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们吓得缩成了一团,连连求饶。
百里九歌连忙大步踏过去,“张将军,快住手!”
因着她的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来了。百里九歌忙说:“不能杀军医!他们都尽力了,要是张将军杀了他们,以后再有将士受伤了谁来医治?”
张将军当然明白,只是一时心里窝火,气得想砍人而已。如今他对百里九歌也没那么敌意了,说道:“本将军心里着急,为什么那么多灵草都用上了,世子殿下不仅没有愈伤的起色,还情况越来越糟!”
百里九歌深吸一口气,问军医:“有什么办法能让药效起作用吗?”
军医哭丧着脸答:“回世子妃的话,药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就像那位司空公子说的,世子殿下体质特殊,体内的寒气把药效都给压住了,没法起作用啊。”
“你们从前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吗?有法就有破,一定是有什么办法的!”
“这……”军医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有谁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依卑职看来,可能是缺了药引……”
百里九歌一怔。是啊,药引!真有这个可能!
不管是不是这样,只要是有一点希望,都要试试看!
“药引是什么,我去找来!”
“这……唉!”军医们叹气说:“卑职也不知道,常用的药引也都试过了,生姜、红枣、大蒜、黄酒,没一个见效的。司空公子也说了些罕见的药引,卑职们也都试了,可还是……唉!”
百里九歌的心一阵阵的发痛,她捂住心口,用了用力,倔强的不去管这撕心裂肺的难受,说道:“药炉还在熬着吧?带我去看看。”
“是、是……”
跟着军医们,百里九歌去到了一座帐子里,看见了燃烧的药炉。整个帐子内都弥满着浓烈的药味,孤雁正坐在炉子前,用一把蒲扇控制火候。
百里九歌的身后,张将军和不少将士都挤进来了,将药炉团团围住,火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都是那么焦急的颜色。
药引,药引。
百里九歌的心里反复念着这个词。
眼下只要是能救墨漓,哪怕是用她的血肉之躯作药引,她也甘愿。
等下……血肉之躯?
忽然间闪现的这个念头,让百里九歌想到了什么。还记得昔年她为了给月如初讨要九色灵芝,闯入墨漓的别院,拿走了九色灵芝,还请墨漓割下一块肉当药引。
是了,当初这方子是师父提出的,说是需要中过阴咒的人割下肉才能起作用。
而今的情况和那时毕竟不同,也说不定自己的肉就能产生效用呢?
思及此,百里九歌一手拔了短刀出来,扬袖亮出一截小臂,毫不犹豫的割下一块肉,甩进了药炉中。
这样的举动引起众人哗然。
“世子妃!”
“快、快给世子妃上药!”
孤雁第一时间从凳子上弹起来,怒道:“黑凤,你这是干什么?”
“别管我,你快煎药!”百里九歌澄澈的笑着,手臂上鲜血汩汩淌出,可她却连眉头都没皱。
军医连忙过来,手忙脚乱的取出止血药,给百里九歌擦上。止血药刚渗入伤口的时候很是刺痛,直到此刻,百里九歌才发出一声嘤咛。
小臂就由着军医去料理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药炉,定定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拿我的肉当药引,试上一试!”
帐子里好像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百里九歌没有理会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专注的看着孤雁控制火候,直到孤雁拿过药碗,盛了一碗药出来,百里九歌连忙双手接过,举步就要给墨漓送去。
有士卒反应过来了,连忙替百里九歌掀开帐帘,她在踏出步伐的那一刻,回过头来,认真的嘱咐所有人:“如果墨漓这次能够好转的话,不要和他提药引的事。”
话落,她出去了,地上还散落着一滴滴血迹,像是穿成串的血玉般,映照着每个人眼底的敬佩、愧疚和叹服。
然而,就在百里九歌还没有抵达墨漓帐子的时候,军营里响起了警钟的声音。
是敌袭!
冷色划过明眸,怒火夹杂着怨恨,涌上了百里九歌的头顶,她知道是谁来了。
王致!
他便是在等墨漓最虚弱的时候来偷袭吗?
因着张将军等人预料到王致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负责夜间设防的八千将士,一直都保持高度警惕。
眼下,这八千人正用着最快的反应力和组织力出击。在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组织好了。
“军医大人,”百里九歌道:“将药端给墨漓,好好照顾他,等我回来了,我要听见好消息!”
军医在接过药碗的同时,愣了:“世子妃,您这是要……”
“我去会会王致!”百里九歌再度拔出短刀,锋刃、眼眸,染就同一般的寒色。
“你们守好营帐,我便要与这八千将士守好营帐,让王致他们滚回陆城!”
