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望去,只见大群骑在马上的人都在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些眼神中充斥着嘲讽、蔑视、嫌恶。透过这些人华丽的表象,她似乎看到那一颗颗丑陋不堪的心灵。
可笑!这世俗之人不问青红皂白便如此看她,当真可笑!
她冷笑起来:“我百里九歌行得正坐得端,今朝被人陷害,你们大抵也不会信我。但我既如此说了,便是事实如此,由不得你们朝我身上泼脏水!”
“放肆!”百里越指着她,“不肖女,你看清楚你是在和谁讲话!”
说罢连忙对着昭宜帝拱手赔罪,“陛下请息怒!微臣的这个女儿长期在野,根本就不懂礼仪规矩,微臣想教导她,她却毫不领情,微臣已经都被她给愁煞了!”
听闻此话,百里九歌只想纵声大笑。爹的这番说辞,竟是将责任推诿得一干二净,又将她贬低得一文不值!从今往后,她百里九歌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见不得人的草莽Yin娃吧!
心中似有一阵强烈的痛,百里九歌却忽略不管,视线猛然移动,盯在殷浩宸那冰雕般的脸孔之上,问道:“宸王现在有何想法?可是觉得我水Xing杨花,不堪给你作妻子?”
听言,所有人都收了声,齐齐聚焦殷浩宸,就等着看他的反应。
如此多道目光刺在殷浩宸脸上,却还比不上百里九歌一人的视线来得刺眼。殷浩宸皱了皱眉,凝视百里九歌,声音沉冷:“本王许你解释!”
百里九歌心中一凉,连殷浩宸也不愿信她了吗?
她冷笑:“那个男人让自己中了曼陀罗的毒,我给他解毒,却被他抱住说了胡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是谁!”
“放肆!”百里越再度大骂:“不肖女,再敢如此跟宸王讲话,我打断你的狗腿!”
殷浩宸阴鸷的盯着百里九歌,低沉道:“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百里九歌的心口再度一凉,哂道:“我清清白白,无愧于心,你若是不信,又何必一再问我?罢了!”她道:“既然你对我生了疑惑,那就退了婚吧,免得日后朝夕相对还心存芥蒂的,那样谁都不舒服!”
殷浩宸眉峰一旋,阴鸷的眼神就如月黑风高的夜色。
他该退婚吗?或许百里九歌确实是遭人陷害了,他应该选择相信他的未婚妻。
可这时,冷不丁的,一个身影跃入殷浩宸的脑海……
他又想到了那个在镜湖畔救了他一命的黑衣仙子,那窈窕而潇洒的黑色身影,在这些天里竟是夜夜入他的梦境,折磨得他辗转反侧。在邂逅她之前,殷浩宸从不曾知道原来惊鸿一瞥也能化作相思如狂,他满心只想娶那黑衣仙子为妻,不想沾染其她任何女人。
那么今日,若是退婚,他便可以一心一意的去寻找那名黑衣仙子,肩上再无责任……
这一刻,殷浩宸动摇了,那阴鸷的眼神中产生一丝迷惘,而这份迷惘,全都落在百里九歌的眼里。
好,好!她明了!她都明了!
原本她便不想回朝都成这什么亲,当这什么宸王妃,既然殷浩宸都动摇了,她又还顾及什么?她百里九歌素来是自定去留,岂容得种种俗事牵绊她的脚步?
红裙飞扬,如欲起的云雾,红衣女子宛如张扬的凤凰花,高声喊道:“殷浩宸,我百里九歌素不做那谦卑求人之人,更不会再给你制造困扰。你也不必矛盾了,尽管退婚就是!”
殷浩宸按捺不住微微的吃惊,而在场众人却是一个个惊得变了脸色,相继窃窃私语。
百里九歌懒得去听他们都在议论什么,她明眸望着殷浩宸,就这样看着他举棋不定的神情……而忽然间他终于心一横,黑袖一摆,却是不忍的说:“百里九歌,今日你我婚约取消,从今往后各自嫁娶,本王希望你能觅到良人。”
话音落下时犹自觉得舌尖刺痛,他望向身旁的昭宜帝,有些无力的低喃:“还请皇兄首肯。”
昭宜帝不带感情的回话:“朕准了。”
这一下,人群中的各种议论声爆发,满朝达官贵人们开始肆无忌惮的议论百里九歌的受辱,那些贬低的、嘲笑的、幸灾乐祸的话语,穿透了百里九歌的耳朵。
她却听若罔闻,径自从人群中走过,毫不理会身侧的一句句指指点点,明眸直视离去的方向,忍着虚脱的内力大步流星的走去……
当经过百里紫茹身边时,百里九歌捕捉到她眼底得逞的笑意。
百里九歌瞬时明了,原来这次又是百里紫茹!竟是为了阻止她嫁给宸王,无所不用其极!
冷笑,本不想再搭理百里紫茹免得自己生气,可谁知在走到一辆清雅而华贵的马车旁时,忽然,有人恶意的绊了百里九歌一脚!
“啊!”
百里九歌低呼一声,身子向前栽了下去!
“姑娘当心。”
清润温柔的声音忽然轻响,同时,有谁出手拖住了百里九歌的胳膊,挽住了她即将跌倒的身子。
百里九歌略有一怔,转瞳,透过三层轻纱的马车门帘,定定的瞅在车内那人模糊的身影上。
是他!
周世子!
竟是他。
两年前见过他清雅独坐的姿容,即便此刻在纱帘后模糊不辨,但那轮廓、还有他身上幽幽淡淡的昙花香气,却是相识。
此刻,他伸出的手还握着百里九歌细瘦的玉臂,确认她已站稳后,他方收了手去,掩嘴发出两声虚弱的轻咳。
百里九歌却蓦地笑了,心口忽然有一股难言的暖意淌过。
至少,这里还有个人没有白眼看她,至少这世俗之人还有那么一两个黑白分明的!
昙花幽香萦绕,帘后的人影似一汪静雅璧月。百里九歌望着他,抱拳拱了拱手,发自内心的笑道:“我没事,多谢周世子予以相信!”
话落,一甩如瀑黑发,转身便行,扬袖朝着马车上的人挥挥手,洒脱离去。