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霁白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正在忡楞之时,太监张德荣一声尖利高亢的“上朝——”把她拉入现实。
宣威帝宫凌夜今年四十,龙椅上的他威仪严肃高高在上,一代明君的气势,而风霁白却冷笑一声,她垂下眼睛,与百官一起齐声跪拜这个男人。
也不知这个由鲜血和背叛堆成的宝座坐着可还安稳?
“泠琅,你刚来京城,可还觉得适应?”皇帝微笑着看着殿下站在第一排的楚凌琅。
“回陛下,没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这京城景色独特,更胜南楚三分,而这京城的人,”楚泠琅轻笑,“更是有趣的多。”
皇帝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他点点头,又添了一句:“京城湿气更重,泠琅本就体虚,更要好好护着身体,免得安阳王到时候又唠叨埋怨朕了。”
“风爱卿,朕吩咐下去的事,你可考虑安排好?”皇帝话锋一转,又到风霁白身上。
风霁白还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到皇帝点名,她心中一凛,顿时清明了许多。
皇帝问的正是有关于皇子初试朝政之事,之前皇帝下令交由她来安排。
此话一出,满列朝堂百官都看着她,尤其是右丞相田荣,盯着她的眼神如果能化为实质足够将风霁白给戳穿了。
她不动声色地站了出来,缓声道:“陛下吩咐之事,臣日夜思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耽搁亵慢,只是这毕竟事关朝政,事关社稷,更加事关大宣朝的基业,臣实在是不敢轻易定下结论。”
皇帝皱眉道:“不过是将六部事务择机分配给众皇子,这有何难?”
风霁白心道,这六部事务不由丞相决定反而让我这一个区区内阁大臣来决定,难道不难?
大宣朝六部是由左右两丞统领,虽然不是管着实质上的事务,但是人家有监察权啊,就像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干事,不得奉承着孝敬着这双眼皮子才好在下面捡二两油水?久而久之,丞相也就成为了六部实质上的老大了。
但是风霁白是内阁的人,内阁大臣是干什么的?是谋臣,说穿了就是给皇帝出出主意聊聊天的,上到皇帝册封太子,下到皇帝某个得宠的妃子的二大爷的侄子小妾又生了个儿子得给取个什么名好呢等等总之就是和丞相的职权一点儿也不搭边。
让一个谋臣去管六部事务分配的事,不就相当于任命户部尚书去打铁,兵部尚书去种地嘛。
当初这个提议一出来,首先不满的就是田荣和方巍之,但方巍之仅仅只是不满,而田荣简直就快要爆炸了。
之前户部贪污案让田荣吃了一个大亏,也让两人结下了梁子,皇帝因此不信任两丞,田荣首当其责,被皇帝狗血痛骂了整整三个月,随着时间的推移,田荣越想越恨,索性派出杀手去刺杀风霁白,当他看到风霁白完好无恙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他就知道刺杀失败了。
这让他恨的牙痒的人今天一见到他,还若无其事轻描淡写的打了个招呼:“早啊田大人,看样子昨夜没睡好哦,在下记得大人好像才五十吧。”
呸!我明明是四十!
思及此处,田荣一气之下站了出来,对着风霁白连珠带炮地讽刺道:“早听闻风大人聪慧过人,没想到连区区这等事都犹豫不决,这不是浪费了陛下的一番恩信吗?”
还没等风霁白回应,站在田荣旁边的楚泠琅很自然地反唇相讥道:
“哦,风大人自粗鄙乡野而来,到京城不过半年,对于朝政之事生疏,在下也不断地在向各位大人学习,人总是要给一点进步的余地嘛,田大人吃俸禄都吃了二十余年,吃的盐都比风大人吃的饭多啊!想必这样的小事田丞相应该做梦都能想出来吧,所以请问一下田丞相有什么高见呢?”
“……”满朝文武包括一个皇上都将目光默默转向了田荣。
风霁白努力抑制着嘴角边的笑意。
居然坑到了自己身上,田荣使劲咽了咽涌至喉头的气血,在皇帝的盯视下头皮发麻地低声回答:“臣认为此事还是交给六部尚书作决议比较好。”
楚泠琅眨了眨眼,疑声问道:“六部尚书?前不久不是废掉了一个嘛?那不是只剩五部尚书了?”
因为废掉的那个户部尚书的田荣的人!
田荣气不过来,又不敢怒视凌郡王,只好把气朝向风霁白:“哼,这就要问问风大人了,那户部尚书不就是被你给弄掉的?现在六部尚书职位亏空已有两三个月,你倒是想怎么办?”
那风霁白也不是吃素的人,她淡定地看着暴跳如雷的田荣,无辜道:“在下只是一介内阁朝臣呀,还能怎么办?难道要在下去顶这个职吗?”
“哎呀,那风大人岂不是能拿双份俸禄了?真是羡慕呢。”楚泠琅接口道。
田荣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磨了好一阵牙,最终选择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皇帝咳嗽了一声,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风霁白道:“那么爱卿是没有什么议策了?”
风霁白敛容:“不,臣思虑了前后半个月,得出了一个想法。”
“哦?什么想法。”
“臣还真不能接任这个事务。”
那你还思虑个屁?!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说话,只听风霁白又开口:
“臣认为,还是交给与六部相关的人决议比较妥当。”
“谁?”
风霁白瞥了一眼田荣,嘴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答道:
“田丞相。”
刷——所有目光再次转移到田荣身上。
田荣瞪大了眼,怎么他娘的又坑到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