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宫城循着喧闹的人群找到事发地点时,洛柒夕早就没了踪影,得知已经被人送到医院之后,他又急忙往外赶,同时让林殷查刚刚那条短信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一路闯红灯过去,宫城花了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洛柒夕正在手术室里,非医护人员不得入内。
他只好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随后赶来的林悦看到宫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蓦地有些心疼。
他额头上还有刚刚着急的汗渍,他阴着一张脸,眉头之间纠结着愧疚和后悔,那样深刻的自责让林悦一惊,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他是那种典型的宁愿他负天下,也不愿天下负他的,更别说这种深深的自责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过了一个小时,医生满面沉重地走出来,宫城一个箭步上去拦住医生,努力克制着语气里的颤抖,“她怎么样?”
“要准备早产,孩子之前颠簸了好几次了,这次危险很大。”医生只是保守说法,宫城能理解他没说透的话,孩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但这不是重点,他严肃着一张脸,“那大人呢?”
只要洛柒夕能平平安安的,孩子不要了也没关系。
医生正准备张口回答,林悦走过去,“医生,一定要保住孩子。”
医生为难地没有回话,宫城不善地看了林悦一眼,那眼神倒像是是在看一个仇人,“别听她的,如果大人出了事,你也不用待在这里了。”
主刀医生诚惶诚恐地应着,然后反身回到手术室。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宫城交握着手等在外面,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林悦坐在他的身边,几次试图和他搭话,但都被他无视了。
手机传来一阵振动,是林殷发过来的调查结果,信息发送地址正是上官瑜儿现在落脚的地方,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松,上官瑜儿当真是以为拿下了他的父母,她就一定能进宫家的门了吗?
在手术室外足足等了五六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才再次打开,护士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身躯走了出来,脸上满是喜色,“大人小孩都保住了,是个健康的男生。”
宫城紧锁的眉头这才松了一些,凑过去看了孩子一眼,护士在一边说着,“您看这孩子眼睛多像您。”
虽然知道只是护士随口一言,但宫城的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翘了一些,看到随后被推出来的洛柒夕,眼里便是无尽的温柔和担忧。
“大人没事,只是有些虚弱,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护士注意到宫城的视线,热心地解答。
宫城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和护士一起推着洛柒夕进了病房,全程没有看林悦一眼,林悦站在那里,看着他推着洛柒夕走远,眼里的算计翻翻沉沉,洛柒夕这个人一定留不得,单凭宫城对她的在意,就可以成为宫城的软肋。
她又看了眼自己的孙子,这才转身回家。
洛柒夕身体虚弱,睡了整整十二小时,才慢慢转醒。
醒后的洛柒夕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在摸到一片平坦的时候,心“咯噔”一下,全身发凉,孩子呢?
她短暂的失神之后马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挣扎着要去找护士问清楚,无奈身上不得劲,刚起来一点就又摔了回去,宫城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沉着脸上去扶住洛柒夕,“瞎折腾什么?”
“我的孩子……”洛柒夕抓住宫城的手臂,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了些慌张的哭腔听在宫城的耳朵里尤其煽情。
“别慌,孩子很安全。”宫城也狠不下心斥责她,温声安慰道。
洛柒夕这才稍微镇定了一些,“我孩子没事?”
“没事。”宫城笑着肯定。
得到肯定回答的洛柒夕这才松手坐回床上,苍白的嘴唇有些干裂,宫城心疼地为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洛柒夕却摇摇头,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喝水。
当时被撞的情景一再回放,她再傻也不会相信那真是别人不小心弄的,到底是谁心这么狠,想害死她和她的孩子?