话音落下的时候,百里九歌已经现身在八千将士的最前方,落在一匹马上,一拽缰绳,马匹嘶鸣着冲出营帐。八千将士呼喊着跟随,而军营外不远处,王致的人马已经滚滚杀来。
营帐内,张将军留人坐守,接着也带了一千亲兵,追上百里九歌。还来不及说话,百里九歌就已经纵身而起,如一团流星飞火,冲了出去。
敌方中有人呼喊:“射死她!”
这声音她听得出来,王致,就是王致!
万箭齐发,百里九歌持着短刀,两袖灌满了风,万千羽毛从袖中飞出,如暴风雪一般阻绝了箭矢,围绕在百里九歌周身三尺处,化作屏障。
但接着,刺客们从黑暗中杀出,八百名刺客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但杀伤力仍旧不可小觑。
百里九歌挥刀干掉两个,她不会再留情了!
扑簌的振翅声书瞬间响起,乌鸦们纷飞着而来,庞大的数量和疯狂的攻势,再次让刺客们陷入窘境。
周国士卒们早已与百里九歌一样,被气红了眼睛,想着高烧不退的世子殿下,他们排山倒海的涌上去,呼喊着奋勇杀敌。
厮杀声震天,惊起更多的鸟雀鸦飞。
火光染红了夜色。
百里九歌悬身半空,视线穿过敌方的影影绰绰,捕捉到那个人,王致。
泛着凛凛冷光的眸中,怒火燃烧成冰,百里九歌纵声冷笑:“王致,今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受死吧!”
踏着羽毛,朝着王致飞掠而去。
王致色变,但只是一瞬,便再度神定气闲的说:“撤退,把我们的挡箭牌请出来!”
接着,还活着的刺客们以最快的速度挥开乌鸦,身影迅速倒飞回去。与此同时,陆城守将们将他们的“挡箭牌”推到了队伍最前。
什么?!
当看到那所谓的挡箭牌时,百里九歌已经杀到近在咫尺之处,因着来不及刹住,她只能将短刀反转,刀背重重的打在当头那人的身上。那人摔坐在地上惨叫,但幸好是刀背,才保住了Xing命。
周国将士们喊杀震天的冲来,百里九歌喝止了他们:“都不许攻击!”
她连忙倒飞回来,愤怒震惊的望着王致推出来的这些挡箭牌。
老弱妇孺!
陆城的老弱妇孺,王致的子民!
他们都在簌簌发抖,因为天冷而衣裳单薄,因为死亡的恐惧和绝望。苍老佝偻的人老泪纵横,妇女在哽咽啜泣,孩童大睁着明亮的眼,哭声撕扯着百里九歌的耳。
王致!王致!
他竟用这些手无寸铁的可怜百姓来……
“卑鄙小人,他们是你的子民,你竟这般惨无人道,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王致转着掌心的玛瑙乾坤球,不以为然的说:“谁不知道周世子在拔下桂城的时候,对我大商百姓一视同仁,换得杨阔和杨妍感恩戴德,愿意投诚。到了本官这里,自然是要对着你们的弱点出击了。怎么样,本官这一手可还高明?是不是能入世子妃的眼?”
“你……”百里九歌握着短刀的小手,骨节已经凸起发白,左臂上那个失去一块肉的伤口也崩裂了,鲜血不停的冒出,被夜风冻得冰凉,在红色的袖子上结出一层血色的薄冰。
张将军怒声啐道:“***!竟拿老弱妇孺当挡箭牌!”
“王致这畜生!”
“猪狗不如!”
“这厮不得好死,一道雷劈死他吧!”
周国将士们红着眼睛,愤怒难当。他们也有父母妻小,谁愿意看着家眷被父母官推到战场上去抵挡敌人?
哭泣声中,夜色越发的肃杀而粘稠。一道蕴满憎恶的冷笑,在百里九歌的唇角绽开冰冷的凌花。
她还笔直的立着,白色的羽毛,黑色的乌鸦,随侍在侧。
启唇,清亮的喊声响彻长空。
“王致,今日到此为止,若你敢跃雷池半步,我便是用尽各种手段也要让你有来无回,我百里九歌说到做到!”
王致轻蔑的笑了:“本官就是占不着便宜也不会让自己吃亏。今日备了这一手,自然也摸清楚你们的软肋了。回去告诉周世子,要是不怕伤害到陆城百姓,那就尽管打过来,咱们走着瞧!撤军回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