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跟在文沛然身后打着灯光微弱的手电筒沿着布满蜘蛛网的楼梯往下走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地牢这种地方,而我也真的见过。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过的那个电影《京城81号》,林心如带着小孩住的那个楼梯弯弯绕绕跟天井一样的地下室,而我眼前的这个,不正是跟电影里的那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
“砰”,地下室的大铁门开了。
灯亮了,我顺着里面看过去,看到了两个男人站在铁门内侧的门口,一身黑衣带着墨镜和鸭舌帽,看这行头倒是很像传说中的保镖。
我急切的顺着他们的方向往里面看去,眼角的余光却又看到了地下室里,一个铁栅栏里的囚室里,被关着的一男一女。
此刻他们都狼狈不堪,地牢里黑漆漆脏污污一片,他们身上的衣衫也都脏的不像样了,分不清楚身上的到底是脏污还是血迹。
看到我们过来,那两人弱弱的抬起头来一看,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也亲眼见识到了,这不正是据说出国旅游去了的消失已久的傅德生胡曼如吗?
胡曼如一下子就从地牢里面的角落窜出来,她倚在栏杆上就哭了起来,她的手从格子里伸出来要来拉我,她嘴里含糊不清的哭道:“陆舒,救我,你一定要救我们。”
她这样哭,那两个黑衣的保镖却是看不过去,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根棍子来用力的抽在胡曼如的胳膊上,很凶猛的骂道:“贱人你老公还没死嚎什么丧,滚到里面去。”
傅德生胡曼如两人现在俱是没有了以前的威风,胡曼如小心翼翼的看了黑衣大汉一眼,脏兮兮的憔悴面容滚下一串泪珠,躲躲闪闪的退回到里面去了。这样的粗鲁,不难看出这两人这些天遭受过怎样的虐待。
眼前的这一幕看得我真的是心塞,说实话,傅德生不是个好人,不论是他从前对文沛然的父母所做的,还是他对我所做的,他都不算一个有道德的好人,但当他遭受这样的苦楚的时候,眼前的这一切还是让我非常痛心的。
我嗫嚅着,我用力拽住文沛然的衣袖不让他走,我嚎叫着说你这算什么,你这是犯法的,你快放了他们吧!
文沛然却只是却回过头看着我,他的目光若无其事的略过我,淡淡的问:“我知道自己在犯法,不过比起我的仇恨来说,这又算什么呢?”
说着,他将我用力一拽,柔声的跟我说:“来,陆舒你跟我过来。”
他温柔的牵了我的手,走到一个角落里,我一看,又惊呆了。
一个大铁架,挂着各种各样的武/器。
刀,长的,短的,弯的,匕首、甚至还有斧头...
枪,手枪,步枪,猎枪...
鞭子,皮鞭,软鞭,镶小铁片的鞭子...
这...
我只觉得胸腔里胃液上涨,酸涩得厉害,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挑一个你最喜欢的。”文沛然的声音特别的温柔,苍苍凉凉的十分温柔,我整个人都吓得倒退一步,我的手在颤抖,我万万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这样沾满血腥的事,竟然落到我自己手上来。
我的双手抖索着,在这些东西上扫了一圈又一圈,却不敢下手,我哭了:“你要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挑一个,快!”我的磨蹭让文沛然又不满了,他将我向前一按,然后又狠狠的瞪着里面被铁链锁着的傅德生,低声怒道:“杀了他,或者杀了胡曼如,你自己选一个!”
我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尤其是听到那个杀字。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甚至连杀鸡都不敢。
可是现在,他竟然要我选一个武器,要我自己动手。
我的手跟着我的心一起发抖,一滴泪,从我眼角滚了出来。
我不敢,哪怕是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敢,我不敢想象,无论是弄死了哪一个,我的未来将会怎样,而我又会不会再夜夜做恶梦。
可是我的眼泪却并不能打动他,或许在此刻的他眼里,用傅瑾陌的女人的手亲手杀掉傅瑾陌的父亲,这才是他对傅家最大的报复。
我站在这里颤抖,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自以为经历过很多,最后还不过是个温室的花朵。
“还磨蹭什么?”我慌神的时候,文沛然将一把枪塞到我手里,眼里有些不耐道。“快点,杀掉他们中的一个,或者杀掉你自己,你自己选。”
我的手抖抖擞擞的,我泪流满面的看着那个被强塞在我手里的枪,很漂亮的枪,精美小巧,他帮我弄好,塞到我手上。在我还怔怔着的时候,拉着我,来到了地牢那边。
我清楚的看到了傅德生眼里的恐惧,他们呜咽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出不了声,我也不知道这帮人在我来之前还对他们干了些什么,我想应该也是使劲折磨吧。
我看到胡曼如还在哭,她缩在角落里,她说陆舒你不能这样,你难道忘了吗,我也曾经对你很好的。
傅德生也哭了,他本就不年轻的脸上更显苍老,他哆哆嗦嗦的说,陆舒你不要对我动手,你想过吗,如果你对付我阿陌不会原谅你的。
他们对视一眼,抱到一起哭了起来,一口一口的说着他们不想死。
所以,他们这就是他们不想死,叫我自己选择自尽的意思吗?
