,所以也就不那么刻意去掩饰自己的表情,更何况他现在更想秦天明白自己的情绪。
他的脸色转换全部被秦天收在眼里,但他只是眨眨眼,好像能把那些晃荡的情绪当做没有存在一样。
“当然是有话和你说。”秦天轻巧地笑着,撑着手松松散散地捏着叉子,晃了晃,眼里满是戏谑和捉弄。关宇辰不喜欢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但眼下,他也实在主动不起来,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关宇辰越是急切,秦天就越不让他如愿,反而是悠闲地吃起东西,不顾关宇辰在那边火气腾腾地往上冒。
坐了一会儿,就在火气越冒越多的时候,关宇辰忽然惊醒,自己没有必要在这里和他耗时间,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离开就是了。
正这么想着,他瞥了眼秦天不怎么收敛的吃相,理了理自己的衬衣,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思虑了一下,决定还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要说什么?”
往嘴里塞着食物的秦天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时间和他说,关宇辰冲他露出一个堪称得上温柔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
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扯住,关宇辰顺势顿住,背对着秦天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嘴角的弧度很是得意满满。
而转过身去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漠然和不耐,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那些莫名其妙鼓动的心思是什么。
看秦天吃瘪,或者在自己掌握之中是一件很让人愉悦的事。
“说吧。”他复又坐下来,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却是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秦天正在大口咀嚼着最后一口食物,没有抬头看他,收回扯住他的手,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一下。
关宇辰斜了他一眼,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让洛柒夕一个人回去,自己却在这里和他蹉跎时间。
等到秦天终于擦擦嘴角,他才正色,双肘放松地撑在木椅的扶手上,手自然地交握着,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时间不早了,希望秦总能长话短说。”
也许是明白在秦天面前公式化的笑容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要是打起脸来不管是什么表情都照打不误,所以关宇辰也就渐渐卸下了那层伪装。
停止进食的秦天又人模人样了,优雅得简直和刚刚判若两人。
“关于那个项目,”他顿了一下,邪气一笑,原本就生得妖艳,关宇辰心中警铃拉响,脑皮层绷紧,秦天这人最不安分,喜欢出幺蛾子,并且以此为乐趣,先前很多次合同都发过去了,结果因为他一句不满意就中途召回,弄得合作方一愣一愣的。
后来询问不满意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字号不合心意。
自从那次以后,所有对外合同都是关宇辰亲自跟,免得秦天又找些乱七八糟的理由来为难他的下属。
“有什么问题吗?”关宇辰沉着性子问,看秦天那玩味的笑容,十有吧九又是在逗他玩,不要自乱阵脚。
秦天不回话,一双满含笑意的眼睛竟然看不出里面的意图好坏。
他不作声,关宇辰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开口,以静制动,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秦天的疑惑藏在眼底,倒还是镇定自若,两人对视了几分钟,秦天叹了一口气,耸耸肩,语带轻松调侃,“忽然想起来没什么事了。”
对,就是这样,每次一本正经地把人留下来,过后又以极其幼稚的理由把人打发走。
关宇辰噏起阴沉的笑容,并不能称得上和善。
他转头盯着秦天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秦天的注视之下直接撑着桌子站起来,冲秦天毫无诚意地笑了笑,“秦总再见。”
被耍着玩一次两次就够了,他关宇辰原本就是不该被耍着的人。
他大步离开,秦天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玩味渐渐收起来,他原本是打算认真和关宇辰商量项目后续的,但是关宇辰若有所思以及一直怀疑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不捉弄一下都觉得对不起他的戒备。
隔了一会儿,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回到酒店的关宇辰第一时间就是去找洛柒夕,到了门前却发现门被锁的紧紧的,里面没有任何灯光透出来,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确认了时间,这时候睡未免也太早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犹豫一会儿掏出手机试探着给洛柒夕打个电话,电话里的铃声一直在想,却没有人接听。
“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他头一次觉得自动回复的机械女声如此冰冷烦躁,等了一会儿不死心地又打了一遍,然而得到的回答还是一样的。
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敲门无果之后去了前台想拿备用房卡。
“帮我拿一下4082的房卡。”关宇辰站在前台,时间不早不晚,前台小姐正是无聊的时候,眼前忽然来了个帅哥立马就打起了精神,听到要求就准备拿房卡,却没有看到,有些疑惑。
“先生,4082的房卡已经被拿走了。”
“我知道。”关宇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问。
虽然美色在前,但是职业道德还是最重要的,前台露出为难的神色。
“我有点担心房间里的人,但是没办法联系到。”关宇辰也不是为难别人的人,体贴地解释原因。
即便这个原因还算是过得去,前台松动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刚刚不久前似乎有人交代过不要去打扰那个房间的人。
“先生……洛小姐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她,她有点累了。”前台快速查了一下,得知房间主人的名字之后才告诉关宇辰。
关宇辰愣了一下,洛柒夕交代过?他眉头敛了敛,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但碍于不想给前台留下太过奇怪的印象,也就点点头返回去,盘算着第二天问问洛柒夕是怎么回事。
半夜洛柒夕模模糊糊醒来,头沉沉的,她撑起一边手肘,揉着额头缓缓坐起来,房间里黑漆漆的,她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在黑暗中呆坐了几分钟,渐渐适应了黑暗,理智也慢慢回笼,昏睡前的一幕幕慢慢浮现上来,宫城最后的关怀隐隐约约有些印象,她用手掌根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太阳穴,终于想起来自己毫无知觉昏睡在这里的根源。
真是……她扒开被子,慢腾腾地想要下床,全身松软,骨头发酸,最主要的还是头那一阵阵忍不住的疼痛。
晃着腿光脚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半天没有套上鞋,她疑惑地低头看了看,没有看到熟悉的拖鞋,反而在不远处看到自己乱七八糟摆放的鞋子,她叹了口气,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估计是宫城把自己弄到床上的时候直接拖了扔在那里了。
懒得下去穿拖鞋,直接光脚踏在地上,身上黏黏的,不洗个澡都睡不着。
脚步还是有些虚浮,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到浴室,撑着盥洗台打开了热水器的阀门,水“哗哗——”地流了下来,清晰的镜子渐渐蒙上一层雾气,洛柒夕在雾气缭绕之中看着镜子里的人。
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眼睛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有神,眼皮下堆满了疲惫,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是冰的,脸是热的,身体里两种不同的感受交织着,折磨得她有点难受,她靠着冰冷的墙让自己缓了一会儿。
雾气逐渐蒙满了整面镜子,洛柒夕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始洗澡。
爽快地从头洗到脚,头重脚轻的感觉总算是缓了点过来,裹上浴巾,稍微轻快了一些走出浴室,转悠了一圈,叫了客房服务之后就静静地坐在了阳台前面,看着外面已然深夜却依旧灿烂的景色,脑袋一片空白。
焦躁之后只剩下一阵疲惫,还有空空的脑袋,她是有意想想自己和宫城的关系,但是疲倦的大脑迟迟不愿意转起来,洛柒夕努力半晌还是没有任何改善,算了就随它去吧,不想倒也是好事。
有时候人啊,之所以烦恼就是因为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