洛柒夕想来想去都只想到一个人,上官瑜儿。上官瑜儿从最开始出现就对她敌意满满,林悦虽然也不喜欢她,但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怎么挖苦,而上官瑜儿就不同了,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个威胁。
想是这么想,她却不敢下定论,一是没人会相信,二是现在孩子也平安出生了,也没必要去计较。
她不计较,不代表宫城不计较。
洛柒夕在医院休养期间,宫城逐渐撤出和上官瑜儿家合作的项目,暗中蓄力,想要给上官家一个重击,还从来没有谁敢逼迫他做事。
宫城的动作上官瑜儿不清楚,但是宫礼是清楚的,胳膊肘子向外拐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为了阻止宫城娶洛柒夕,也顾不上那些莫须有的原则了。
宫礼私自见了上官瑜儿的父亲,大致将最近的情况说了一下,上官父亲了然,也明白宫礼的意思,教训是要有的,能逼得宫城和上官瑜儿联姻就行。
而这些是宫城不知道的。
洛柒夕在医院短暂地休息了一个星期,便决定出院。医院的味道并不好受,她想自己回去照顾孩子。
她没有忘记和林悦的约定。
生完孩子就离开。她从前还会抱有期望,但眼下林悦对她的讨厌似乎一如当初。
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回去,一进门,就看到大厅里放着一个行李,她一怔,不安浮上来,这么快就要赶自己走了?
正想着,林悦从楼上下来,看她呆呆站在大厅里,微微不悦,扫了眼行李箱,“东西已经给你打包好了,有什么疑问吗?”
不甘和愤怒夹杂在洛柒夕的胸口,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长辈,完全没有一点体谅可言?
伤口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就这么离开也不是她的作风。
“我离开可以,但是总要先经过宫城的同意。”洛柒夕毫不退让。
林悦眉头一皱,这女人竟然还跟她玩起了心机。
“宫城总会同意的。”林悦意有所指,她这么一说,洛柒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宫城确实没怎么去看她了,她一直以为是公司里的事缠着他了,从林悦似乎知道点什么的表情看,难道她猜错了?
“请。”林悦不想和她废话,做了“请”的手势,眼睛却懒得看她,摆明就是非赶走她不可。
洛柒夕憋着一口气,拖了行李箱离开,等到出了门,一时不知道该回哪里去。
索性在宫家附近租了个房间,她要等着宫城回来,当面要个说法,她到现在连孩子面都没能见上,就这么赶她走了?
而此时宫城这边也是一团糟,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被上官家反咬一口,公司财政岌岌可危,上官家抛出条件,如果他同意娶上官瑜儿,上官家就身处援手,把收购的他们公司的股份尽数返还。
如果他不同意,苦心经营的宫家可能就会面临破产危机。
宫城按着额头,翻看最近的文件,思考有没有可能扳回一局,林殷在一边干着急,“公司资产都查过了,要么就是不能动用的,要么就是被老爷冻结了的。”
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宫城看着那份协议,揉揉眉头,洛柒夕刚生完孩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如果他同意了和上官瑜儿的婚事,上官瑜儿势必不会把洛柒夕留在家里。
而他碍于两家合作关系,也不好直接开口。
“少爷,如今只能用缓兵之计了。”林殷无奈之下建议道。
先答应,等局势稳定下来了,再慢慢思考对策,无商不奸,谁说定下的协议就一定要遵守?
这么打算的宫城最终答应了上官家的要求,得知消息的宫礼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宫城为了那个女人连宫家的产业都不要,到时候他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上官瑜儿原本在闹脾气,听闻宫城答应这桩婚事之后,迫不及待地就要订婚,生怕宫城反悔,夜长梦多,只要洛柒夕还活着,宫城就看会反悔。
两家大人风风火火地准备订婚的事,宫城却一直都在暗自寻找洛柒夕。
他本来可以轻易找到的,在两家对外宣布订婚前,洛柒夕刚准备打电话给宫城问问他的意思,然而刚把号码按下去,就看到路边报纸的头条新闻。
她一慌,关了手机,怔怔地盯着报纸看了好久,直到确认是真的,才步履踉跄地回到出租屋内,她好傻,竟然还在等宫城出面为自己维护。
难怪宫城到后来都不来看她,难怪一直找不到宫城的人,难怪……
她只觉得胸腔里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脑袋麻木,无法思考,满脑子都是两人订婚的消息。宫城从前还说什么生完孩子带她出去旅游,根本就是在跟她下迷药。
可是她傻得相信了。
原来他至始至终都只是想要那个孩子,至于她这个人,他根本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