我觉得很可怕,人性的可怕,在灾难面前,人人都不想死,这样的感觉叫我难受,我不是圣母,也不想做绿茶,虽然心冷,可真要我亲手用手里的这把枪干掉这个人或者干掉我自己,我还做不到。
我哆嗦着身子,眼里的泪越来越汹涌,很快便模糊了整张脸。我无力的蹲在地上,又是抖索又是害怕,哭成了一团。
“别难过,他是罪有应得。”文沛然在我耳边轻轻叹了口气,他此刻却跟根本不认识我似的,只冷着脸过来捉住我的手,一边冷哼道:“没用的东西。”
他以不可抗拒的姿势猛地握住了我的手,对准了傅德生,我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我费力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过他,他按压着我的手指,一点点的,扣动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踩了一下他的脚,砰,他打偏了。
子弹打进了傅德生的左腿,他腿上很快便出现一个血洞,他痛楚的曲起腿来,而我,眼里也一片茫然。
我杀人了,杀人了!我念叨着!一方面害怕,一方面,我不敢不承认的,子弹出膛的那一刻,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手里的那把枪让我无地自容,不知道怎么的我直接就给丢了。
文沛然满意的拍了拍我的手背,冲着我笑:“陆舒,现在你杀人了,这把枪上留着你的指纹,你是想着跟我浪迹天涯,还是想留在这里等着被抓。”
“你把我留在这里吧!”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我痛苦的抱着脑袋无力的蹲了下去:“认识你真是我人生最大的错误,我就算是牢底坐穿,就算是去死,也不会跟你走。”
“我总会如你所愿。”文沛然冲我笑了笑,他背着手,慢慢的踱步到傅德生面前,冷冷道:“姓傅的,你现在猜到我是谁了吗?”
文沛然背手站在栏杆前威风凛凛,傅德生这个往日里威风八面德高望重的大董事长此刻却失去了自己的嚣张无比的威信,哭着说道:“不知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文沛然呵呵笑了笑,眼角的褶皱深深的,我似乎也是这个时候才看明白,文沛然跟我一般大,不过27岁的年纪,狰狞的时候他的棉裤竟然也这般苍老了吗?
“马赫东,周秀蓉。”文沛然嘴角轻轻勾起,他无限期的靠近傅德生,他紧紧的捏着傅德生的下巴,轻轻的呵笑道:“傅德生,二十年过去了,这两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我看到傅德生的面孔迅速的苍白了起来,我顿时意识到,这就是文沛然父母的名字了。看傅德生苍白到近乎害怕的样子,看来当年那些事真的是傅德生做的了。
我无力的闭上眼睛侧向一旁,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生命本就是一轮又一轮的轮回,因果报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傅德生现在纵然是很可怜,可是,谁对谁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文沛然满意的看着傅德生瞪大的惊恐的双眼,抱着胳膊冷冷道:“那一年为了逃命我烧掉房子,造成了马家一家三口都死掉的假象,我背井离乡换了个城市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改了名字和年龄,除了这张脸,其他的全都不是我,我带着目的接近你的女儿,呵呵,傅德生,相处的这几年,你有没有片刻觉得我熟悉过?有没有忏悔过?你有今日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蠢,是你的报应!”
“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做不了男人却又痛苦的活着,我要你的余生都在害怕中度过。”文沛然夸张的仰头大笑,笑得像个疯子一样,他不再理会我扯着我就向外走去。我一点都不想跟着他走,说实话,现在就算让我待在地牢里受苦,我也觉得比跟着文沛然更让人安心。
可是,文沛然却没给我逃跑的机会,我不肯跟着他走,他在我后颈上用力一劈,我直接就被劈晕了人事不知。
我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自己躺在山脚别墅空荡荡客厅的沙发上,我手里还抓着文沛然从墙上取下来的那副美人图。
我一脸懵逼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是怎么了,我坐起身来,耳朵上却轻晃着冰凉凉的,我拿出手机来照着一看,我耳朵上多了一对耳环,正是很久以前,文沛然将要和傅瑾瑜结婚的前晚,他要送给我我却没接收的那对耳环。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两样东西为什么到了我手中,一想起地牢里关着的傅德生和胡曼如,我顿时意识到眼下是耽搁不得的,我放下美人鱼拿起手机刚准备打电话报警,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客厅雕花的大门被用力的推开,我看到了傅瑾陌来势汹汹站在门口的高大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